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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投以木瓜 一


荒风长空一翻滚如涛,大荒中的四季即便是酷暑亦或严寒,始终都刮着燠焚长空的荒风云岚。大荒中天边云海垂天,星辰升降勾勒出一幅瀚海云疆图,东升渺落,西行彤云,紫璨璨的霞光裹着百里尊黑鎏金日复一日如行者般游走在这大荒之中,要晓得,这般景象就犹如北苍极地的黑夜中那‘星焚之光’一般炫目,只是这大荒之中,从来都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

        大荒,从来都不是个真正的地方。

        据古卷记载,于上古之初众神大战,八荒一出,使得天地六界错乱,而彼时妖界驾临魔界,魔界驾临仙界,仙界驾临凡界,凡界驾临神界,神界驾临冥界。六界错乱,天地颠倒,使得六界中各族生灵征战不休,一时天道也束缚不得。之后众神齐齐牺牲消逝,弥补了天地大道,使得六界重归,然此时六界彼彼交错之处共汇于新生六界之下,是为大荒。

        大荒承载着千百万年来六界错乱之际无尽无穷之怨念冤魂、污秽浊暝与八荒之息缘而形成的这番奇特之地,独身于六界之外,在如今这天地间能记着的已是不尽然多,况且但凡有个好好端端生活在六界当中的有志青年,也断不会想不开要去大荒之内送死。

        大荒因集齐天地无上秽念浊戾,故而形成了无上的荒芜之力于太荒之内肆意蔓延,因而即便是如今天阙瑶池上那年岁约摸已过数十万年修为、踏入那太初神缘之境的现任玉帝也不会闲来无事到这大荒中逛一逛,除非他是疯魔了亦或是想不开了。大荒之地,独身六界之外,其内荒芜污秽漫天肆野,所有法力灵气一旦卷入其中也只会被迅速分解,犹如饿鬼掠夺般最终剩下一地白骨,饶是玉帝也当同这般,更遑论是凡人之躯,恐怕才稍稍触及那秽念浊戾之气便会被汹涌而上的荒气掠夺得灰飞烟灭,就连灵魂也无法往生轮回。

        而铭函在这方天地之中,着着已然破烂得不知如何形容的一身灰朴斗篷,一头赤金长发遭乱地挥散于荒风之中,望着天边如云星霁,已是疾行了三日余。

        他舔了舔干裂苦涩的嘴唇,想来已是三日滴水未沾,只清晰地划过干裂凹凸有致的嘴唇流理和尝到了一口腥咸的汗味,望着依旧毫无边际的云霁星辰,那苍茫长空上的‘星焚之光’时不时落在地表上,远远于天空只是游蛇灵动,可驾临到了大地上却是诺么庞大的巨兽,铭函这三日来有时不晓得去避开,那‘星焚之光’上有着诡谲非凡的力量,一旦卷入饶是铭函也吃了不少苦头,甚至差点命丧当场。

        这大荒,果真是诡谲非凡,饶是帝君亲身而入,也唯有死路一条。

        若不是他身负人皇之体,万物不入,恐怕稍稍接触这的荒气也唯有被啃食为一条白骨,然饶是这般,他如今的情况也不见得由多好,强拖着疲倦过荷的身躯沉重地步行在大荒之中,意识已然是混沌不堪,浑身没有一处完好,深深浅浅的伤痕全是拜这大荒所赐。

        “怎么——这就撑不住了?”

        耳畔响起依旧轻盈如铃般的似是笑问,铭函抬起沉重的眼睑,浑浊的视野中那抹身影依旧清晰无比,那人身上一件百褶鸾凤黑鎏宫装徐徐微泛波澜,荒风所过之处四处横行,但一旦接近他一尺之内也只会打个拐弯强行避散夺路逃去,生怕撞上这个人儿,那张面容饶是在这大荒中也从未添增过任何伤痕。

        铭函苦涩自嘲一笑:“废话,这大荒可是独身六界之外、承载着六界一切荒芜秽念、即便是如今玉帝驾临也唯有一死的凶煞魔地,你看我不过一介凡人之躯,能撑住三日且每日失去一感知还能在这疾行已是不易,怎能像你这般,毫发无损。”

        浑浊的瞳孔中虽然一切都是模糊的,可三千的轮廓与面容却始终清晰,这三日来靠着三千一路相随的缘故饶是六零柩术缓缓发作,也才失去了视、触、听三觉而已,何况铭函身具法力,能以灵识感知天地万物,但饶是如此,他还能这么流畅地与三千沟通如常,也甚是神奇了。

        身旁另一个布麻斗篷笼罩着的女孩快步追了上来,那璨亮如虹的金发此刻也犹如蒙上了层灰般变为淄金色,那张绝色的脸同样有着不少伤痕,让人叹息是谁能如此狠下心来对这么一张俏脸下手。这个女子,则是随同铭函和三千一道进入这大荒中的乐央。

        却见乐央徐徐小跑过去,追上了疾行向前的铭函,忽然见他踉跄了两步,似是一时不觉踩踏到荒地上的碎石,失衡之下竟是要跌倒。骇得她面容急切,连忙扶住了他的身子,明显地感觉到他突然震憾了一会,却又突然挣扎着推走她的手臂继续前行,乐央心下一急,不由高声恼怒便道,“夙水铭函!你若是再是不休息一会,再这么血拼下去恐怕还未到大荒深处找到八荒神器你的身子就已经扛不住了啊!”

        铭函虽已失去了听觉,然而不知是那十六年来的青梅竹马心灵相犀的缘故,仿佛仍能听见她那着急一喊,前行的疲惫身子猛然顿住,然而沉默了一会,却又继续前去,荒风飘去一句淡薄的话,

        “若我不这么做,只怕一停下来,我就疲惫地再也不会走了,我有我的执念,我必须去完成它,哪怕我死了,哪怕——”

        最后他一顿没有接下去,往后飘去的荒风飒飒,淹没了他嘴角的话,“哪怕我不得不对不住你乐央,但是放心吧,很快了,很快了……”

        他兀自喃喃,拖着疲惫灌铅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后来一阵燠热的焚风浩漾,拂去了他干涸的眼角凝结的一颗珍珠,挥散成灼热气流飞走。

        乐央便终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一同前去,星辰于大天中浩荡得遮住了半个世间,三人的形影在那巍然明厥的星野之下,渺小至极。

        ……

        三人一行穿越这大荒委实是艰难了些,想上古鸿蒙之初所凝聚的天地荒秽戾气经饶了千百万年的积淀岂非是凡人所能承受,试问这世间能从这大荒中徒步穿越而去的人有几个?怕是玉帝这等太初神缘之境的神仙也无法幸免,然是如此,铭函、三千和乐央竟是真真从这大荒之中穿行了四日还未曾受过重伤亦或是死劫什么的。

        要说铭函其身负人皇之体,乃源自上古天神之首,其血脉自然不可遑论,秉承着这份力量和心中的执念方能超越常人想象不得的艰难寻至大荒深处。

        而乐央乃卜天神女,身负卜天神术,饶是当今玉帝驾临对这法术也得礼让三分,沟通天道万物鸿蒙的力量并非虚浮,但饶是如此,也是靠着三千和铭函一路法力加持才能隐忍到如今这般地步,委实算得上不易且太不易了。

        可论三千此人既无铭函那般上古人皇之体的庇佑,也无乐央卜天神术偷天换日的能耐,背景神秘到不能再神秘,从外表上看仅仅和普通凡人无异,却是分外对这上古秘辛和这大荒之地了解非凡,且是极为诡异的是,这四日来,铭函和乐央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荒气和诡相的波及和侵害而显得狼狈不堪,反观三千一人,分毫无损,那些荒气离他不知为何唯恐避之不及一般,给人种摄心之感。

        三人在大荒里穿行了三日有余,虽是辨别不出日夜之分,但约摸估算着天空星辰倒转还是能勉强辨别的出。这大荒的气象万千非凡,先前徒步疾行不下千万里时一直是行走在荒芜凹凸的山地亦或是广漠之上,脚下是坚硬耐实的辽阔瀚野,虽那沙石间充满荒气,然依旧给铭函一种依然行走于南幽之中的熟悉感。

        随着铭函一步步深入,此刻的大荒景象已是逐步从广漠荒野转变为飘雪寒川。干涸的焚风燠热不知何时已悄然转变成无孔不入的刺骨寒风,夹杂着如箭雨倾盆般落下的白皑雪霜盖满了白头三人,脚下的土地似是愈发滑溜,偶尔细细瞧下去,能从寒川冰镜中瞧见自个儿清晰的容颜。四遭的温度降下了许多,那一身漏风的残破斗篷已然抵挡不住肆意蔓延的寒意入侵,铭函瞧着自己那干枯发瘦的面容,想起已是许久未曾喝过水亦或吃过饭食,摊开手去想要收集一些飘雪融化成雪水,却不曾想这漫天凋零的百花竟是犹如虚无缥缈般落在了手上便登时消失的干干净净,一丝烟尘也留不下。

        铭函再度舔了舔干涸裂开的唇角,那漫天而落的无数百花总是稍纵即逝,连片刻也留不下,没有任何一丝水的痕迹,刺骨严寒霜冷风飘,带去水汽和诱惑的甘露净息,闻着这寒幽的冰霜气息,铭函从未想过有一天也能如此强烈地感受到水的味道,可他无力地朝大空抓了半天,依旧虚无,这种近在咫尺却又无法得到还时时刻刻诱惑并抓绕着他心神的感觉令他快要发疯崩溃。他愤怒地想要喊出声,可是嗓子依旧烧坏,根本没有力气,只能一直往前冲,不知何时大雪俶然漫过了膝盖,脚下是冰镜,镜上的空镜,这一方冰雪相交的世界,眩晕得人开始分不清上下亦或前后了。

        往前……往前……

        这是铭函一直在心中不断坚定和念叨的唯一一个信念。

        前方大雪封了山,一直平坦的冰川雪地一直绵延至峡谷,铭函前行着往那山麓下绵延蜿蜒曲折的层层山环小路直上,大峡谷两岸高山直耸到天边云浪之内,犹如利剑斩断天际与大地,浩浩赭紫星光落下,冰冷的蓝雪为衬,那‘星焚之光’愈发强盛,直直掠过山谷上空时,发出一声声雷霆击悍的响声。

        铭函艰难地在陡峭山壁上攀爬的时候,那白凛寒雪利剑般从他干燥的肌肤上划过,顿时令他皮开肉绽,然而刺骨的低温使得温热的鲜血碰巧一喷涌便被凝结。铭函回头望去——虽然他看不见,可是以灵识仙术感知天地,却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察觉不到三千与乐央的身影。

        他有些慌乱,想要返回去寻找两人,望这虚空扫视了片刻,愣是没有感知到任何生灵的气息,这缥缈的大雪封住的不仅是山门,更是封住了他的感知。面前的山壁高耸,他退也不是,唯有一直向上,两双手掌紧紧嵌入山石的缝隙中时染出了赭红的颜色,顿销融化了滑手的雪层。

        “记住,一直向上。”

        三千冷峭的声音响彻在耳畔,铭函心下一喜,往四遭望去,却任然没有看见人影。

        “你现在是看不见我们的,这大雪是荒气戾秽构成,封住的不仅是你的感知,还有你的心。”

        空灵的声响再度响起,铭函若有所思,狠狠一咬牙,只能脚下使了劲狠狠一踏,从山谷的壁涯指缝间走出,一身斗篷已是累赘,这寒意来自心灵,是无上的荒秽构成,单凭这斗篷根本无法抵御。铭函一手攀住凸出的山石,右手往脖颈处的红结狠力扯开,只听得飒飒的飘荡声,那斗篷忽然被刀剑般锐利的飘雪锃锃锃地穿刺而过,化作了飞灰。

        山石逐渐趋变为冰层,冰面越来越陡斜,手指几乎要被冻得没有知觉,他只能看见头顶的天穹已经被无尽绵延的冰川所取代,满目的白色,飘零的雪徐徐而落,每一朵绽放在身上尤是化作钻头狠命地钻入血肉中去,却又被血液融化,此刻的铭函正承受着无法忍受与想象的痛楚和疲惫笔直地攀爬而上,那浑身没有一处肌肤是完整的,只觉得有千千万万只蚂蚁在骨子中游走,有无数的刀锋割开他的肌肤,寒风直直灌入体内,不断捅戳他的脊骨,一遍一遍地,用刀刃生生刮过他的身躯,可他不能停下,颤抖着,继续用他的拳头,他的手指狠狠嵌入山间,即使皮肤被拉扯出了一层皮,殷殷梅红点缀在雪上,他也只能狠狠地咬着牙,带着满嘴的唾液和血腥味疯了一样地朝上走,一步一步。

        强烈的痛苦使他浑身战栗,几乎每走一步都会摄去他一分心智,无穷的恐惧、寒冷和绝望的念头冲刷着他的脑海,令他不由得惨叫出声,可是那早已蜕去一层皮的血肉双掌,粘结着冰霜一步步抓住冰层前去,指尖早已血肉模糊,指甲也被强硬的冰川掰折,亦是他的双脚,也恐怕成残疾,只能拖着用双手前去,前方依旧漫无目的,只有漫天飘雪。

        孤独,绝望,寒冷,疼痛,恐惧……

        那种超乎肉身和常人能忍受的一切,无时不刻发生在铭函身上,而他也只能遵循本能地不顾一切地攀爬上去,这一个多时辰,他犹如经历了地狱十八刑和穿心千刀凌迟,一块块肉感觉被不断地割去,多么想现在就去死,就可以不这么痛苦了,可是铭函办不到,只能咬着舌头,鲜血沁出了嘴角,一缕‘星焚之光’游龙般极速掠过,穿透了铭函的身躯时犹如劈下狠戾的雷电,麻痹了他全身,不断拉紧他精神早已苍老欲崩的琴弦,不断拉紧,不断有各种‘星焚之光’掠过他身躯,就像是一团雷霆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的精神也被劈地粉碎,嘴角吐出了白沫。

        缓缓地前行着,前行着。

        铭函不知道自己攀爬了多久,只是忽然感觉到手掌握住了崖壁,顿时一个机灵,抬眼望去,那大空的颜色已是和冰川分离开来,霞光刺痛了他的双眼,他心下激动欲狂,双手连忙用力咬牙地抓住山壁死命地蹬去,犹如沉入深渊的人们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死命地用力蹬上去,要挣脱一切束缚,终于,整个身体越到了山顶平坦的大地上后重重瘫倒在山顶的大雪之中,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意识沉沉睡去,鲜血逐步蔓延出去,缓缓化作条小溪泄出山涧。

        就睡一觉……睡一觉……

        铭函重重地阖上了双眼,困意顿时淹没了他。

        “你给我醒来!”

        一团冰冷的雪团狠狠砸在他脸上,将他给弄醒了过来,腾地站起,却忘了双脚早已残疾,骨头破碎得支撑不住他全身就要往后倒去——

        他没有跌入想象中的厚厚的雪层,而是一个温暖的怀中,一股诡异的香气蔓延在他的鼻腔中,他只能挣扎着坐起,脑袋昏昏沉沉得已然无法辨别眼前的人是谁,可刚巧闻见那股香气,竟是逐渐地重回了精神,眼前的视野也逐渐地清晰起来,而手上脚上和身体各处的伤痕,也逐渐地消逝着。

        幻觉。

        铭函顿时恍然大悟。这飘天的大雪和无缘无故出现的寒川皆是由大荒中无尽年载囤积的荒秽之气构成的幻境,在幻境中只能承受着无尽的折磨和绝望,一旦有人承受不住,便只能生生被这幻术夺去灵魂而死。

        想到这,铭函不由遍体生寒,庆幸之前遵循三千的指示一直往上爬,那折磨到人绝望的痛苦绝非常人能忍受,唯有一直朝着前方前进,不然一旦放弃,就只有被幻术吞噬的下场。

        冰雪大川的山巅寒风更甚,飒飒吹过如肃杀铁林齐响,精钢铿锵。山石平滑,积满了厚厚的雪层,冰蓝沁骨层层叠叠,明镜重合交错,映照天际焚光云涌,有几千尺高的云瀑从天墟一直垂下,落入冰川地下黑暗的彼岸,天墟中心云带周旋聚集,一时竟是变作灰色,一股荒芜蔓延四周。

        那云瀑之下直直落入黑暗的深渊中,看不清这冰川之下又是怎样的景色,峭壁上泛着‘星焚之光’映照那云瀑的波纹,流动的波浪在冰层之下游动,有莹莹的烛火之光缥缈缭绕,细细瞧去,是在冰层下,但往前看,缘是云瀑上层次透出不同的辉光映照。

        那山下忽然传出轰然整天的怒吼,像是万兽奔腾,像是末日崩塌,山崩般的咆哮,真的铭函一顿,无色的双瞳有滚滚的情绪与回忆不断冲刷涌现。

        他疯了一般挣扎着撑着三千站起,跌跌撞撞地冲着山崖奔跑而去,脚下湿滑的冰雪被踏出一个个深沉的脚印,他一个前朴直直趴在了悬崖边际,双瞳直勾勾地瞪着黑色的深渊,那朦胧的黑暗一层层如鲛绡轻纱般拨开,渐渐透出光亮,亦或是‘星焚之光’从冰层上反射透出,云瀑分解,照到了底部时开始发出浅淡的光芒,有无数明珠照耀,渐渐地能看清那深渊之所是一个层漩涡状垂至深处的地表,灰色的气旋攀爬直上,有无数个庞大无边的灰色身躯在这漩涡般的大地上踏行。

        古卷记载:大荒之渊,有一兽名为荒,荒不知其形,有云,其身高百丈,有云,其荒芜遍野,有云,其妖冶凶戾,有云,乃父神化去之骨珠,有云,其乃灾乱之兆。

        那些庞大无边的身躯远之十里,高至云端。那些灰色的生灵从上古便一直存在,那是千万人族都以为岁月将其灭杀的物种,那些生灵,是盘古的骨珠,是灾乱的化身,他们踏足的地方便是真正的荒芜,他们追逐盘古的脚步而行,在这世间少有能与之抗衡的生灵,那便是荒。

        荒兽。

        铭函沉痛地阖上了双眼,无边的回忆与情绪重重倾巢而出,淹没了他。

        那记忆中无数个日月与教训,白瀛真人驱使着荒和他鎏战了整整半个多年头,只为绰迩珲阖祭祀礼那天大放异彩。

        那令他吃尽苦头,怎么也无法战胜的庞大存在。

        那原本早已消失在岁月中的异种,此刻正成千上万地布满在这片漩涡之地上。

        三千缓缓笃步到他身旁,那一路走来,白雪上没有一丝痕迹和脚步,静静地俯瞰深渊,“荒兽乃父神盘古的骨珠所化,原本早已消散在世间,这大荒虽处处布满了无上荒秽之气,无任何生灵可以存活,然荒兽以荒秽之力为生,却得以借此残存繁衍在这,避去了千年前那场浩大的劫难而繁盛至今,荒兽,大概是大荒中唯一的生灵了,而这大荒,也是唯一让荒兽得以存活的场所了。”

        铭函睁开了双眼,无神地望着,强行压制住胸臆中翻腾的情绪,重新站了起来。

        三千握住他的手,灿然一笑,“准备好了?”

        铭函无声地点了点头。三千握住他的手,乐央一步上前来,又握住了铭函的另一只手,三人面朝着冰川之巅的涯边,那下面万丈的黑暗,猛然一跃,极速坠下。

        他们直面着云瀑极速地下坠,耳旁尽是破风飒飒的声响,云瀑旁三千尺处有千万霞光云集,星焚之光盛行飞跃,忽而降至五千尺左右时,四遭的景象猛然一变。那碧蓝波粼的云瀑忽而转趋为紫青色,而游蛇般穿梭无形的‘星焚之光’也逐渐消散,转变为青红白紫赭淄六色雷霆肆虐,冰蓝的冰气四处冻结,而眼前忽然飘起无数透明的巨大身躯。

        漂旋起伏的透明身躯,拥有着完美的曲线和庞大的身躯,那是一条条大鱼。在云瀑四周围绕着飞舞,划过空气之地渐起无形的冰花,寂静的长空响彻起轰鸣号角般的呼号,那些大鱼身上无数翎羽细致翩翩,震撼出空灵的声响,尖利浩荡,大鱼的身躯是透明的色彩,它们飞舞漂浮,从口中喷薄出紫青色的雾气,每一朵雾气的相撞皆是碰撞出无数雷霆,飞舞游走,这一般奇特的景象,再度震撼了铭函的心神。

        些大鱼交错相伏,喷薄出闪耀人双眼的雷霆。铭函又继续坠下,大约是六千尺深之地时,景象又变换莫测。那无声的云瀑已然化作簌簌直冲大地的银尺大河,薄水泛泛,光芒透过时呈现出赭红色泽,星星点点的雾气虹涡擎仗着飞瀑旋转直下,四周的充斥在一片幻彩琉璃般的秘境之中,法光混沌。

        破风直暴涨,他们极速坠下时忽然又脱离了混沌的秘境,接着坠入虚无诡谲的虚空地段,无尽的淄黑陨石横冲爆撞,三人的身形轰然升起,缓缓而悬浮地朝着下方拖拽掉下,虚空中无数黑暗吞噬潴光,即便是硕大遮天的陨石也会被吸扯成粉尘,遑论那些大鱼,纷纷退散而去,不敢接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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