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愿望是下班
老总开员工大会都一个样，先夸奖大家的精神面貌，然后提出态度端正的倡议，表扬个体，最后落在光辉的个人履历上大讲特讲。一个小时过去了，赵渡还是没听到本次会议的主题。
即使是第一排的员工，此刻也不免疲惫地低下头，像集体默哀一样注视着地面。
流程很快进到了大领导口头表彰小领导的阶段。时间在各位小领导对公司栽培的感谢中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赵渡的主管自然也不能免俗，只是看他平时一个毫无官架子的人说些感恩戴德的套话她觉得很滑稽，赵渡只能修起忍字诀。可她主管却像是故意的，似乎瞧见她忍笑的样子，趁领导不注意，冲她这边挑了挑眉，赵渡低下头去，笑也不敢笑。
大约到了最后了，会议进入了最后一项，真正的主题——歌唱比赛要提上日程了。按照惯例这事儿由人事下个通知就行，今天特地把人都叫出来开会，想必是有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当副总把事情一如以往交给人事一手经办的时候，人事的孙主管微微一笑，开始了他的演讲。听姓也听得出来，他和董事长一个姓，也确实是和董事长一家的。他说话，就算再不合理，再胡搅蛮缠，再作威作福，其他和他平级的主管也只能听着。
演讲大意是：人事在负责企业文化教育和公司形象宣传方面已经分身乏术了，歌唱比赛是全公司参与的事，若是能得到各部门同仁的鼎力相助，一定能最大程度动员员工的积极性，将这第一届世丰集团员工歌唱比赛做得精彩热闹！
朱副总表示了深切慰问和支持。
明显就是商量好的。拉着全部文员加一个多小时的班就为了说这个事儿——组一个临时小组，专门负责这个比赛。当然得是由人事部主理。
各部门主管当即表了忠心，表示一定全力配合！
会议在副总对会议的总结和对未来的展望里结束了。
感恩，再不结束，赵渡就只能打车回家了。
童博这头，天仇拉着他从厕所到厨房一路讲解使用要点，从水电的便捷与危险到垃圾处理的方式，字体简化的普及和新华字典的查询方法。最后矫正世界观，地心说和新中国的成立足足讲了三个小时。现在天仇出门了，童博正坐在电脑前一个一个看天仇昨晚彻夜未眠收集的教育片。
虽然理智提醒他不要对这个仪器发出任何疑问，但是好奇心还是驱使他往屏幕后面看了几次。
生动形象的教学和展示让童博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知。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到自己彻底回不去了。
时间是单向流动的河流，想要逆着它穿行需要怎样庞大的力量？在他的认知里，这是人力所达不到境界。如果那个人还活着的话，倒是有些可能。
童博揉揉眼睛，明明都没离开这院子却好像奔波了一天一样疲惫。
天色暗了下来，豆豆还没有回来，做工想来是辛苦异常。
院中门响，童博心中一动，推开房门一看，是天畴，不免有些失落。
天畴一人拖着两个大箱子进了门。一抬头看见他，问：“赵渡下班了吗？”
“还没人回来。”
“那正好，学了那么多，实践一下，洗澡！”
隔着单薄的浴帘，童博伸出一瓶又一瓶的东西让天仇确认，好像在考试。
在天仇的指导下洗过澡，换上了他给的睡衣，清理了浴室地面的水，吹过头发，衣服也投入了洗衣机。二人回到了卧室，天仇当他的面打开了两个箱子，里面全是衣服。
童博心情有点复杂，他是很感谢天仇的帮助的，这两个箱子里从贴身衣物到鞋袜一应俱全。只是这些衣服的颜色对他而言，着实有些花哨了。
外面的门响了一下，童博衣衫不整，不便去看，天仇出门查看，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没事儿，赵渡。先看衣服吧，我教你怎么穿。”
一向沉稳的童博这回学起来有些急躁，拉锁他老是用不好。一件件地穿，一身身地试，两箱子衣服如何搭配，如何穿脱都要一一上身过才算数。两刻钟过去，总算在天仇的帮助下通了关。
童博亲自给自己换了一身适合的衣服，在天仇认可的目光下推开了房门。
他从楼梯下去，看见客厅有光。
童博来到客厅门口，只看见窗边的小桌旁有一个背影，和昨天一样的背影，木簪挽起的长发，手腕上的红绳，一只素手摆弄着纸片。
自昨晚那模糊一面，童博便心急如焚，恨不能立时将她找来看看、问问，现下细细打量一番背影，他竟有些不敢认了。
那身形要比豆豆厚上几分，个子也要更高些。眼前这个人，当真如自己半梦半醒时所见所感吗？还是一丝清醒也无，种种偏差的记忆全是自己身在地府时的痴梦呢？
赵渡今天什么也不想干，她随身带着那几张报告单过了一天，心慌得像抢了银行后抱着现金在步行街溜达的傻子。想烧了又不舍得钱，想藏起来又觉得哪儿都不安全，生怕被人发现。下了班第一时间查看妹妹在不在，知道她约了朋友出门且今天在外留宿之后就想躺着什么也不干。但是开会开得她下班的路上一直心神不宁，现在洗完澡又测了一回吉凶，这次问工作。
逆位的塔。
“啧。”赵渡失望地放下牌，工作保不保得住事小，看来接下来这段日子不好过啊。
还是先洗脸吧。赵渡转过身吓了一跳，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受到的惊吓似乎比他大得多。
老四那表哥瞪着双眼愣住了。
赵渡顶着一脸惨白的泥膜，连嘴的活动都受限，含混不清地跟面前的大个子打了个招呼：“醒啦？”
他点点头，强打起镇定：“我叫龙博，昨天多谢。”
“客气，赵渡。”
她话不多，客气的寒暄后就离开了。
他一无所获，除了那一身和他相似的香气。
他回身，看见天仇在他身后，眼前与过去样貌极为相像的人也出落得更加高大了，性子似也更加沉稳。他眼中似有疑虑，似有不解，但并未隐藏，“你打算一直用这个名字吗？”
龙博的笑里有点苦：“我本就姓龙。”
天仇见他失魂落魄，前因后果不问自明。于是也不再多说，依旧笑呵呵地拉他继续学习。
在天仇的监督下，他完成了煤气灶的使用与关闭。
教他做饭他是没有想到的。
“在这儿啊，谁也指望不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学会了这个，以后不饿肚子！”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这小子逼他学习的原因。
只是昨晚，望着那个亮着灯的窗户，他问天仇要不要叫她一起吃。
“她一般喜欢自己呆着。”天仇语气平淡，像在交待肥皂和洗洁精不能混用一样随意。
“二姐！给我留一杯！”天畴冲客厅喊。
“自己倒！”赵渡端着酒回了房间，小桌上留下半瓶酒。
天仇让他看好火，不一会儿端着两杯酒回来了。
“尝尝。”
童博接过酒杯，琥珀色的酒盛在剔透的玻璃杯里，酒香奇特，像是树木的味道。尝了尝，感觉味道上也像木头。
“她做了一天工，不吃东西吗？”
“她啊？”天仇看看那个亮了灯的房间，“她晚上喜欢自己待着。”
这话好像在他心上压了一块石头，但很快被繁重的学习任务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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