14.
法庭辩论（4）
☆
“在案发当天被告与被害人曾经发生过冲突，这是毋庸置疑的。虽然最后因为某些意外而被终止，但这个问题并没有实质性地解决。”栗楠双手交叉，淡淡地提醒着被告方。她能够看出来，这番证词，将会是这起案件和庭审的一个重要的所在。
“而且，接下来检方要出示的这件证物，会十分明确地向各位证明，被告有着无可动摇的作案动机以及作案证据。”
苏禹淡定的话让姜辙心里微微有些忐忑。
这场庭审进行到现在，他手里已经没有什么牌可以打了。然而检方那边一个接着一个的证据却次次直逼中心，刺向他的要害。他每一次看似游刃有余，却都是用尽了浑身解数将凌乱不堪的证据拼凑出一个又一个锐利的匕首刺破检方的指控。
然而这场持久战如果再这么打下去，他恐怕真的要被耗死了。
心里虽然已经叫苦不迭，但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禹的一举一动。只见他从桌案上众多的物品之中，取出一叠文件纸。
这时候，他又拿出一个被密封塑料袋保存好的照片放在了显示器前。上面密密麻麻地摆着各类药品试剂以及烧杯试管酒精灯之类的物品。上面药品瓶子里面装着的都是白色的颗粒或者粉末，只有一个瓶子里装的是黄色的液体。
“从监控录像中我们可以看出来，教授在做实验的时候，一直是拿着自己做的笔记来配制药物的。而在被告离开过后，这笔记纸就消失不见了。所以可以看出来，此后教授一直在教室里东翻西找，就是为了找到这本笔记。警方在搜查被告的寝室的时候，发现了一张类似于教授笔记一样的纸，上面也检测出了被害人和被告的指纹。”
“我反对！”苏禹还没有说完，姜辙便急急忙忙地打断，“被告于被害人是师徒关系！有一张写满专业术语的纸条并不能够说明这就是案发当天被告从被害人那里拿走的吧！”
苏禹却笑了出来，“你真是性急啊，我还没说完呢，你看一下笔记上的内容也不迟。”
说着，他将笔记纸递给了姜辙。
上面密密麻麻地全都是反应式以及各种分子式，看的姜辙一个头两个大。然而上面却有一行小字，清清楚楚地写着——
案发当天日期，上午，第几次实验……
“啊啊啊！”看到这儿，姜辙终于明白了苏禹的意图。
“没错，”苏禹用嘲笑的目光看着姜辙，“被告当天在于教授发生争执之后，拿走了被害人的资料。她的目的，是想阻止被害人的实验进行。”
“可是，光是拿走资料就够了吗？实验药品还都放在教授的桌上，而且这下子自己就完全暴露了，等于是功亏一篑。怎样才能够隐瞒自己偷走了被害人资料，还能够阻止被害人继续进行试验呢？”
“于是……就杀了他吗？”
“这样想不就一切都合理了吗？”
全场再次陷入哗然。
“这个检察官年纪轻轻，实力倒是非同小可！处于那样的劣势，居然还能够乾坤一掷，扭转局面！”
“没错啊！而且他分析的句句在理，加上证物摆在那里，果然那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就是杀人凶手！”
“就是啊！我差点也被律师的花言巧语蒙骗了！”
旁观席上面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不过大多数都是支持苏禹的观点。他最后这张王牌真的让所有的局势都逆转了。
姜辙拿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也并没有多注意什么。他只是觉得，教授可能是在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林弈才要拿走那张笔记来阻止他。然而他并没有找到这张纸条，也没有确认过里面的详细内容，没想到苏禹居然反过来利用这个证据将他攻入危机。
姜辙的额头上冒出许许多多汗珠，有些流进眼睛里，竟然让他感到有些刺痛。他用力擦了擦，心烦意乱。
手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证据能够推翻苏禹的论证。除了刚刚他递过来的那张笔记……上面写着日期，分明就是案发当天，而他也亲自确认过自己的委托人，的的确确把这张纸拿了出去……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真的就前功尽弃了。
“怎么样？辩护人，你对此有什么异议么？”栗楠终于也是敲下了木槌，开始做最后的询问。
“……”姜辙并没有说话，而是深低着头，面色似乎很痛苦。
“哼哼……”苏禹从容不迫地笑了一下，“没用的，辩护方。事实就是事实，你再怎么追究也没用。除非你能够从我的证物中找到矛盾……”
从证物中找到矛盾……
证物……矛盾……
难道……！
这句话回荡在姜辙的脑海里，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只是突然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指引着他一般。可能是律师之魂，可能是自己身为男人的第六感。
他猛然抬头，凛然的目光瞪视着对面的苏禹，他现在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够放手一搏。
“辩护方有一个疑问。”
栗楠点了点头，“允许提问。”
“苏禹检事，我想问一下，关于这张照片。”他指了指显示屏上面的那张摆满药品的照片，“你鉴定过这里面的药品都是什么吗？”
苏禹以为他要问什么，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几乎是不屑一顾，“不要把我们检察官当傻瓜。余丸，把鉴定报告拿来。”
余丸在证人席尴尬地站了好久，终于听到苏禹还没有无视他后，连忙屁颠屁颠地跑去鉴定科取资料了。
过了一会儿，余丸从侧面跑到苏禹的席上递过去资料。之后在苏禹的指示下，将他呈现在了屏幕上——
）11Cl2N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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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串化学式扫过去，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对。周围人也在议论纷纷，不知道辩护律师询问这个的意图是什么。大多数人认为他是在垂死挣扎，不肯认输罢了。但也有人从中看出了端倪。
比如记忆力非常好的鹿儿，还有拿着手中纸条一个字母一个数字对照的姜辙。
终于，看到姜辙的表情突然变了，鹿儿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只听到姜辙拍了下桌子，大喊道，“反对！”
在场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姜辙继续说道，“苏禹检察官，看来你犯了个很奇怪的错误啊。”
“什么？”
“看来你也没有注意到你手头这张‘独家证物’呢。”姜辙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暗爽。终于能反过来嘲讽你小子一下了。
“辩护人，请详细解释。”然而还没等到苏禹开口，栗楠就很意外地坐不住了。
“好的。那么，我把这笔记上的内容，投放到另一个影像上。”
姜辙在前面摆弄半天，终于，将笔记上的内容显示了出来。
11Cl2NO2。
听着在坐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惊叹，姜辙点了点头，“没错，串像代码一样的化学式看起来似乎是让人头晕，但是自己看一下的话，还是很容易发现重点的。那么——”
“苏禹检察官，请你为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笔记中的硫酸会变成了鉴定报告上面写的硫酸铁呢？”
苏禹看着这些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的这些化学式，表情有些崩。
“这种事情小爷我怎么知道！”
“而且……而且这种小差错跟案件有什么关系！揪住一些没有用的小错误不放，而不去探寻主要矛盾，东拉西扯吸引别人的注意力，真像你们没有职业道德的律师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突然被苏禹稀里糊涂地批评了一大堆，喷的姜辙只能干眨眼睛。
居然在法庭上暴露了本性……看来这家伙是真的被自己惹炸毛了……
然而苏禹这一番抱怨似的话，却让姜辙没有办法反驳。
“没错，辩护人，老是计较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的话会显得你整个人都很小气。”这时候栗楠也总结性的点点头。
被女孩子都这样说，姜辙现在觉得尴尬的要死。
“还是说，这件事情能够跟案件牵扯在一起？你是想说，凶手其实是用硫酸杀的人？”栗楠继续嘲讽。
“的确，如果辩护方真想要主张的话，那么案发现场找不到凶器这件事情也能够顺理成章地解释了。”苏禹掐着下巴摆出一副思考的姿势，却又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过，你还是没能够证明凶手不是被告。”
面对法官和检察官合起伙来欺负律师，姜辙表示压力很大。
他现在完全被那个硫酸和硫酸铁洗脑。自己的脑子告诉自己现在应该专心去想案件的事情，然而意识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好多初中学过的化学方程式。
硫酸，硫酸铁。
硫酸铁呈黄色，硫酸是无色。
然而硫酸要变成硫酸铁，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
“乓！”栗楠的木槌重重落下，清脆的声音惊醒法庭中的每一个人。
栗楠的眼睛瞪着姜辙，仿佛是在警告他，“辩护人，如果再在法庭上发呆，本庭就要惩罚你了！”
然而，姜辙似乎没听到一般。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栗楠竟然有些脸颊发红，然而她的表情却更像是被羞辱之后的愠怒一般。
这时苏禹来缓和冷场气氛，“呵，果然，辩护律师也是穷途末路了呢。证明凶器在哪，怎么可能呢。”
“不……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出乎意料，姜辙突然抬起头来。他自信的声音，悠悠回荡在法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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