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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七章 身世之谜


很快,一个身着灰色长褂,花白头发的人被阿莫尔根等反扭住双手,押到卧房门前,“跪下!”一名侍卫一脚踢在他膝弯处,这人应声跪倒,头颅被几双手牢牢摁住,前额触在地上。

        “求求众位大老爷了,救救我的儿......唔......”此人身材瘦削,无力挣扎,脸部虽被摁住几乎贴在地面,仍在奋力说话。

        “让他抬起头来。”顺治走到房门口,吩咐道,阿莫尔根忙揪住他后脑的长辫子往上一拽,令他直起身来,面部朝向皇帝,众人方将他的面相看分明。

        “老王,怎么是你?你刚才说什么?”多义一旁认出,此人却不是门房老王是谁?老王来这里已经有段时日了,平素沉默寡言,寻常人见他总不说话,只当他是哑巴。

        “小王爷,你与子龙最是要好,烦请你向皇上求求情,救救我儿!”老王操一口纯正的京城官话,虽面对当朝天子,却并不如何慌张。

        “老王,你糊涂了吧,胡说什么?”多义喝道,又朝顺治跪下,道:“皇上,这人是爵爷府上的门房,怕是年纪大了,有些失心疯......”

        “你别说了,我来问他。”顺治打断多义,道:“你既说朱爵爷是你儿子,有何凭据?”他此时亦盯着老王脸上打量,从他眉目间还真是看出些朱子龙的影子。

        “唉,说来话长......”老王一声长叹,眼望前方,瞬间满腹心事的模样,他扫了眼躺在床上的朱子龙,道:“眼下救人要紧,耽搁不得,我只好拣紧要的说了,我儿一出生,右脚即是六趾,老人有言,道是男丁六趾不吉利,我便说服他娘,当即用刀断了一趾,你们只管看去,那地方如今尚有一块大大的疤痕。”

        顺治朝一旁的张祖龄呶呶嘴,张祖龄会意,进去看得片刻,出来朝顺治点了点头。

        “只此一处,或为偶合,你还有何旁证?”顺治问。

        老王想了想,道:“我儿天生具异象,月子里我给他理胎毛时看得分明,这孩子头上总共长了四个旋儿,顶门三个,前额一个,千真万确,你们只管验看。”

        顺治平素与朱子龙近身相处,哪里有闲情留意这个?闻言心中好奇,亲自进屋看了看,果见朱子龙顶门上赫然三个发旋,只前额被剃成光皮,发旋虽不明显,但寒毛萌发处,漩涡轮廓依稀可辨。

        顺治返身朝老王喝道:“你可知道,若犯欺君之罪,可是要人头落地的!”

        老王点头应道:“小人决计不敢欺瞒皇上,若刚才话语不实,任凭皇上处置。”

        顺治盯着老王的脸又仔细看了看,终于下了决心,吩咐道:“汤若望,你只管采他血为是,朱爵爷是死是活,今儿咱们合伙赌上这么一把!”朱子龙寻常喜欢将赌挂在嘴上,顺治此时记挂他的伤情,情不自禁说出了他的口头禅。

        汤若望点头应了,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大羊皮箱中取出一样奇怪的物事,那物事两头尖细,中间粗大,两头系一头磨尖,细若粳米的中空铁针管,中间一个粗大的羊皮囊,通体以羊肠管密封相连。他取出一支粗大的蜡烛,用火石点亮,边将两头铁针管置于烛火上炙烤,边道:“你们取物来垫高。”

        不一刻,几名侍卫取来几张高凳,上置一张圆桌,让老王于圆桌上高高躺下,汤若望将铁针管的一头刺入老王左臂血脉,一头刺入朱子龙左臂血脉,待老王的血流入羊皮袋稍盈,便以手将血挤压至朱子龙体内,如此间隙不断,近二个时辰后,老王脸色渐变苍白,而朱子龙颜面渐渐有了血色。

        其间,张、陈二位太医亦未闲着,张祖龄从药箱里取出自家祖传秘制疗伤膏药,陈升接了,双手异常麻利地将朱子龙伤口的污物清理干净,将药膏小心翼翼填塞在朱子龙前胸后背的伤口上,那药膏无比灵验,本还在渗血的伤口立时止血。陈升再以干净棉布将他躯体牢牢包扎妥帖,手法稳、准,快,朱子龙连眉头都未皱上一下。直到此时,两人方显得配合默契,在心里暗暗佩服对方确非浪得虚名。

        汤若望不停替朱子龙把脉,又细细观察他脸上血色,看看差不多了,将针管从二人手臂上抽出,道:“好了,朱爵爷补血已足,有没有救,过得片刻,就看能到效果了。”

        老王躺在高桌上,犹自说着“再取些罢”,不肯下来。汤若望安慰道:“血尽够了,且宽心下来罢。”,反复劝说,他方下来,因失血甚多,步态蹒跚。

        过不得半盏茶,朱子龙醒转,睁眼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口中甚渴,喂我些水来。”

        顺治高兴得跳了起来,一叠声吩咐下去,道:“我们就在你家中,朕要告诉你,你小子命大,活过来了,咱们这把算是赌赢了!”这话说得真情流露,眼眶竟有些微微湿润。他自小居于宫中,虽兄弟姊妹众多,但彼此间或碍于皇家刻板的礼法,或互有心照不宣的竞争,兄弟姐妹间的情感并不亲密,此时此刻,他实在已将朱子龙当成最亲近的兄弟看待。

        “谢皇上。”朱子龙嗓音微弱。

        “你这家伙,跟我客气什么?”顺治满面堆笑,若不是朱子龙伤重,都想在他肩上锤上一拳。

        一会张祖龄端来却是一碗稀稀的白粥,说是重伤失血之人不宜喝清水,顺治心情大悦,接过碗来亲手喂了他几口,只看得众人嘴巴无法合拢,都在心中感慨:皇上对朱爵爷,可真不一般。

        朱子龙喝得几口白粥,牵动伤口,摇手示意不喝了,闭目喘息。

        祝光辉劝道:“皇上,您乃万金之躯,此间朱爵爷已然得救,就请皇上移步回宫罢,剩下的事,由我们料理就是!”

        顺治知道祝光辉为人刚正,最喜直谏,自己这次出宫,上下并未告知,实不宜耽搁太久,起身打了个哈哈,道:“说得也是,朕得回宫去了。汤若望,自今日起,你就留在这里照料爵爷,到他伤好了,再回宫罢!”汤若望躬身应了。

        顺治又将阿莫尔根叫到面前,令他派出数名宫廷侍卫来公爵府守卫执勤,阿莫尔根虽知皇上的安排于朝廷礼法不合,被太后知晓,自己势必会遭斥责,但此时如何敢拂了皇上的面子,只得答应着,心里想着应对之策。

        顺治诸事安排停当,朝床上的朱子龙道:“你小子就安心养伤罢,等我有空了,再来看你。”携带众人出了卧房门,他心里有一事未解,将老王拉到旁边一问,又问出一段悲欢离合的故事。

        原来,老王本姓何,大名何青砚,竟是明廷大内的一位御用画师。何画师虽性情恬淡,品阶低微,但画技精湛,在一众同仁里颇有些出类拔萃,那些后宫嫔妃反过来巴结于他,期翼借他的画笔美化自己,若有朝一日玉照被皇帝相中,便是祖坟冒了青烟,从此命运转折,平步青云。

        那些嫔妃欲巴结何画师,自然少不了常常送些小恩小惠的礼物,自己不好出面,便由随身服侍的宫女代劳,这其中,王贤妃的贴身宫女刘小翠年方二八,出落得青葱水灵,一来二往,情窦初开的小翠姑娘与正当盛年的何画师看对眼了,彼此心中埋下了情愫。只是,宫廷大内,秩序森严,二人连近身说几句体己话都十分难得,遑论有私会密约的机会?是以相识几年,两人始终只是停留在眉目传情,梦中相会的地步,一对有情人,相思肝肠断,只不知哭湿了几块罗帕,咬碎了几口钢牙。

        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崇祯十七年,李自成的大顺军攻破京城,崇祯皇帝在煤山自杀,宫廷大乱之际,何画师不顾性命地冲入宫中寻找,终于在一处井边找到哀哀痛哭,彷徨无助的刘小翠,她的主子王贤妃,此时已于井中化作一缕孤魂。

        有情人终成眷属,二人欢天喜地,异装打扮后混在逃难的人群中一路向南,于一处清静地面安顿下来,一年后,刘小翠诞下一名男丁,便是朱子龙。何画师卖画为生,刘小翠在家中缝缝补补,抚养儿子,日子所说清淡,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孰料天有不测风云,一日,何画师上街卖画,却见大股溃兵黑压压汹涌而至,沿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记挂着留在家中的母子俩,忙收了画摊匆匆往家里赶,快近家门,一颗心早已掉进冰窟:自家的茅草屋火光熊熊,却哪里有刘小翠母子俩的身影?

        何画师不顾危险,发疯般冲入火堆寻找,没找到他们娘俩,自己的双手却被烧伤,从此无法握牢画笔。

        讲到这里,顺治低头看去,果见他双手前臂留有大块的疤痕,五指萁张外翻,扭曲变形,不禁对他的遭遇分外同情。

        何青砚眯着眼睛,继续讲述自己的往事,自此后,他辗转各地,将画笔绑在手臂上作画谋生,一路走,一路到处打听母子俩的行踪,直到十年后,心灰意冷,折返回了京城,与一帮前朝同僚画师比邻而居,相依为命。

        也是机缘巧合,朱子龙这次回京寻找季晓婉,找到的肖像画师孔仪真正是何青砚的同僚兼邻居,他一次回家将朱子龙的肖像草稿带在身边,被思子心切的何青砚看到,作画的人眼光何其敏锐?何青砚一眼看出朱子龙眉目之间与自己的几分相似,一问年龄,亦是差不离,于是动了心思,多次跑到他的院子里打探,后又以金钱收买,终于将前任的老徐头劝走,自己做了门房。

        何青砚既入院来,自然有了与朱子龙近身相处的大把机会,他利用帮他舀洗澡水,或酒醉后上前搀扶的时机,在他身上找到了诸多特殊的印记,很快确认无疑,堂堂的朱公爵,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

        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何青砚激动无比,忍不住拿言语试探,问朱子龙他母亲是否健在,却从他嘴里听到了刘小翠早已离世的噩耗。本以为夫妻后会有期,却不料永世阴阳相隔,何青砚伤心悲恸,随朱子龙去过一次何刘氏的坟后,没事常常独自一人带些她生前爱吃的点心,对着墓碑喝得大醉,絮絮叨叨说半天的话。

        何青砚打定主意,自己不过是一名籍籍无名的落魄画师,与其落下攀附的嫌疑贸然认亲,不如就在门房里安顿下来,此生陪在儿子身边,每日一睁眼,能看到他就已足够。

        “这次要不是需要我的血来救他,我是不会出来与他相认的,他是堂堂的公爵爷,我什么也不是,没的辱没了他……”何青砚讲完故事,嘴上仍在絮絮叨叨。

        “父子人伦,分何贵贱?名利爵位,算不得什么,等他好了,我让他来认了你,否则,朕饶不了他!”顺治虽被这一家子多舛的际遇所感,但朱子龙性命得救,又找到了亲生父亲,他打心眼里替他高兴,同时想,自打董鄂妃有了孕事,敬事房的太监们又谨小慎微,自己已有段时日没去她宫中了,这么婉转离奇的故事,自己是决计要说给她听的,想到这里,顺治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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