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自由身
半个月，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离职那天是11月15号，天朗气清。
人事本想压她一个月工资，财务却早早地接到了指示，所有的工资都在她离职当天结清了。也好，退了工装，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这一个月她已经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走的时候桌上只剩一个仙人球了。
她举着仙人球，照例跟大家告了别，没有到点儿了下班，只是大声说了一句“我走啦，拜拜～”
不管怎样，她问心无愧就可以了，没有回应有什么关系，只要她对得起自己就行。
她转身便走，只听身后响起一句——“拜拜小赵！”
先是一声，后是此起彼伏的道别。
“拜拜小赵。”
“再见小赵。”
“谢谢啦小赵。”
一个月来装作不认识自己的面孔此刻也抬起头来跟自己道别，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此刻显得好陌生。
就连谢昭也走到她身边，轻轻地道了一句：“保重。”
她该感动吧，可惜一滴眼泪也没有。她甚至说不出自己的心情，她仔细观察了自己的情绪，发现什么变化都没有。
那也做到份吧，豆豆捧着仙人球，对这个她待了近四年的办公室，深深地鞠了一躬。
从此便分道扬镳，再也不要见了。
按理说这种解脱的心情应该配上一个狂欢，喝点酒、夜店狂嗨起舞，在ktv嘶吼几个小时。再不济，饱餐一顿高热量炸弹满足自己清汤寡水的胃。
但她一时半会儿不想找工作了，无论如何她想休息一段时间。没有领导，没有文件，没有表格，没有ppt，没有同事，就自己呆一阵子，算是休息吧。
自己虽有些积蓄，但考虑到现在是两个人生活，还是节俭些好。龙博刚打完四针狂犬，这个花费可让她长了心眼儿。没有医保也没有保险的人，感冒发烧挂个水都能花一百多。还是省着点好。
摆出这些理由的时候，其实她已经在回家的车上了。
回到家时才早上九点半。
她看见紧锁的大门才想起家里的变化。
前几天他开始工作了，做饭清扫一样没落下。就算他加加班，自己回到家稍作休息他就会出现，脸上永远挂着温柔的笑意叫她去吃饭。
她推开大门，院子里空荡荡的。上次休假自己还能看见一个大活人在院子里看书，今天连个鬼影都没有，院儿里静得要死，连阵风都等不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来到了卫生室门口。龙博正在中药柜前忙活，面前摆了一溜的油纸。工作起来还挺认真的。
血契一刻不停地将她的心情传递给他，那些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变化让他安心不少。
龙博拿着药方，取药材，分药材，利索地打包扎带。然后带着和善的笑意把药和药方都递给病人。忽然心头一紧，余光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是低头打个招呼的功夫，抬头再看门口，半点影子也没了。
自己真是着了魔了，上着班也会想她。
今日阳光甚好。
她回家后也是没什么事儿干，看着自己卧室里那一堆脏衣服，看了20分钟，终于受不了了，一气之下把它们都塞进了洗衣机。似乎是觉得反正都洗了，就洗这么点也太亏了，于是把床单被罩都扒了下来，然后又去龙博的房间，把他的床单被罩也扒了下来。所有的褥子，能洗的洗，不好洗的拿到院子里晒，晒透了又拿着木棍好一顿捶打，捶打至棉花蓬松，满院子的飘毛絮和灰尘。又挂了一个晾条，把冬被翻出来两条，挂上好一通晒。
沙发套和抱枕也自不必说，一并被她拉出去洗了。
家里的洗衣机还有台老式的，也被她抬出来用了。天气已然很冷了，她赤着两条细胳膊在洗衣机里来回捞了快四小时才把这些东西挂上晾条。
肚子有点饿，翻了翻冰箱，也没有适合加进泡面的材料，于是勉勉强强拌了两包双倍辣火鸡面加了一个煎蛋。
吃完饭就把碗扔进了水池，不是不想洗。还是不洗省事儿，那龙博看见这盘子就知道吃过饭了不会太担心。
最近他做饭手艺越来越好了，但她的味觉好像衰退了似的，尝不出味道来，每次想捧场多吃一点，吃几口就没胃口了，只有这些重口味的东西自己才能勉强多吃些，不然那饭在嘴里来回地嚼，就是咽不下去。
吃过了饭，她就在院子里坐着，在这一排排床单被罩间坐着。
她仰面享受着阳光，啧，这么好的太阳，要是开本新书读一读，感觉立刻就舒服了。
可她给自己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就是抬不动手。
衣服甩得透，太阳也不错，不出一个小时大部分床单被罩都晾干了，提了口气，把床给铺了。加绒的床单下铺了电热毯，厚实的冬被套上了绒绒的被套。先是他的房间，然后是自己的。换完之后，一头栽倒在柔软蓬松的床上，手指一推，打开了电热毯。
“呜呜呜呜，好舒服啊~”她把脸埋在柔软又温暖的被子里好好休息了一会儿。
外面还有好多床单被罩和衣服该收了，可她不想动，一点也不想动。
猫猫找到了温暖的地方，跑来钻到她怀里打呼。
抱着猫躺了一会儿，她觉得有点无聊。辗转了几个软件也没发现有趣的东西，于是选择了精神速食，装了一个短视频平台，可越刷越没劲，越刷越暴躁，抬头看看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怒而卸载！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睡醒一觉了。捶打褥子的时候自己好像是太卖力了，此时胳膊已然开始酸疼了。她趴在床上，被窝暖得有些发烫，关节倒是暖了，就是整个人被电热毯烤得干巴巴地。她舔了舔嘴唇，有些口渴。
接着叹了口气，一点劲儿也没有，这一觉睡得还挺累。也许是姿势不对，她后背的陈年劳损开始隐隐作痛，连带着肩膀、锁骨，甚至是后槽牙都开始疼。
这痛令她烦躁，每天都要按摩一下缓解酸痛这件事让她烦不胜烦，她今天就是不去按摩椅那儿！
哦，痛是吗？我看看你会不会因此而死！
她裹着被子，在被窝里蜷成一个按理说最有安全感的姿势，满脑子想的是要把匕首送进自己的心脏。锋利的刀刃刺破皮肤穿过肋骨的空隙，划开搏动的心肌……无缘无故，这种想法就像是春天出现在卧室的柳絮团一样，毫无缘由。
她默然地看着自己脑内的想法浮起又消散，已经不会觉得痛苦了，只觉得有点无聊。
试图共情的人会认为她在对一个弱小的自己施虐，心理医生或许会认为她是刻意重复小时候的痛苦记忆并且乐在其中。
她没有什么办法，那些画面不会因为什么事儿消失，但也不会说因此要了她的命。这些好像是无聊时会产生的怪异的想法，实实在在地折磨着她。面对真实的痛苦她已经疲于应对了，这种程度的幻想她只好当看了一个垃圾广告。
匕首插心脏？哈哈。
她又没有匕首，还得花钱买。
如果她有力气，此刻应该起身倒杯喝的点个蜡烛瘫进按摩椅发呆，但她动弹不得，像是被这些乱起八糟的想法捆在了床上。她嘴也没张，从鼻子里叹了一声，一抬腿掀开被子，试图通过降低体温来缓解烦躁。怀里不见黑猫，原来如意早就嫌热去床脚窝着了。
有人敲门。
“豆豆？”是龙博，“今天下班这么早？”
她打算装睡。
屋子里没开灯，装睡应该很好糊弄过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走了进来，这个时候不该带上门出去了吗？
失策，她床前正好有个凳子，平时是用来放衣服的，可今□□服全洗了！
龙博伸手向她的手腕，探了她的桡动脉，顺势坐下，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均匀且轻柔缓慢。
早知道翻个身了。
“渴吗？”龙博问。
显然屋里也没第三个人。
“嗯。”她从鼻子里轻叹了下，然后挫败地睁开眼。
“隐修摘了一大把菠菜分了我一把，今晚做鸡蛋汤好不好？”
“听你的。”
“今天辛苦你了。”龙博轻轻拨开遮挡着她面容的长发，“一会儿吃完饭我们一起把床单叠了吧？”
她眨眨眼，算是表示同意。
“那你再休息一下，等会儿吃饭我叫你。”
这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用我帮忙吗？”
龙博拽起被子给她盖上：“你今天已经很辛苦了。”
没想到豆豆一抬腿又把被子压在身下，哼哼唧唧地说：“我不辛苦，我只是懒才不起的。”
似乎是被她这幅样子逗着了，龙博轻轻柔柔地笑开来，他伸手摸摸她的头：“懒人会洗那么多衣物吗？”
适应了房间的亮度，他的五官也在黑暗中清晰起来，随着他这一笑，豆豆看见了他带着光的眼睛正弯成温柔的弧度。
好看，好看得不讲理。
她莫名有些生气，犟道：“洗衣机洗的也不是我洗的。”
“你今天按摩椅都没开过。”
“不累呗。”她调整了下姿势趴卧在床上，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龙博听她这话毫不客气的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立刻叫苦不迭，“啊！疼疼疼疼疼！”见她吃痛，龙博才放轻力度，寻着肩上硬处揉按。
“比肩膀还硬的就剩你这张嘴了。”
以前他总觉得心上因她受线扯着，如今自己真的在两颗心上栓了一根绳，初衷是体会她的痛苦，好替她分忧解难，如今倒是因此开怀多过因此受难。
老天待他不薄。
不，是豆豆待他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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