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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六章 一念之间


吴德志本来有些沮丧,听多义如此说,顿时精神一震,酒醒了不少,起身拱手道:“小将早见您几位一表非俗,身手不凡,难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让我姓吴的于此地得遇贵人?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不敢,小姓朱。”朱子龙道。

        多义犹豫了下,抱拳道:“我姓杜,跟我们一起的是我俩的尊长,慧明大师。”

        “哦,朱公子,杜公子,还有那位……慧明师父,失敬失敬!听口音,二位应是京师世家子弟,不知您几位不远万里,此来有何贵干?”

        “我们吗?这次出来,一则看看西域的马市行情,觅些商机;二则随师长左右长长见识,历练历练。”多义想起马天骢的生意,灵机一动,当即杜撰了个理由。

        吴德志心道,你俩身怀武功,尽管信口胡诌,难道我姓吴的看不出来你们的来路并不如此简单?他心存一丝期待,热忱地朝多义说道:“刚刚听杜公子所言,不知公子有何见教,能令小将否极泰来,吴某这里洗耳恭听了!”

        多义呵呵一笑,示意大家坐下说话,道:“吴将军,我没有什么见教,只是觉得,你这个“吴”,听起来不一定是“有无”的“无”,还可能是自己的“吾”,吾得志吾得志,在我看来,吴将军天生就该得志才对!”

        吴德志满以为多义有何高明之策,未料到听到的无非是番讨巧的话,不免大失所望,但他不失礼数,勉强笑着举盏道:“是是,托公子的吉言,咱们不说这些,喝酒,喝酒!”

        三人就着牛肉将一坛酒喝完,天已见亮,吴德志告了声得罪,摇摇晃晃起身出房,指挥所部兵丁拔营前进。

        朱子龙与多义回到房间,将情况向慧明禅师说明,问下一步该如何。

        慧明禅师沉吟道:“咱们目前亦无甚线索,不若就跟随他们其后,相机行事。”三人当即收拾了行装,骑着马远远跟随在吴德志的队伍后面。

        吴德志的兵马也就千人左右,大家都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俱抱定了赴死之心,白日行军松松垮垮,夜晚宿营则酗酒聚赌,吴德志虽有心约束,无奈属下几个下级军官阴奉阳违,自身不正,众军也就上行下效,闹得有些不成体统。吴德志只得强装镇定,勉力维持。

        这日,队伍行到一个名唤桌子坡的地方,是清廷驻西北的最前沿集镇,驻防当地的一名年老校尉领了几名兵卒前来迎接,吴德志问起招讨大将军费扬古的情况,老校尉据实相告,说董鄂将军所部去年春上前来征伐,孤军深入草原腹地,初时尚有捷报频频传来,入年中后,忽然一夜间销声敛迹,数万军马仿佛人间蒸发般没了音讯。后朝廷虽数次三番派小规模兵马前来搜索找寻,却总被蒙古骑兵围剿驱赶,人马银两折损了无数,至今未有半分进展。

        “那巴图尔珲台吉狡猾,他这是存心的,意在趁朝廷多事之秋,困一点而打后援,持续消耗我朝财力,待朝廷无以为继,乏力西顾,他便达成了分治草原之目的。”吴德志叹息道。

        “大人所见高明,期翼大人此行能建立大功!”老校尉恭维道。

        吴德志挥挥手道:“这个话就不说了,丁校尉,我的人马今日在这里宿营,你帮我寻些给养来,两日后,进入草原。”

        “属下遵命!”丁校尉领命而去。

        吴德志将些事务安排停当,备了些酒菜,令人来请慧明禅师三人,见只有朱子龙和多义前来,斟满酒杯道:“你们就不须瞒我了,我知几位相随多日,绝非生意之人,有何用意,吴某并不欲深究,只是,今日有一语相劝。”

        多义道:“吴将军请说。”

        吴德志道:“我们在这里寻些给养,一俟粮草到位,便会深入草原,难免与蒙古军短兵相接,小将相劝几位,届时刀枪不长眼睛,你们还是回避些好。”

        朱子龙闻言,拱手道:“深谢吴将军好意,实不相瞒,我们也是领了厚赏,受人之托,来寻费扬古将军的踪迹,大家既为同道中人,该当互相照应,趋利避害之事,我们自然理会得,多谢将军提醒。”

        吴德志心道,朝廷前后派出数千兵马,俱如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以你区区三人,纵然有些武功,又于事何济?他不欲出言点破,殷勤劝了几杯酒,便借口辞别,自去处理军务事宜。

        朱子龙与多义用过酒食,回来禀过慧明禅师,三人商议,无须再与吴德志部亦步亦趋,可先往草原部落打探消息,人少目标小,或有意外收获亦未可知。商议定,在镇上准备了些干粮,放马驰入了无边草原。

        不料,草原上人烟稀少,偶尔遇到放牧之人,亦是言语不通,三人纵马驰骋几日,那些蒙古牧民对他们不是心怀敌意,便是一问三不知,比比划划费了老劲,竟是一无所获,若不是凭着马天骢送的那副羊皮地图,还差点迷了路途。

        多义不免有些泄气,抱怨道:“这些笨头笨脑的蒙古佬,怎么说也不明白咱们的意思,这样下去,如何是个头?”

        朱子龙安慰道:“咱们赶快寻个市镇,找个会蒙古话和汉话的人做翻译,哪怕费些银两,也比这般盲人骑瞎马强。”

        慧明禅师默默念佛,并不言语。

        多义从羊皮地图上找到最近的一处蒙古集镇,用罗盘辨明方位,向前疾驰,未跑出多远,迎头遇上一队丢盔卸甲的败兵。

        朱子龙看得清楚,这队败兵约有百十人,竟是清兵装束,正错愕间,败兵中有人高声大喊:“二位公子,您们功夫好,劳烦快去救救吴千户!”

        喊叫之人正是姓孙的军健,此时满脸血污,气喘吁吁,用手回头指了个方向,也不等朱子龙他们应答,混在队伍里兀自向东南方向逃窜。

        朱子龙请慧明禅师示下,慧明禅师将缰绳一扬,道:“走,咱们去瞧瞧!”

        三骑马朝市镇方向奔不多久,即见一处狼藉的战场,清兵死伤遍地,计有七八百之多,不少重伤之人尚在地上翻滚哀嚎,其间亦混有少量蒙古兵装束的尸体。

        慧明禅师慈悲心大动,吩咐朱子龙道:“老衲看看能有几个可活,你们继续前去救人。”翻身下马,打开药囊忙乎开来。

        朱子龙与多义又往前疾驰得一阵,终于见到一大队蒙古骑兵在前面迤逦前行,队伍中间一列被绑了双臂的俘虏,个个垂头丧气。

        朱子龙本欲霸王硬上弓,强行救援,不料空旷的草原上一望无遗,等他策马奔到蒙古兵大队数百丈开外,即被发现,那些蒙古兵齐声呐喊,张弓搭箭,一时箭如雨下,将他的坐骑射成刺猬一般,若不是朱子龙周身有真气护体,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自身亦是难保。

        朱子龙无奈,与多义尾随到蒙古人的市镇,好歹趁他们松懈之机救出了吴德志等,逃回的路上又被蒙古人的弓箭射死多数,只有十余人生还。

        吴德志侥幸逃得性命,痛哭流涕道:“须知时也命也,终究难逃。吴某今日败局已定,二位公子救我又有何用?不若让我死在蒙古人手里罢!”

        朱子龙浑身染血,多义身上还带了几处轻微的箭伤,十几人连夜撤回丁校尉的营盘,俱都又冷又饿,疲惫不堪。丁校尉前面经历了数次这样的局面,许是早有预料到,领着数名老卒准备了些酒饭和伤药送来,又默默离去。

        吴德志自顾自一个人灌酒,他在与蒙古人交锋中背部受了一记流星锤,喝口酒吐口血,不一会醉倒在地。朱子龙草草吃过,起身替多义将伤处敷好药,道:“你且歇着,我骑你的马去找找慧明师祖。”然而,等他赶回那处战场,除了横七竖八的尸身,哪里见到一个活物?

        及至返回营里,多义安慰道:“慧明大师武功高强,江湖经验比咱俩老道多了,你不必担心,我想,不出几日,咱们定会与他会合的。”

        朱子龙听了,心稍宽些,见吴德志酒虽醒了,兀自躺在床上长吁短叹,忍不住数落他道:“吴千户,在这里,你是带兵打仗之主将,若一味萎靡不振,焉有不败的道理?”

        吴德志翻身起床,脸有惭色道:“朱公子教训的是,吴某自从领了任务,就知胜算百不占一,只是没想到,失败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

        “怎么说失败了?咱们的底牌还在,只要牌局继续玩下去,就有办法翻盘!”朱子龙不由自主又用上了自己喜欢的专门术语。

        “底牌?咱们还有什么底牌?”

        朱子龙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指着吴德志和多义,道:“有你、我,他,还有慧明大师,还有你那些跑回来的兄弟,这不是咱们的底牌么?”

        吴德志苦笑一声,打开房门道:“我那些人昨晚又跑了几个,你看,就只剩他们了,我手里,哪还有什么牌?”

        朱子龙看清,院子里,果然只躺着五个包有药棉、神情委顿的伤兵,感情若不是有伤在身,估计连他们也跑了。

        “五个就五个吧,总比没有的好。”朱子龙在南方带领农民军起事时,也经历过数次危急存亡的考验,他知道自己此时该做点什么了,于是将房门关拢,一只手搭在吴德志的肩上,缓缓说道:“吴千户,从现在起,你得振作起来,咱们一起想想办法,我看啊,这局牌,咱们非得赢了不可!”说话间,暗中将内力输入吴德志体内替他疗伤。

        吴德志只觉一股雄浑无比的暖流从肩部秉风穴源源不绝进入体内,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酣畅,暖流通过处,被流星锤击中的部位仿佛被卸去数十斤重物般豁然开朗,又过一阵,只听喉咙处咯噔发响,一口粘稠的黑血随即喷涌而出,待血吐尽,感觉呼吸顺畅,身体轻盈,比受伤前还要清爽利落许多。

        朱子龙看看差不多了,将手移开,问:“你现在觉得如何?”

        吴德志试着原地蹦了几下,只觉整个身体轻飘飘地,背部伤处不但未有不适,浑身上下反觉有使不尽的气力,不禁又惊又喜,嚷道:“这是真的么?好了!”他身为武将,虽不会江湖功夫,但也练过一些马战步战的套路,见识过一些江湖高人的绝技。先前,虽早已看出朱子龙身怀武功,但没料到此人年纪轻轻,会达如此境界,呆了片刻,忽然朝朱子龙纳头拜下,大声道:“朱公子真神人也,我吴德志何其幸甚,真真遇到贵人了!”

        “吴千户何须多礼。”朱子龙手掌轻摆,吴德志只觉环跳穴处一热,两腿如同装了弹簧似的挺直了身体。

        多义一旁揶揄道:“怎么着吴千户,前面我说的话你不信,咱朱哥给你露上一手你就信了?现在,他成了你的贵人,我,就不是贵人了?”

        吴德志尴尬地笑道:“二位公子都是贵人,都是贵人!”他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老实说,杜公子先前说我从此要得志了,兄弟我还真有点将信将疑,这下,姓吴的真信了,真信了!您二位放心,从今往后,姓吴的惟朱……惟二位公子马首是瞻,大不了,就将这一百多斤扔在这草原上了!”

        “吴千户,你说什么呢?记住,咱兄弟俩出马,天上月亮也要想法儿摘下来半个,还怕那些蒙古人?再说了,你家里老娘还等你回去养呢,你这一百多斤,要扔也得扔回家里呀!”多义皱眉道。

        “是,是!”吴德志连连点头。

        朱子龙笑道:“行了,就不说这些无关要紧的话了,来来来,咱们凑近点,说些正事!”

        “吴千户,我估摸着,昨日那队蒙古兵是你数倍之多,你还敢轻率带兵出击?这次领兵出发前,你就没提前做些功课?”朱子龙好歹当过大军的主帅,问起话来颇有些气势。

        吴德志一凛,心道,这位朱公子真还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的,不但武功高深,对行军打仗也颇为懂行,于是恭恭敬敬应道:“朱公子教训得是,是我疏忽了!”

        “你说具体点。”

        “是!”吴德志从随身背囊里取出一个卷轴,展开,原来是一大张熟牛皮绘就的行军地图,再一细看,上面标注山峦河流,包括村庄、集镇,甚至驻军点,几乎每一处都有详细的文字、数字说明,比马天骢那份地图不知要详细多少倍。

        吴德志用手指着地图中间一处,道:“你们看,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里。”朱子龙和多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见指尖处标注着工整的三个字:桌子坡,旁边是一行细小的文字说明。

        “不瞒二位公子,小将一开始的想法是这样的。”吴德志清了清嗓子,对着地图说出了自己的构想,直到此时,他方显得胸怀韬略,镇定从容。

        吴德志说道,自前明朝以来,蒙古分裂成大小数十个部落,其中,有的部落已归附朝廷,有的尚游离在外,臣属北方大国额罗斯,有的则左右逢源,几经反复。目前,蒙古草原的乱源主要是卫拉特部的首领巴图尔珲台吉纵容自己的军队越过传统边界,肆意侵犯其他草原部落,甚至威胁到边治的安宁。朝廷这次令他率队前来执行搜寻任务,虽有顾全脸面,死马当活马医之嫌,但他姓吴的不是没有半点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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