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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四章 花开见性


朱子龙在少林一直盘桓到秋风渐起,想到爹娘的忌日临近,便起了返京给二老上坟的念头。这念头随着他年龄增长、离家愈远而强烈,于是便向慧智方丈辞行。

        慧智禅师和蔼地注视着日益健壮沉稳的朱子龙,颔首道:“善哉善哉,古人云,百德孝为先,这个是应当,子龙,你快去吧!”

        老和尚历经千锤百炼练就的横练功夫救了他一命。因此,他虽受了清灵真人威力巨大的一掌,左侧肋骨断折,呕血数升,但服用少林大还丹,及经智愚和尚精心调理治疗后,不一月时光身体既已大体复原,其老当益壮,令人叹服。

        在他养伤的日子里,朱子龙随伺左右,殷勤请益,于武学及天理禅机之道颇有收获。只是,老方丈并未帮他解开那个郁积心头许久的谜团:百草堂杂役老余即为易容改妆的周玉华无疑,同是一人,前后之举为何判若云泥?

        慧智禅师沉吟良久,未直接回答朱子龙的提问,只叹道:阿弥陀佛,最难参透是人心!子龙,你不觉得,此正为慧明师弟所希望看到之结果么?

        朱子龙反复回味方丈的话,似有所悟。慧明禅师以大慈大悲舍身无我之心点化周玉华,反遭荼毒。所谓以我灭,换他生,周玉华最终选择捍卫少林而与清灵真人分道扬镳,其原因或系天良发现,或为亲情感化,终不得而知。此样结果,慧明禅师若泉下有知,宁不笑焉?

        周玉华被清灵真人指力洞穿要害,当场身亡。他死时除了几本书,身无长物,只一个精致的绣花荷包显得格外突兀。朱子龙心里一动,将荷包自己留了。

        朱子龙与慧智禅师默守了周玉华的秘密,在塔林西侧向阳的山坡上埋葬了他,这样,他们兄弟俩就可远远相望,朝夕相伴,再不分离!

        听说朱子龙要回京,僧人们利用日课的间隙,纷纷前来送行,觉聪更是拉住他的手,恋恋不舍。

        寺中伤患此时十愈八九,智胜和尚身体恢复之势更是喜人,他的丹田现在虚空澄净,慧智禅师将两本《洗髓经》及《寂幻指》秘笈郑重授予,嘱他借此天造良机,专工研读,力图突破。

        智胜领悟方丈深意,昼夜用功,不敢懈怠,武学宗匠气质,终又回归。

        朱子龙向慧智禅师恭恭敬敬磕下三个响头,挥别众僧,背着行囊下山。

        山下小镇,出镇北向的要道上,曹青雉领着徐亮侯在路旁,见到朱子龙,冷笑道:“就这么偷偷摸摸走了?也不吱一声?”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禁大怒,杏眼倒竖道:“姓朱的,俺辛辛苦苦,一针一线给你缝的新衣,纳的新鞋,干么不穿?你要嫌弃,趁早退给俺,俺拿去当抹布,垫桌脚,也强过被你糟践!”

        徐亮一脸窘迫,劝道:“既来送行,别那么凶。”被她瞪了一眼,即不敢吭声。

        朱子龙了解她的脾性,刀子嘴豆腐心,闻言笑道:“别别,喏,都在我包里呢,这么好的东西,得到了大场面才上身,平时可舍不得穿呢!”

        曹青雉果然转怒为喜,冲过来拽下朱子龙的包裹,翻出前时给的那套新衣并新鞋,笑道:“算你还有良心。”她又从自己带来的布袋中拿出一套新衣新鞋,硬逼着朱子龙当面换上,自己将旧衣拿了,一面催促朱子龙赶快上路,一面忍不住泪水涟涟。

        半月后,朱子龙回到阔别近一载的京城。

        何青砚将四合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见他回来,脸现欣喜之色,抖抖索索从怀里掏出些银两,道:“你走了后,我也多作了几幅画,家里的开销,你不用操心。”

        朱子龙看着他尚有些变形的手上,托着七八两散碎银子,心里触动,当即从怀里摸出一样物品放在老头手上,道:“养家的事,有我呢!”

        何青砚一看手里的东西,不禁目瞪口呆,这可是一锭沉甸甸的黄金!

        翌日上坟,朱子龙跪在二老坟头,痛痛快快哭了一场。何青砚于旁安静地烧着香烛纸钱,清瘦的脸上一派安静斯文。朱子龙不在时,这坟他没少来,不论刘小翠,或是万福根,两座坟头俱被他拾掇得清清爽爽,不见杂木野草。

        朱子龙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母亲嫁了万福根而仍在人前自称何刘氏。他心里虽仍未完全接受何青砚,但已看出,这是个心地宽厚之人。

        多义见到朱子龙,喜出望外,锤了他一下,嚷道:“老兄弟,你回来得可好,正赶上吃我的喜酒呢!”多义因协同平定草原有功,经招讨大将军费扬古上奏朝廷,得了个骁骑尉的八品武官衔,他哥恭亲王富绶亦对自己这个老弟另眼相看。

        多义说起随大军自草原凯旋京城之事,眉飞色舞。他虽贵为王公子弟,却自幼不受人待见,而今于机缘巧合间为国立下军功,其扬眉吐气之意味,自非他人可理喻。

        朱子龙问起朝廷之事,多义告知,如今幼帝在位,四大臣辅政,朝政还算清明。至于看破红尘,遁世出家的顺治帝,有传言在去岁冬至,郁郁而终。

        朱子龙唏嘘不已,亦趁夜寻到左玲陵墓前祭拜,对空遥告道,好姐姐,今生你并未过上几天快活日子,惟愿来生投胎在好人家,活得逍遥自在。

        半月后,朱子龙热热闹闹帮多义办完了婚事,又热热闹闹看着他与吉雅步入洞房,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多义将新房安在王府内,与吉雅又是新婚燕尔,蜜意浓情,朱子龙数次不知趣来找,又不得不一人怏怏回家,未免感到有些冷清。

        这日,他们仨好容易聚齐了,朱子龙兴兴头头,说旬月不见,要与多义喝个一醉方休。多义因美娇娘而冷落了死党,心头抱愧,一口答应。吉雅是蒙古女子,更是豪爽。三个人寻了处精致的小饭馆,正吆五喝六,喝得起劲时,却闻门外一片喊声:“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多义起了好奇,道:“朱哥,要不要出去瞧瞧?”

        朱子龙见惯风浪,笑道:“管他呢,别妨碍咱们喝酒的兴致,来,干!”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就在此时,饭馆门帘子“噗”地一声掀开,一个人慌不择路跑进来,径直钻到了他们三人吃饭的桌子底下。

        “喂喂,你干夏么?”吉雅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话,将这人从桌布下面揪出来。

        紧接着,外面冲进来好几个青壮年男子,手持棍棒家什,呼啦啦围在饭桌边。一位年纪稍长的汉子见三人衣着气质不凡,不敢造次,上前一揖,道:“几位请了,这人是我等正捉拿的偷儿,烦请让开。”

        被吉雅揪住之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惊慌失措看了朱子龙与多义一眼,忽然失声叫道:“多公子救我!”上前抱住多义,再不放手。

        多义听出此人是个女的,声音熟悉,正在迟疑,朱子龙已叫出声来:“小琴姑娘!”

        多义将她细细打量,果然看出正是小琴的形貌,只是此时的她,脸上满是黑黑的污垢,且一边脸有被刀划伤痕,与一年前那个容貌艳丽,身材姣好的小琴相比,判若两人。

        朱子龙问那位年长的汉子:“她所犯何事?”

        “这婆娘偷了我们的钱!”汉子身后一名后生嚷道。

        朱子龙掰开小琴紧紧拽住的右手,里面是十来枚铜钱。

        “就这些么?”朱子龙问。

        年长汉子点头。

        朱子龙从怀里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过去,抱拳道:“这个还望诸位笑纳,小可斗胆,要替她求个情,不知可否?”

        年长汉子接了银子,满面堆笑,亦抱拳道:“好说好说!”手一挥,带领从人出了饭馆。

        听这些人脚步走远,小琴不再惊慌,松开多义,两眼死死盯着饭桌上的菜肴,期期艾艾问道:“可……可以吃吗?”

        多义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当然。”又拉着吉雅坐在自己身旁,介绍道:“这是我娘子吉雅!”

        小琴看着他们二人亲昵的举止,心里自然明白,苦笑了一下,举起筷子,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三人看着小琴风卷残云的模样,不忍再下筷,眼瞅着她一个人将桌上的菜全部吃光,朱子龙问:“还要加菜么?”

        不料小琴听了这话,将筷子往桌上一放,趴在桌上痛哭起来。

        三人耐着性子等到小琴收住眼泪,方听她讲出这一年来的遭遇。

        小琴那次出走后,自以为凭这一万两银票,趁着青春年少,可找个好人家嫁了,过上优渥的贵妇生活。然而,她遇人不淑,找了个成日家混迹玉春楼,自称大富贵的守御所千总,直到进了人家的门,才知道这个千总不过一个从五品的小官,月俸禄区区三十一两而已。

        尤其不能让她接受的是,这千总已有了原配,心高气傲的小琴,不留神当了二房。

        性情泼辣的小琴如何肯依,大吵大闹,寻死觅活。不料,那千总却不是个省油的灯,一不做二不休,将她财物悉数夺了,扫地出门。他那彪悍的原配,甚至暗地找人以刀划面,破了小琴的相。

        其时多义及朱子龙俱已出征草原,小琴在京城地面无依无靠,求告无门下,为谋生计,只能重操旧业,再入青楼。不料,此时她容颜被毁,纵使委曲求全,亦无人收留,不多久,即流落街头,靠拾些残羹冷炙,小偷小摸,勉强度日。

        说到这一年来的委屈困窘,小琴数度哽咽,泣不成声。

        多义咬牙切齿,问:“这个杀千刀的千总姓甚名谁?”

        防御京畿北大营守御所千总宋大明晚来与三五好友小聚,喝到微醺后,哼着小调走在回寓所的路上,眼看着进到入户小巷时,却见四个黑影不发一言,包抄上来。

        “寻我的晦气,却不是找死?”宋大明心里冷笑。他心里清楚,凭自己的武功,莫说四个地痞小流氓,便四十个,却又何惧?但自他叛出光明会,投靠清廷,一路艰辛爬到今天的位置,亦知晓江湖险恶,来者不善的道理。

        然而,等他看到这四人中的为头者,忍不住咧嘴笑了。

        因为,这人竟是前光明会会长,在他眼里便如稀牛屎糊不上去墙的朱子龙。

        这人不但孱弱无能,且于他有夺妻之恨—尽管曹青雉并未嫁给他,但他始终这么固执地认为。

        “呵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不找你晦气,你反来寻我!”宋大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瞅准部位,抬起右脚朝朱子龙狠狠踢出。

        “咔嚓”一声,宋大明的腿骨断了,齐大腿根处生生折断!

        然而,宋大明是个不信邪的人,他右手成掌,又劈了出去。

        自然,他的右臂又断了。

        这回,他终于知道自己彻底错了。

        朱子龙拎起痛得龇牙咧嘴,不停哼哼的宋大明,问小琴:“是不是他?”

        小琴点头。

        “把东西还给她,否则,小心狗命!”多义一脚踢在宋大明断腿上,痛得他杀猪般嚎叫,连连求饶道:“好汉饶命,小的平日节俭,那些银两并无半分花费,这就奉还,这就奉还!”

        朱子龙将那一万两银票塞在小琴手里,郑重说道:“拿去,谁要再欺负你,尽管告诉我们!”

        小琴泪水流下,忽然朝他和多义跪了下去,道:“小琴对不起二位公子,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朱子龙将她扶起,道:“好了,你自己保重吧!”

        小琴行去数步,忽记起什么,回头冲朱子龙说道:“公子,沈甘露骗了你们,在你酒碗里下毒的不是云晴姐姐,是我干的,是她叫我干的!”

        朱子龙闻言大惊,上前摇晃她肩膀,嚷道:“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小琴痛得皱眉,仍答道:“姓沈的变态,她当然容不得你们恩爱成双!”

        “那你为什么也不跟我们说真话?”多义红着眼睛吼道。

        “我……我……”小琴嗫嚅一阵,忽昂首答道:“我与云晴比,貌不差她,资质不差她,凭何师父只收她为徒,却让我在青楼为妓?我……我心里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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