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支点
光明纪元1112年。
一只格斯巨鹰在阿姆斯特朗山脉上空飞过，它从遥远的西部而来。这是一种从第一次学会飞翔开始就会选定一个方向起飞的鸟类，在它长达五十年的寿命中，有一半时间在往着某个方向飞翔，而另一半时间则是飞到某个注定的终点后返回它的出生地。然后在那，用生命的最后一点时间完成繁衍和新一代的养育。这只巨鹰已经接近生命的一半，它隐约感知到了旅途的终点。因此，它放缓了飞行速度，低着头仔细得俯瞰着这片广袤的山脉。在南部山区群峰中的某处，巨鹰看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那座山峰南部的半山腰，突兀得出现了一大块充满人工痕迹的平地。从天空俯瞰，就像有一把巨大的刀，将山峰半山腰的地方横竖各切了一下，然后将那块山体搬走了一样。而在那块平地上，伫立着一座巍峨的城堡。城堡造型奇特，由五座主体建筑构成，中间那座主体建筑足足有五层高，比两边的建筑要高出两层。主建筑和旁边的中间由双层廊桥连接，而整个城堡都背靠着那块光滑的山崖，不留一点缝隙。这让那个城堡看上去像是舞台剧中搭建起来的只有半个面朝向观众席的场景模型。显而易见，这座城堡在山体中依然有相当规模的空间。城堡主建筑五楼两边的山体两边，各伸出来六个露天阳台，每座阳台上都立着两座造型各异的黑曜石雕像，在那些雕像之外的空间，足够摆放一张供十个人就餐的餐桌。
这是一座在知情人眼中都充满神秘色彩的城堡，在‘低语庄园’的档案里，它被称作法师之城，而这里的生活的人根据它的建造者将其命名为但丁堡。只在大陆少数人群中被熟知的嘉斯汀法师学院就设立在这座城堡中。
格斯巨鹰锐利的目光在那座建筑上停留了一会。突然，它敏锐得把目光转到了某座阳台上，正看到一座造型奇特的巨鸟雕像有些僵硬得扭过头来看了它一眼。某些刻在身体里的本能控制了巨鹰的身体，刻在种族记忆中的恐惧自动涌现，让它不由加快拍动了两下翅膀以最快的速度提高飞行高度，从那座城堡上空飞越了过去。
法师之城主建筑的顶层之上有个阁楼，只有一个房间，它属于嘉斯汀法师学院的院长基戈尔。在格斯巨鹰飞过城堡上空的时候，一个身材中等容貌普通的年轻人正拎着一只铁皮水桶推开房间大门。年轻人有着一头属于东南沿海岛国人的黑色卷发和黑色眼睛，肤色也是岛国人典型的黄色。平平无奇的五官让他看起来很像一个东南方那些潮湿的种植园里常见的土著奴隶。
房间里并没有人，只有一张书桌和几张椅子、一排书柜，正对着书桌的一个壁炉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年轻人驾轻就熟得打开房间窗户开始透气，然后就一丝不苟得把窗口的花盆架擦洗了一遍。做完这些之后，他在水桶里伸手一抓，一个小型水球神奇得围绕在他手上，而年轻人把它轻柔得放到了架子上一颗黑色的荆棘状植物的花盆里。水球落到花盆中就以一种非正常的速度消失在了那个花盆里的沙砾中，而那颗仿佛某个刚刚学会画画的儿童随手涂鸦起来的诡异荆棘状植物轻轻摆动，发出了一阵荆条相互摩擦的声音，好像在传达自己的愉悦。年轻人显然是一名法师，他站着接受了荆棘状植物的感谢，然后微微躬身向它表达了回应之后，又开始擦洗其他家具。
滋滋滋仿佛电流流过的声音从书桌上一个铜色金属架子那边传来，年轻法师马上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沙罗’不需要浇水。”随着金属架子上四个金属弧形上魔力的涌动，四个金属弧形的中间出现了一个不停转动的魔法阵。然后，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用不太正宗的帝国语对着年轻法师说。
年轻法师对着声音的来源弯下腰鞠了个躬，很认真的回答：“早安老师，您说的我知道，可是我觉得植物就是应该要浇水的。至少每次浇水，‘沙罗’都挺高兴。”
那个声音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行了，开始吧。”
年轻法师动作轻柔得坐在了那个金属架对着的椅子上，上身挺直，显然早已经打好了腹稿，快速但是清晰得说：“好的老师，上周情况正常。在我们说服豺狼人之后，它们那里盛产的格格鸟羽毛获得了商业联盟的大订单，上周老杰恩的部落将第一批收益的百分之三十合计四百六十个金币送到了学院，按照商业联盟的订单量，在三年内我们每年将多出超过三千个金币的收入；昨天上午巨魔宣称它们一个刚刚成年的年轻人死在了领地和半熊人接壤的区域，这个年轻巨魔所属的部落要去半熊人领地寻找凶手，弗萨罗已经到了那边去处理，应该不会打破我们不容易打造的和平局面；白银酒庄的矮精灵研究出了一款新啤酒，老佛朗斯基尝过之后就没再走出过酒窖，他传信给我说他准备带上十桶去矮人王国的地下皇庭推销下它们的新产品。我算了下路程，让他带上二十桶，对此他非常开心；我们在森林里的四个集市之间的公路建造进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预计寒霜月之前能够完工，精灵王庭来的几个德鲁伊研究出的那些阻止灌木丛和草地生长的自然神术非常有效.....”
“这些小事你处理就好。”那个声音有些不耐烦。
年轻法师看着金属架眨了眨眼睛，仿佛那里就是坐着他的老师，然后用认真的语气说：“不，老师，我坚持认为您还是需要听一听，这些事情非常重要。”
被称为老师的人突然咳了几声，然后金属架子那边传来一阵可怕的撞击声和一声痛苦的嘶吼，然后是一阵密集的拳头打在金属上的声音。年轻法师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显然已经司空见惯。
半响那些声音平静了下来，金属架子传来年轻法师的老师用一个略显疲惫、带着些许喘息的声音说：“算了，你想说就说吧，继续。”
“好的老师。商业联邦对我们的第六代史莱姆非常感兴趣，他们下了一批订单，但是有机系的佩恩觉得安全性还没有经过检测，拒绝了；一年级新生上周有四个人掌握了二级法术；海恩和索尼在返回各自家族实习后，捐赠了大约五千金币的物资和金钱给学校，没有提任何要求。”
年轻法师说完这些，稍微停顿了下，似乎在等老师消化这些信息。
“破事都说完了？”年轻法师的这位老师对这些事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年轻法师仿佛没有听出老师语气里的无可奈何，认真回想了一遍，才用确定的口吻说：“日常事务说完了。”
那声音松了口气，说：“说正事吧，嗷，外事。”
年轻法师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流利得汇报：“圣裁所的‘清道夫’小队和十字军已经清除了大半个帝国的古神。但是他们在索林高地和海蒂德尔的进程停顿了。根据‘深瞳’传回来的消息，索林高地那边，英灵之主消灭了一整支十字军大队，光辉教廷的圣骑士‘愤怒之夜’贝瑞克以一条手臂的代价才救下了同去的红衣大主教桑.维奇。‘深瞳’说‘虔诚之剑’罗.捷德已经从位于帝国北都恩基城的圣裁所出发，他认为英灵之主可能撑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向您申请在那边提前启动‘火种计划’。而海蒂德尔那边，‘十字军’被挡在了海蒂德尔城南部，有人看到他们的信使在城外把一封信函交给了城卫军。”
“让‘深瞳’动手吧，那个畸形根本没人能和祂沟通，提醒‘深瞳’，克制他那该死的好奇心，只要不试图去和祂交流，随便他怎么做，尽快把事情做完就回来。至于海蒂德尔那边，什么都不用做。有潘和斐济在，教廷那边没可能有什么进展。呵呵，对了，布鲁尼和尼米兹那边情况怎么样。”
“布鲁尼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消息了，标记魔法显示他去了绿龙峡谷。但是有尼米兹在，我们的‘火种计划’进展很顺利。光辉教廷那边开始察觉到我们的行动了，还没有找到什么直接证据。不过，尼米兹在接引最后一个火种的时候出现了点状况，他让您放心，很快会把那些小插曲处理好。”
“呵呵，他们早该发现问题了。没关系，索尔和佛洛依德都在帝国帮助他们，那边不会有意外。至于布鲁尼，算了，不用管他了，早些和绿龙峡谷里的那个胆小鬼见面也不是坏事。嗯，现在还不是我们跟光辉教廷撕破脸皮的时候，通知尼米兹，不管成功不成功，三天之内和索尔他们汇合。然后，告知所有你在帝国的同窗，实习期结束了。我知道你有办法，尽快去做吧。对了，记得告诉他们，最后一个学期课程我会亲自教。”
“是的老师。然后，老师，佣兵协会想邀请您成为‘名誉’会长，我替您拒绝了。”
“说说看吧，既然明知道我不会理那些虫子，你还要和我特意汇报这个的原因。”
“斯努比斯在佣兵协会里工作。”
“......呵呵，他干了什么。”
“斯努比斯的一个佣兵队友在佣兵协会发布的任务里牺牲了，仇家是豹人族。有消息证实，他们和商业联邦正在进行结盟联席会议的谈判。为了防止这件事影响谈判进程，佣兵协会找到了斯努比斯，想要居间给双方调停。最后......斯努比斯在佣兵协会的三楼把豹人族的使者烧死了。”
“......你是想让我回应佣兵协会的试探，向佣兵协会展示我对我‘心爱的弟子’的重视程度？呵呵，那为什么又要替我拒绝。”
“只是向您汇报下，让您知道。”
“哦？把话一次性说完，不要学恩维，一件事绕来绕去。”
“恩维和奥科维奇两个人也在佣兵协会的总部自由之都。”
“上周你汇报标记魔法显示......好吧，说吧，他们是什么时候破解标记魔法的。”
“在外出实习的前一天。恩维猜测并证实了标记魔法的存在，然后告诉了奥科维奇，他们两个人研究了一个晚上，想出了消除标记魔法的方法。而奥科维奇则顺便做了一个替代的诱导标记，能按照他的设定给学校这边的魔法基点反馈信息。”
“呵呵。”那个声音的来源冷笑了一声说“这么说，你也参与了。”
“没有。奥科维奇和恩维临走前告别的时候，才和我说了这件事。他们觉得老师您给他们安排的实习地有些无聊，所以准备乘这段时间到处走走。我觉得，他们有权做自己想干的事情。而且老师，您说过，除了必须汇报的那几项，我可以决定其他什么应该跟您汇报。”
“......”那个声音显得愈发疲惫，“真是一群能干的学生。呵呵，斯努比斯有你这么关心他的朋友是他的幸运。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下次记得直白点。在你们眼里，给学生擦个屁股这种事需要绕这么多个弯么。准备两万金币，在那三个混账造成更大的麻烦之前通过次元空间给佣兵协会送过去。顺便告诉斯努比斯，作为处罚，我给他一个月的时间通过完成佣兵任务还这笔钱，如果做不到，最后一个学期他可以不用回来了，提前毕业吧。既然你把另外两个自以为聪明的混账也牵扯了进来，那这笔钱他们也有份。告诉他们，如果斯努比斯还不出，我会亲自把他们抓回学校。毕业后他们就准备在这里安安分分的给那些一年级的学生们上课。”
“好的老师，感谢您的宽容。今天的汇报就到结束了，祝您一天愉快。”
很快“滋滋滋”的声音就再次响起，铜色金属架上的魔法微光快速黯淡了下去。
年轻法师站起身来，又一次对着金属架弯腰致礼。在一丝不苟的做完这些后，他走到水桶旁边，拿起了水桶里的抹布，开始擦洗起剩下的家具来。
学院深处内部一个洞穴状的次元空间内，次元空间独特的空间魔法微光充斥其中。一个头发灰白凌乱的男人正从洞穴中一个放在石台上的金属架子旁站起身来。这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赤裸着上身，身体下面有一滩恐怖的血泊。鲜血的来源是他胸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这道恐怖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到右胸，几乎将他一切两半。男人站起身来后，嘴里念出了一些咒语，地上的血泊就发出了”哗啦”的声音。紧接着，那摊血泊仿佛有生命一般蠕动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涌向男人的伤口，很快融入了男人的身体中。随后，一些肉芽开始不停得从伤口处冒出来并快速得修补起男人的身体来。
做完这些事，男人扭了扭脖子，深呼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走到了洞穴中一个明显用于待客的石桌前盘腿坐了下来。而石桌对面坐着一个正低着头喝茶的黑袍老人。
男人笑着对着老人说：“抱歉，我的学生有些......啰嗦。”
老人抬起头来，凌乱的银白色头发下是一张狰狞的面孔，仿佛被毒药腐蚀了一半的脸能在白天吓到任何一个自认为胆大的人，但他嘴角露出的笑容却让人感到温和和平静：“亚索是个很有趣的孩子，基戈尔。以前我很不理解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可以在这个偏远的地方呆上整整二十年。经过这七天的观察，我想我可能找到了答案。”
被称为基戈尔的中年男人难得咧开嘴笑了笑，他给老人添了一些茶，然后问：“我承诺的事已经做到了，那批孩子在三天之后会通过次元门安全抵达学院。你真不准备留在这里？”
老人微笑着说：“相信我，我很想这么做。可惜，为了弥补某些错误，我必须先去完成一些命运交给我的使命。”
基戈尔沉默了一会，说：“我以为从你的嘴里，再也不会冒出‘命运’这个词。”
老人又抿了口茶，平静得回答：“没必要因为发现绝对真理是错误的就否认一切，我们人类并不像魔鬼和众神，我们站在主物质界坚实的大地上，而不是深渊或天堂。”
中年男人不置可否，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气，他呲着牙看了看胸口：“有些小看霍迪海斯的力量了，这道祂亲手刻下的圣痕，这些年越来越难以压制。一年前还只是每个月一次，现在几乎每一周都会有他的分身从这里冒出来给我砍上一剑。”
老人平静得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会相信，有人可以在被主物质界唯一一个前任神明刻上圣痕的二十年后，还坐在对面和我聊天。对了，那个方法只能起到缓解作用。应该能保证在那些孩子到了这里后，你和‘那边’的关联不会加重。抱歉，以我的能力，我也没有彻底解决的办法。”
“能有这个效果已经很不错了。看来，那些被我拧掉头颅丢进炼狱的老熟人们，又得在那多等上我好几年了。哈哈哈哈。你准备什么走？”
“喝完这些茶。”
“好。你说的那些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伯格多，在你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我得和你最后确认一下，那本书你确定要那么安排？”
“就让它呆着命运指定的地方吧。基戈尔，在我具名‘智慧之心’的漫长时光里，我曾隐约看到过命运揭示的一角，所以，打破圣裁所的那座牢笼后，我就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并为它做了这个安排。”
基戈尔听到这句话，笑着对这位已经让光辉教廷举办过一次圣葬的传奇老人说：“呵呵，虽然有些冒犯，但是如果这事跟那些小崽子有关的话，即便是你，看到的命运也未必那么可靠。”
老人没有反驳。相反，脸上带着一点愉悦，这位前任具名大主教“智慧之心”笑着说：“这一点让我更加充满期待。”
然后，他缓缓的喝完了杯子中的最后一口茶。
基戈尔认真得说：“等事情结束了，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在但丁堡养老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老人笑着回答：“命运早已做好了安排。噢，我该走了。感谢款待，‘弑神者’基戈尔。作为回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额外的礼物。在命运的碎片里我看到了属于你的结局。虽然只是隐藏在时光迷雾中的一个画面，但我清晰的看到，你的归宿就是一段波澜壮阔的新纪元的起点。相信我，我从来没见到你笑得那么开心过。”
基戈尔微笑着对着老人说：“听上去真是个非常不错的结局，感谢你的礼物，伯格多。”
然后这位有着“弑神者”之名的大法师站起身来，替客人打开了次元空间的大门。
“感谢你的信任，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会的，‘弑神者’基戈尔，会的。”老人挥了挥手说，“再见。”
然后他一个转身消失在了次元空间的大门中。
https://www.bqwxg.com/wenzhang/23045/23045262/5872457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wx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