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奸情
雨后的荷塘更有风味。
荷叶亭亭，一池碧绿。其中有几枝荷花在风中遥遥而立，白里透粉，如同美人露出皓腕，轻摇曼舞。湖上有小舟飘来，舟上有人。在荷叶遮蔽下看不仔细，但远远能听到女人的轻啼和男人的喘息。
若兮坐在湖中小亭，一下子红了脸。
这个府邸是清末大富商刘思祥的豪宅，后来江山易主，落在了沈家手里。府邸的前院改成会客区、舞厅，后院照旧是内宅。从前院走到后院必定要经过这条长长的湖。
这处风景也是最好的，夫人姨太太都喜欢到这边歇脚喝茶。心想这两人真大胆，趁着家里老太太带着亲眷去寺庙，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她听着声音越来越激荡。身子像火烧，一刻也呆不下去。
她绕着湖急急的跑了一圈，深怕别人发现她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回头探探，没有人追过来，刚放下心就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摔的四脚朝天。
她爬起来揉了揉屁股，侧过头看到来人，愣了半天才开口：“沈先生。”
沈卓然眼中也有片刻惊讶。“你没事吧。”
“没事。”若兮弯腰将裙摆上的灰细细拍去。
沈卓然点头，没再说什么。绕过若兮，朝她跑过来的方向走过去。
一想到刚刚那个地方，那个声音。若兮拍灰的手都停了，目光从沈卓然背影穿过，落到路的尽头。
不行，她得提醒他不要过去。
“是有什么事情吗？”沈卓然停下步伐，毫无任何情绪的望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若兮脸色不自然，耳朵发红。“先生，你绕道走吧。”
“怎么了？”他声音虽然温和，使人如沐春风。但仔细一听，你就会发现，那种温柔背后的强硬。
若兮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沈先生也不等她，继续朝前走。
若兮紧跟在后面，继续劝道：“沈先生，你应该记得我吧。”
“记得。”
若兮很快跟不上他的脚步，追上前几步。“沈先生，应该知道我是谁。我是那个香港过来的蒋小姐，沈二老爷已故好友的女儿。”
若兮看不到沈先生的表情，盯着他的背影继续道：“沈先生，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自然是不会害你的，那处地方，真的不便去。”
沈卓然停下步子，若兮刹不住脚，一头撞到了他的后背。“沈先生……”沈卓然转过身，若兮捂着额头，吓得跳了好远。
“既然不便去，那你总得说出一个理由。”显然，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若兮感到无形的压力，望到他眼底的薄怒，脑子都空了。
沈卓然叹了口气。“下次，别恶作剧了。”
若兮胸口火气一下子冒了出来。她好心提醒他，他竟然认为她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小女孩。
沈卓然继续朝前走，若兮跟在后面，没有再多说话，更不准备离开。现在，她就想看他待会儿如何出丑。
荷叶剧烈的摇荡，若兮盯着那处，脸烫的不行。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沈卓然应该也看到了，若兮心里还有点幸灾乐祸。“沈先生。”若兮小声道：“沈先生，可要改道？”
沈卓然快步朝前走，似要看清楚什么。
若兮跑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袖口，带着怒气的低吼了一句。“你怎么不听劝呢。”话刚落，耳边全是那种黏黏腻腻的声音。
沈卓然这才知道是什么事情，看着眼下，脸红的发烫的小姑娘，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船上有讲话声，若兮见情况不对，拉着沈卓然就躲进了树林里。若兮侧头看着上岸的两人，震惊的下巴都能掉下来。
这不是当红女星阮蓁蓁嘛。远远看到她依偎在沈大老爷的身上，旗袍凌乱不整，半截大腿白晃晃的还有些红痕。
沈卓然被眼前这个小丫头压在树上，嘴里还被她拼命的捂着，有点喘不过气。他拉下她的手，也朝那个地方看去。
大哥？
他们人走远了，若兮放下心回头看沈卓然，一个没站稳，扑了过去。
沈卓然丧偶三年，如今一个丫头片子身娇体软跌到怀里，又加上刚刚听到那些莺莺燕语，身体一下子有了反应。他一把推开若兮，神色慌张的站了起来。
“我刚刚是形势所逼，才这么做的。”见沈卓然不说话，脸色也不好。“我今天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不知道。”
沈卓然眼神落在别处，咳嗽了一声。“你心里清楚便是。”
他的态度很不明确，若兮更加心慌。“我发誓，我说出去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卓然点头。“不得好死还是算了。”小姑娘别对自己那么狠。
难道他还不相信自己，眼看着沈卓然走远，心里又急又气。
“若兮，你看什么呢。”沈清竹今天找邵萧北办事情，顺道来看她。
邵萧北留洋回来，家里就给他安排了中校职位，军营离沈家大房十几分钟的车程。
“没什么。”若兮从那处收回视线，落在沈清竹身子。
“你身体好些了？”沈清竹拉着她的胳膊，将人转过来上下打量了一圈。
若兮身体不自觉的避让。“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
沈清竹略有些失落，但言语很耐心。“明天我带你去霞飞路怎么样？”
“去哪儿做什么？”
“母亲说等你回来，让我带你出去逛逛。你有什么需要买的？”
“没有，沈二太太……”
“她过几天要回徐州老家,我小姨结婚。”
“你明天可以送我去找方舟吗？”若兮似乎好久没见到顾方舟了，也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
“她估计没有心思陪你。”沈清竹想到什么，笑了一下。
“方舟她怎么了？”若兮疑惑。
“邵萧北和她，你也知道的，一对欢喜冤家。昨天刚刚吵了架。我今天过去找邵萧北办事情，火都烧到我身上了。”
“这么严重？”邵萧北她还是有点了解的，方舟说他为人大度，很少真正生气。他们两个前脚刚吵完，第二天就和好。这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闹成这个样子。
“邵萧北不愿意说，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我听说顾家老爷给顾小姐找了枚亲事，杭州林家的林三少。”
若兮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声音陡然提高。“什么？什么时候来了个林三少，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别紧张。”沈清竹继续说：“你大概不知道顾家祖宅在杭州。清末的时候，顾家和林家老一辈就来往密切。如今，顾家在上海发展的不错，林家在杭州又世代从商，资产雄厚。如今为了亲上加亲，顾老爷让自己女儿嫁给林三公子也正常。”
若兮有些无力，她蹙眉望向沈清竹。“你怎么这么平静，你不是邵萧北的好朋友吗？她们两个郎有情，妾有意……”
沈清竹打断她：“若兮，你要知道，邵家老太爷是什么人，邵老太爷是清代的官员，脑子里都是一些古板思想，一直认为商人是最下等的。他是不可能让萧北娶一个商人女儿的。”
若兮失落的垂下手。“那他们怎么办？”明明他们很般配，一个志气满满的年轻中校，一个红袖添香的金粉丽人。
“若兮，他们自然有他们的活法。”沈清竹将她的发丝别在耳后。“你还有我。”
他说的情真意切，若兮望着他的眼睛，又看向那张惑人的脸，噗嗤一笑：“沈少爷找到上次那个头发丝是谁的了”
“难道不是你的”
“还真不是。”
这下，可该沈清竹烦恼的了。
“若兮，如果你已经收到这封信，我已经离家出走了。我的父亲……”信写到一半，她的字越来越潦草，应该是心绪不稳，还落了眼泪。“邵萧北昨天和我吵架，他第一次对我说那么严重的话。他说只要我敢嫁他人，他就立马娶一个。我当时也很生气，就告诉他，我马上就和那个三少爷结婚。从此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可是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看着邵萧北伤心的眼神，我心里即心疼又恨。如今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爹逼着我，我娘要死要活，邵萧北也不理我。我想想活着真没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但我又下不了狠手，你知道的，我害怕血。”
若兮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读。“我打算躲到苏州，一路上我会给你写信。如果哪一天我没有写，估计已经遭遇了不测，到时候你记得给我报仇。邵萧北如果来找你，你就和他说，如果他真的想娶我，就让他过来找我。”
写到此处，顾方舟的笔能把纸戳捅了。“如果他不来找我，我就当眼睛瞎了，看上这么一个狗男人。以后成了孤魂野鬼，也要没日没夜缠着他，让他永世不得安宁。”
若兮脑海里想到方舟写下这句话的神情，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若兮提笔。“亲爱的顾方舟小姐，你目前在哪个地方，我看到你说想去苏州，是打算怎么去。总之，你听我说，如今战乱多，城外难民也多，你带那么多盘缠出去，很容易被歹徒盯上。我知道这些说，你肯定害怕，所以你在那个地方等我，我们好好商量，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千万千万记得小心。”
顾太太看到女儿空荡荡的卧室，慌慌张张的下楼给顾老爷打电话。顾老爷从来没想到一直听话的女儿竟然离家出走了，调动手下满大街的寻找。上海的旅馆都被顾家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人。
顾太太坐在沙发上哭的泣不成声，顾老爷一夜没睡。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哭就能把舟舟找回来。”
顾太太擦着眼泪，指着顾老爷边哭边骂。“要不是你逼着舟舟去和那个林家订婚，舟舟也不会走。”
“我逼的我当时没和你商量过，你不是很满意？”顾老爷气的血气冲头。“要不是你一哭二闹三上吊，方舟能这样？”
“我命苦啊，我命苦啊。当年嫁给你，你不情不愿。如今你书房还藏着蒋思文的照片，我嫁给你二十多年啦，你心里还只有她。往日里，你对不住我，我也认了，可舟舟是你女儿啊。你这几年回过几次家，你心里哪里有我们娘儿俩。”她声泪俱下，歪着身子在沙发上，流着眼泪也不擦了。“如果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顾老爷看着她这般模样，也不忍心。毕竟二十年的夫妻，相处久了，哪怕没有爱情也有亲情，只好耐着性子，安慰道：“你别哭了，我出去再找一遍。上海找不到，我跑苏州找杭州找，肯定能找到舟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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