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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三章 遁世伤情


朱子龙尚在发愣,云晴已经轻呼一声,扑过来,抚着他胸部受伤的地方,惊喜地问:“公子,你的伤没事了?我还一直担心……这下好了……”说到后面,长长的睫毛上已是泪光点点。

        朱子龙瞧她真情流露,不似作伪,有些感动,又见她身形清减不改婀娜,面庞瘦削更显美艳,忍不住将她揽在怀里,喃喃道:“不用担心我,你……这向过得可好么?”

        云晴将头埋在朱子龙怀中,双肩微微颤抖,片刻抬头道:“公子,我……”一语未毕,泪水在眼眶打转,已然凝噫。正在此时,吱呀一声房门开了,多义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屋里走出,瞧见二人的情形,皱眉道:“晴格格,你怎么又来害人了?朱哥,兄弟劝你还是离她远点好!”上次沈甘露告诉朱子龙,云晴在他酒中掺放软筋散的话,多义因离得近,将这些都听到了,他新遭情变,这段时间没日没夜拼命练功,刻骨铭心的情伤渐渐淡去,对小琴的一腔不舍早已被女人薄情的执念代替,此时见到差点害朱子龙丢了性命的云晴,自然没有好声气。

        朱子龙嗅到云晴身上淡淡的幽香,有些意乱情迷,但听了多义的话,略略后退了半步,期待地看着她的脸,希望她替自己分辩几句。不料,云晴惊恐地望了院外一眼,满脸歉然道:“是,上次是我错了,公子,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这次来,恐怕又会连累你,不过,我实在是忍不住……”

        多义冷笑着打断她道:“知道这样你还来?你干过的好事我就不说了,何必在这里假惺惺的?看在你我以往相识的份上,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还是还是趁早离开罢!”

        云晴一愣,问:“我干的好事?”

        多义铁青着脸,厉声道:“怎么,还要我亲口说出来么?”

        云晴正欲分辩,院墙外忽然传来尖利的啸声,“哈哈哈哈,云晴乖徒儿,为师就知道你跑来这里了。”啸声过后,黄影一闪,沈甘露披着满头银发从围墙外飘了进来。

        云晴一脸惊恐,直往朱子龙怀里躲。

        沈甘露甫一站定,猛见朱子龙于院中长身玉立,面色红润,竟似未受过伤似的,暗暗有些心惊,将笑容收回,悻悻说道:“哟,姓朱的小子,你还没死呀?”

        朱子龙虽痛恨她的为人,但也不愿失了礼数,抱拳道:“托老天爷的福,还有一口气在。”

        多义骂道:“你这老妖婆,心肠忒的歹毒,还有脸来见么?”

        沈甘露朝多义逼近一步,干笑道:“小子,老娘还有些手段,要不要也见识见识?”

        多义自恃近日功力颇有长进,又有朱子龙在场撑腰,壮着胆子道:“谁让谁见识还不一定呢!”

        沈甘露却不再理会他,指着云晴对朱子龙道:“我今日也不与你们废话,让我的乖徒儿跟我走,其他的账,咱们以后慢慢再算,如何?”

        云晴大叫道:“师父,我不要跟你回去!”躲到了朱子龙身后。

        朱子龙伸手护住云晴,道:“你们虽系师徒,但凡事讲个缘法,她既不愿随你同归,何必勉强?”

        沈甘露听朱子龙说话间中气充沛,双目精光莹润,心里对他的伤势本来存在的侥幸荡然无存,忽然仰天打了个哈哈,叫道:“乖徒儿,还不出手?”说话间,双手食指长长的指甲分别朝朱子龙和多义弹了弹。

        朱子龙前面有过教训,一见沈甘露出手,他即屏住了呼吸,亮出手掌罩住沈甘露周身大穴的同时,退到云晴一步开外。多义却没有实战经验,吸入沈甘露指甲中的毒物,头脑眩晕,脚步向后一个踉跄。

        朱子龙反应何其迅速,腿法迈开,闪电般蹿到多义身后,伸出手掌摁在他风门穴上内力一吐,一股刚猛绝伦的内力瞬间即将多义吸入的毒气逼了出来。

        就在同时,沈甘露也是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云晴的手腕,微笑道:“老娘懒得与你们纠缠,乖徒儿,咱们走罢!”拽着云晴往院门外疾行。

        “公子,救我啊!”云晴挣扎着回头。

        朱子龙正欲上前,却被多义拉住了。“朱哥,别理她们,指不定给咱们又唱了出双簧呢!”

        朱子龙也吃不准沈甘露今天唱的是哪一出,稍犹豫得一阵,云晴已被带出了数十步开外。

        云晴腕脉被扣住,勉力回头,见朱子龙呆立原地,并未前来救援,心中失望,哭喊道:“公子,我爹出征一年多了,一点音讯也无,怕是出了意外,求你去救他……”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不可闻。

        朱子龙追到院门边,看着二人身影渐渐消失,叹息道:“晴妹妹可怜,咱们本应该救她的。”

        多义白了他一眼,道:“朱哥,不是我说你,伤疤刚好,就忘了疼?你还要上她多少次的当?她这次来,就算没安坏心,也是为了求你救他的爹,我只想说,早知这样,又何必当初?”

        朱子龙知道多义说的是云晴当初以父命为由,弃他而去的事,不好再说什么,低着头,无精打采回了院里。

        翌日,朱子龙又着重练了一天轻身功法,自感健步如飞,体轻似燕,飞檐走壁、劲力运转间胸部受伤处并无明显疼痛。挨到夜间,他一身短打装束毕,悄悄纵出院子,朝皇宫飞去。这段时日以来,随着伤情渐愈,他总是想起左玲,忆起她的诸般好处,想到再也不能与她相见而神伤不已。他总觉得,外面的传说并不可信,今晚,他要亲身去验证验证,哪怕是在那个熟悉的地方与她梦中相会,也算是一偿心愿。

        夜色阴沉,云光暗淡,皇宫里除了几处灯火外,一片冷清寂寥。入内墙后,朱子龙本拟从地道轻车熟路进入,不料假山处的地道入口已被石条封死,只得作罢,一路以花丛树木为掩护躲避往返巡察的侍卫,越近目标,心越忐忑。

        不一刻,承乾宫就在眼前,暗夜中衬着天际的云光矗立,如同一只形状奇异的怪兽。寝宫正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四处窗棂上俱贴着封条,朱子龙绕房一周,未找到合适的入口,回到正门,将铜锁轻轻一捏,那锁便“咔哒”一声断了芯,开了。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朱子龙一颗心砰砰跳着,将怀里的火石打了一下,不敢点燃火绒,借着闪光,依稀看清,里面仍是过去的陈设布局,只是物是人非,曾经的温柔乡于静夜里反而透着一股阴森。

        朱子龙摸到床边,和衣躺了上去,试图找些往日温存的记忆,然而床榻冰凉,周遭透着一股物品腐败的霉味儿,何尝有半分感觉?他硬着头皮闭上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终究没有睡意,设想的与左玲梦中相会场景也就无从实现,反而被四周窸窸窣窣不时响起的怪声弄得心头发毛,直到丑时的更漏敲响,方讪讪下了床,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地出了寝宫。

        站在屋外,他有些恨自己,当初埋葬爹娘,葬礼上他硬是没哭出个模样,邻居们看他时奇异的目光和表情,令他做了许多年的恶梦,屡屡梦到自己在爹娘的棺椁前哭得酣畅淋漓,众人动容,待到惊醒,眼角果然满是泪水。如今轮到左玲,又是这样,他恨自己的没心没肺。

        朱子龙心情懊恼,不甘就此离去,下意识地往宫内灯光明亮处走,不知不觉到了上书房附近。过去顺治夜里批阅奏折,查问案情,他也常常陪侍左右,因而对此处布局非常熟悉。虽过了子夜,上书房仍然灯火通明,屋内屋外人员穿梭,戒备森严。

        朱子龙想起顺治在他毒发昏晕之际于床榻边的泣别,以及关于他已驾崩的传言,心里起了好奇,略使了些身法,人已如一只硕大的壁虎般趴在上书房大立柱的阴影里,透过窗棂缝隙刚好将屋内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书房内,一个穿着龙袍的幼童在宽大的椅子上瞌睡得东倒西歪,孝庄皇太后端坐一旁,眉头紧锁,几名大臣垂手肃立,个个愁眉苦脸。

        良久,孝庄“哼”了一声,道:“苏克沙哈,索尼,你们几个都不说话了?”

        见无人吭声,孝庄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道:“这下倒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竟谁也指望不上,都想看我们祖孙俩的笑话?”她嗓门粗大,一下将椅子上的幼童惊醒,那幼童五官端庄隽秀,既被惊醒,亦不慌张,于是坐正身体,目光逡巡众人,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正是八岁继承皇位的康熙帝。

        几名大臣吓得跪地相告:“奴才们万万不敢!”

        “奶奶,您不要着急,要保重身体!”幼童朝孝庄嫩声嫩气地说道。

        孝庄怜爱地摸摸他的头,放低音调:“乖,还是我的玄烨孙儿懂事!放心,奶奶不会有事的。”她忽然一跺脚,道:“他可倒好,只想自个儿图清静,玄烨孙儿,来,咱们找他去!”牵了他的小手便出了书房门。

        跪地的几名大臣面面相觑,楞得片刻,都慌忙起身追出门来。

        朱子龙不紧不慢跟在他们身后数十步开外,看着众人来到一处偏殿,那偏殿地处僻静,相传早前有宫娥于此投井自尽,多有闹鬼耸闻,故寻常并无人居内,看他们进了殿内,朱子龙如法炮制,施展游龙壁虎功,藏身在滴水檐下窥伺里边动静。

        侧室内,豆油灯下,盘膝坐着一位长发长须的汉子,那汉子于昏暗的灯光中闭目打坐,耳听着有人进来的动静,也只是将眼睛略略睁开一条缝,待看清乃孝庄等人,复又闭目入定。

        孝庄见了他的神情,气不打一处来,将玄烨的手甩开,大声道:“大清的江山都坐不稳了,你却在这里装神弄鬼,孙儿,你问问他,是何道理?”

        玄烨扑闪着大眼睛,冲那汉子叫了声:“阿玛……”

        那汉子平静的脸上忽然抽搐了一下,睁开眼睛看了玄烨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出声,又闭上眼睛。

        朱子龙趴在房檐上,听到玄烨的称呼亦吃了一惊,盯着那汉子使劲看了几眼,果然看出了顺治的影子,只是此时的他素衣芒鞋,面颊瘦削,身形佝偻,与往日意气风发,英明神武的样子判若两人。

        “都一年了,你的招讨大将军带着三万兵马泥牛入海般没了踪影,朝廷数次派兵前往联络查找,半个人没找回,反被准噶尔的骑兵打得丢盔卸甲,丢人现眼。还有,我听到了,他们明里暗里与罗刹人勾结,自己觉得腰杆硬了,现在,巴图尔珲台吉恨不能跳到我们爱觉新罗家头上撒野,而我们呢?满朝上下,关的关,躲的躲,剩下他们几个装哑巴,你说,我靠谁呢?”孝庄一股脑发泄道,唬得苏克沙哈几人又跪伏于地,半句也出不得声。

        “那好,你就继续在这里做你的菩萨罢,你要清静,老天爷偏不让你清静!玄烨,咱们走!”孝庄发泄一通,见顺治总不应声,一跺脚,牵着玄烨的手风一般地走了。

        朱子龙听他们走远,正犹豫着要不要下来与顺治相见,一直闭目无言的顺治忽然开口说道:“既然来了,下来见罢。”朱子龙一怔,趴伏不动。他功力深厚,刚才呼吸调得非常轻微,以他对顺治功力的了解,是断无可能察觉到他的气息的。

        不料,过了半晌,顺治轻叹一声,道:“朱子龙,你既无心见我,便去罢。”

        朱子龙再无怀疑,自房檐下翻身而下,轻轻巧巧,人已飘进房内,近身看到仿佛老去十岁的顺治,心内满是恻然。

        “皇上……”朱子龙上前行了个礼。

        顺治摆摆手,并不睁眼,道:“你面前只有一个心已死的人,并没有皇上。”

        “是……是……”朱子龙唯唯诺诺,等着顺治再次开口。不料,他等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顺治老僧入定般,再无言语。朱子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些尴尬。他勉强又站了一阵,硬着头皮道:“皇上,您若无旨意,我……我就告辞了……”

        顺治忽然睁开眼,眸子中闪了一下,道:“你若还记着咱们过去的君臣情分,帮我去准噶尔找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终究是她的弟弟……”话一说完,也不等朱子龙回答,即闭上双目,再无半分表示。

        朱子龙沉吟得片刻,已知晓顺治的心意,又站了会,实在不能忍受这死一般的沉寂,快步离了偏殿,出宫返家。

        翌日,用过早餐,朱子龙吞吞吐吐,说是受人之托,要去一趟西域。

        多义吃了一惊,想了想,瞪大眼睛道:“我就知道,你终究还是舍不得云晴格格,要去救他父亲不是?”

        朱子龙笑了笑,并不答话。多义还在那里嘟嘟囔囔,他却注意何青砚的表情。刚才,他故意说大声,就是为了让何青砚听到,这段时日,家中开销全仗他卖画一力维系,何青砚举止行为虽一如既往把自己当门房,朱子龙却不能把他当下人看待,刚才的话,也算是一种告知。何青砚慢慢起身收拾碗筷,进了厨房,只在侧身而过的刹那,目光短暂投在朱子龙身上。

        朱子龙简单地收拾了个包裹,却苦于囊中羞涩,正考虑着要不要先去趟东边,慧明禅师带着智愚和尚又回来了,听了朱子龙的打算,点头道:“盘缠的事你不用担心,上次你给我的那些银票,虽布施出去不少,不过老和尚省着点用,还剩着一些呢。”又道:“小董鄂将军率军西征,数月前,三万多军马一夜之间齐齐失踪的事,京城地面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朝廷数次遣兵前往搜寻,都被那些蒙古人追杀围剿,折损不少,你这一去,最好能多找些人回来,可怜多少父母盼儿归,若能如此,亦是大功德一件,阿弥陀佛。”

        朱子龙见多义一旁冷眼旁观,欲言又止,以为他舍不得自己离开,正欲安慰几句,慧明禅师忽然下了决心般说道:“也罢,老和尚平生走了南北东,就差西边没去远,子龙,这趟不妨陪你走一遭?”

        “好啊好啊,陪你老人家,我可不孤单喽!”慧明禅师武功奇高,又性情爽朗,无半分长辈架子,朱子龙很乐意与他在一起。

        等到慧明禅师按照先前的配方,连夜采买熬制了一大包药,他才知道慧明禅师其实是放心不下自己尚未彻底消除的药毒,心内感激不已。

        慧明禅师吩咐智愚和尚留在京城继续替百姓治病,又细细交代了番,方领着朱子龙出了四合院门,没走出几步,多义亦拎着个大包裹,嬉皮笑脸说道:“大师,朱哥,带上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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