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敞开
“宋持星，你他妈吓死我了……”余时隧抱着宋持星，大半个脸都埋在了宋持星肩膀里，不自觉的蹭着。
宋持星就这么被他抱着，过了好一会才反过来抱住他。
余时隧吸了一口气，发现宋持星没有穿外套，还是那件衬衫，于是又恼怒了：“你他妈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天，还穿个衬衫是不怕冻死是吗？”说完就脱掉自己的衣服就要往宋持星身上披。
宋持星没说话任由他动作，看着他实在气的不行了，于是下决心去哄人：“你今天脾气怎么这么暴躁？来大姨妈了是不是？”
余时隧瞪了她一眼，知道宋持星是在逗自己玩，但倒也挺配合，就接着宋持星的话把说：“是，我来大姨妈了，第一天，难受得很。”
宋持星本来以为余时隧会说“去你大爷的姨妈”或者“你看你冻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可余时隧没有，他接着自己的话把子，承认了宋持星说的那句话。这么一转变，反而有点像余时隧哄着宋持星了。
宋持星又说道：“那余老妈子还生气吗？”
余老妈子现在不想理她，给宋持星披了个外套，就在离她五米远的树下面坐着了，故意瞥过去头不理她。
宋持星手撰着衣服，走到余时隧旁边坐下。
月光还是很白，风刮的还是很大，可是有了身旁的这个人，宋持星觉得自己不再寒冷了，反而还有些暖洋洋的意味。
是因为人在身边，自己安心了吗？
两个人没有一个主动开口说话的，整场聊天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清凉无比。
余时隧撑不住了，想着敢情你他妈大老远的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你披个外套，然后坐着吹冷风一句话都不说？
他刚想说两句话来缓和一下这清冷的气氛，突然宋持星开了口：
“有酒吗？”
余时隧一头雾水：“你要酒干嘛？你别跟我说你想喝，不买。”
宋持星笑了笑：“你怎么这么理解我？”
“理解你也不买。”余时隧瞥过头，“这大冷天的你是不把自己作死不罢休是吧？”
“不喝冰的，只喝常温的，行不行？”宋持星知道撒娇能挽住余时隧的心，声音都不自觉的软上了几分，“求求了，我不喝酒有些话吐在嘴里说不出来，憋的难受。”
余时隧实在听不得宋持星撒娇，那声音就跟紧紧捏着自己的心一样，酥麻的厉害。
余时隧起身，宋持星笑道：“同意了？”
“你给我待在这边乱跑，我买两杯雪花就来。”余时隧指着她，“我回来的时候要是你不在这，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持星朝他摆了摆手：“赶紧去吧，我保证等你回来，我连一厘米都没动，行不行？”
余时隧点了点头，然后从后门墙边翻了出去。
宋持星低头闻了闻余时隧身上的外套，烟味很重，但宋持星头一回闻得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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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小正门门口挺冷清的，没有多少便利店，就连一个早餐铺都没有，这学校建立的太偏僻，每天晚上从这走出去不知为何有种去鬼屋探险的感觉。
余时隧又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准备看看哪家便利店没关门。
他绕了五小旁边的地市绕了好几圈，没有一家便利店是开着门的，余时隧有些烦躁，恨不得现在直接飞到金川去家里给宋持星拿瓶82年的老红酒过来给她喝。
但是这不现实，从底层到金川，骑着自行车最起码也要一个半小时，骑回来又需要一个半小时，三个小时，他还不如不去。
余时隧正不知道去哪的时候，脑子突然像开了光一样，去了之前带宋持星吃饭的那家店，就是那个不停说宋持星是自己的女朋友的那个店。
余时隧腿长力气也大，一辆自行车被他蹬的飞快，没一会就到了地方。
那老板刚要关门，余时隧就老远的唤道：“老板，等一下！”
老板停下来关门的手，朝喊他的那人看去，发现是余时隧时立刻跑了出来：“这都快11点了，你怎么来了？”
“卖酒吗？就雪花之类的啤酒。”余时隧气喘呼呼的从车上下来，弯腰撑了撑身子，“给我拿两瓶。”
“你大晚上喝酒啊？”那老板嘴上问完他，又招呼里面的人：“哎小伙子，拿两瓶雪花出来。”
“给我女朋友买酒。”余时隧从兜里掏出20，扔到老板手上，“不用找了。”
那小伙子拿出来两瓶啤酒，递给了余时隧。
余时隧接过酒，抬头看那个人，看了半会才确定道：“江寻？”
江寻笑了笑，然后把老板手上的钱递了过来：“好久不见，余老大。”
“你在这上班啊？”余时隧看了看老板，“我兄弟在这上班，你都不告诉我？”
“我哪知道这是你兄弟。”那老板不满道，“他又没跟我说。”
余时隧舔了舔嘴唇，然后对江寻说道：“事态紧急，没办法跟你聊天了，先走了啊。”
“见宋持星？”
余时隧跨上车，骑的飞快，只给他留下了一句话：“喊嫂子。”
——————
余时隧将车子停在了校园门口，借着腿长，一下子就从后门翻了过去。
宋持星果真一厘米没动我，只是蹲在那里，手指头不知道在笔画着什么。
余时隧轻声走了过去，把酒递给了她。
“怎么这么慢？”宋持星有些抱怨，“你再晚一点我还真就跑走了。”
余时隧将递给她的酒又收了回去，不肯给了。
宋持星连忙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把酒给我吧。”
余时隧坐了下来，给了宋持星一瓶，还细心的把酒瓶盖给掀开，然后才递给了她。
宋持星仰头直接喝。
余时隧看着她喝，喝的好像是要一下子干完一杯，便说道：“喝慢点。”
宋持星停了下来，擦了擦嘴，没说话。
余时隧才开始喝第一口，抿了一口就不喝了，转过头去问宋持星：“可以跟我说你的事了吧？”
宋持星把酒咽进肚子里，然后问道：“你想听什么事？”
“能让你在这银杏树下坐一晚上，借酒消愁的事情，我都想听。”
你不能瞒着我。
我已经是你的全部了，不是吗？
宋持星捏了捏酒瓶子，然后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我把人害死的事情。”
余时隧愣了一会，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宋持星的话：“你害死人？”
“嗯。”
“你害死谁了？”
宋持星不吭声了。
“你他妈倒是说话啊？”余时隧急了，“你话说道一半不说了，搁这钓谁呢你？”
“是赵莱她母亲。”宋持星转过头去看余时隧，“我害死的是她母亲。”
“宋持星，大晚上我不是来跟你开玩笑的，赵莱她母亲被你害死？”余时隧把宋持星的头掰正了过来，“你看着我，跟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宋持星没回答他，又问道：“有烟吗？”
余时隧真来了脾气，刚想开口在说什么，宋持星却堵住了他的话：
“我不抽，我拿根叼嘴边，要不然牙痒痒。”
余时隧不信她的鬼话，把衬衫袖子给撸开，亮出了结实有力的胳膊，伸到宋持星面前：“牙痒痒咬我胳膊，咬下来一块肉都没事。”
宋持星盯着余时隧的胳膊盯了一会，然后又把他撸起来的袖子给他抚平：“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余时隧没听懂。
然后他又听见宋持星轻飘飘地说道：
“我舍不得。”
余时隧整个人现在是定在那个位置上的，胳膊肘还在宋持星眼前。
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人都飞起来了。
宋持星说她舍不得，是不是代表，她喜欢着自己。
是不是自己还能回到以前，回到他和宋持星关系正常的时候。
以前余时隧一直想着，只要宋持星能和自己在一起，他就满足了，这也是他小时候的愿望。
现在余时隧只想着，只要宋持星不排斥自己，好好的，对自己能多笑笑，他也就满足了。
他自己的欲望越来越小，不敢再对宋持星有什么特别大的要求，只要宋持星每天开心，快乐就好。
他不断的缩小自己的欲望，但谁又知，忍住欲望这件事对于男人来说有多难。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余时隧吞了吞口水，喉结滚了滚，“宋持星，你别勾我。”
他真的，真的快忍不住了。
爱意不断地冲破他的理智，冲破大脑，他马上觉得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哪勾你了？”宋持星笑了笑，“普通慰问而已。”
“跟我说你今天晚自习为什么不去上课。”余时隧觉得再跟她纠缠下去自己就快疯了，干脆直接引入正题。
“我跟你分别之后去了赵莱家。”宋持星朝他摊开手，示意余时隧给烟。
余时隧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递给宋持星。
宋持星还没接过来，手在空中伸到一半，余时隧就把烟收了回去。
宋持星：“……”
干嘛？
“你确定你……你身上没有打火机？”余时隧实在不相信宋持星的鬼话，既然她问自己要烟了，就表明她身上一定有打火机或者火柴。
“真没有。”宋持星摊开双手，“你不信过来搜搜？”
宋持星双手撑在两旁，将自己完全展示给余时隧：“你摸摸看？”
妈的……
受不住……
余时隧吸了口气，还是不准备干这么流氓的事情，把烟递给了她：“我没有大晚上耍流氓的习惯。”
宋持星接过烟，叼在嘴边，忍着笑。
“笑个屁。”余时隧看她，发现宋持星嘴边叼着根烟，真的很……
性感……
“操……”余时隧低头骂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余时隧也从裤兜里掏出根烟叼在嘴边，又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然后再去看宋持星的时候，发现宋持星一直盯着自己。
“看什么？”余时隧说，“看了你也不能抽。”
“我不用打火机点烟，看你点不行？”宋持星干脆转头，然后继续接上面的话：“赵莱他母亲下半身残疾了，我去她家里看赵母的时候，还被她家门上面的面粉袋子砸了一头的面粉。”
“门上面挂面粉袋子？”余时隧问道，“你确定不是防狼用的？”
“应该吧。”宋持星笑，“我跟她母亲有快一年没见了，她母亲对我还挺好，虽然有点贪财贪色。”
余时隧看着她，移不开眼。
“我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赵莱，顺便把赵莱被拘留这事告诉她了。”
“谁知道她母亲反应这么大，指着我就是一顿骂，说我诬陷她女儿，骂我不是东西……”
余时隧眉头皱了皱。
但接着余时隧没想到的是，宋持星抬起了手，摸着自己的眉头，像是要抚平一般，一点一点的顺着。
冰凉的触感触碰到额头，让余时隧凉了一激灵，转手就打断宋持星的话：“他妈的怎么给你披了外套手还是这么凉。”
余时隧把宋持星的手抓住，两只手包着，给她取暖。
宋持星没动，任由余时隧动作，像是把自己的手完完全全的交给了他，只是说着自己的话：“后来我带赵莱她妈妈去看赵莱。”
“你是不知道赵莱是有多激动，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到的那种……”宋持星说着，“后来好像是因为赵莱她妈妈说了什么话，跟赵莱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她说的什么？”余时隧问道。
“她说自己不是东西。”宋持星转头看余时隧，“顺便连着我一起中枪。”
“然后呢？”
“然后？然后赵莱她妈妈就先跑了出去，我就跟赵莱多说了两句，赵莱跟我说她妈妈有些精神病。”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怪不得她会骂我对吗？”宋持星笑道，“等我出去的时候，发现她妈妈已经不知道跑哪了……”
“我围着那一片一直找没找到，干脆回家找，因为我心里想着，她妈妈嗯精神病并没有到什么都认识的地步，自己的家还是认识的。”
“我快走到赵莱家那条巷子的时候，有位老大爷突然叫住了我，跟我说有个人出车祸了。”宋持星吸了口气，又喝了口酒，“我回头一看，以为是什么人出事了，谁知道我瞟见了赵莱她母亲的轮椅……”
余时隧心提了起来。
“我看见了赵莱她母亲被一群老大妈围着，那断了的腿被轮椅压着，不停的冒血，甚至，还能看见骨头……”宋持星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你说我是不是神经病？我为什么非要……非要和赵莱多聊那一会？”
余时隧擦了擦她的眼泪，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话都化成了自己的动作，化成一种无声的安慰。
宋持星应该是酒量不太好，这时候有些喝大了，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你知道吗？她母亲都他妈的躺在那里了，没有一个人肯把那轮椅抬起来，没有一个人打120……”
“我以为是这些大妈她们才来，没来得及打120，但是到最后……我听那个大妈说，她们都在这里看了10分钟了，没有人过来，直到看到我过来的时候，她们叫住了我让我打得电话，拉开了轮椅……”宋持星舔了舔后槽牙，本就红肿的眼睛哭的愈发亮了起来，“可是你知道吗？你知道她们为什么看了10分钟不肯打120，不肯把轮椅拉开吗？”宋持星抬起头，把叼在嘴边的那根烟拿了出来，然后喝了口酒，借着酒劲，又把烟叼了回去，看了会余时隧嘴边的烟。
余时隧以为宋持星是喝大了，刚想说让她别喝了，结果宋持星突然凑近了过来。
余时隧看着宋持星放大的脸，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烟也忘记了吸一口。
宋持星慢慢靠近他的唇，似乎是想吻他，余时隧见状立刻想把嘴边的烟抽出来，结果被宋持星制止了。
余时隧被宋持星按着手，宋持星整个人的重心都在那双手上，余时隧不敢动，怕一动，宋持星没了重心倒下来。
就这样，看着宋持星一点一点的靠近了自己，然后将她嘴边的烟靠近自己嘴边的烟，按了上去。
映着火光，“呲啦”一声，宋持星嘴边的烟点燃了。
火光映在两人的眼上，余时隧看见了宋持星被火光映亮的眼睛，里面有万千的星海，随着火光升起，越来越亮。
余时隧一直认为只有喝酒会让人醉的不省人事，谁知道吸烟也会让人醉的□□。
宋持星点燃了自己的烟，然后将撑在余时隧手上的手给移开：“我说不使打火机点燃烟，我没说不借用你的烟点燃我的烟。”
“所以你就选择勾我？”余时隧暗暗骂道，“宋持星，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
“那些大妈是觉得电话费太贵，轮椅太重，宁愿看着人一点一点的死，都不愿意让那两块钱给花出去，都不愿意动动自己的手指头，把轮椅给扶起来。”宋持星说道，“你说现在都什么社会了，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啊？”
余时隧抓紧了她的手捏了捏，传递着一种安慰。
我在，你大可不必如此伤心。
宋持星咽了口酒，然后红着眼眶，咬着嘴唇，尽力不哭出来，可是悲伤如潮水般从心底涌出来，还是哭出了声。
余时隧把她转过来，圈在自己怀里，让宋持星慢慢发泄。
宋持星在他怀里哭的一颤一颤的，如同一只受了很大委屈的小猫，哭的余时隧心酸，心疼，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余时隧没有哄过人，这辈子唯一哄过的只有宋持星，第一次难免会有一点生疏，他只能把手放在宋持星单薄的后背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从上到下的顺着。
余时隧不会说动听的情话，如同他之前做的梦里一样，“无法预知的爱”将是他这辈子说过最动听的情话。
他的嘴很笨，只能小心翼翼地哄着宋持星，生怕说错了什么话让宋持星脾气更大。
余时隧很喜欢宋持星哭，因为她一哭就会钻到自己怀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归属感。
余时隧把下巴抵在宋持星的肩膀上，少女的头发丝香的过分，随着风一点一点的飘到自己的鼻腔里，好闻的厉害。
他痴迷，他希望能在多多的放肆一会，让他多闻闻这种味道。
余时隧听见了宋持星不知道埋在他胸前说什么，震的他痒痒的，他便低下头去听，听见了宋持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后的呓语：
“我没有家了……”
余时隧一愣。
他才想起来，宋茫好像也出了事，家里还有一个年迈的外婆等着她养。
宋持星慢慢从他怀里退出来，让余时隧最后那点欣喜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余时隧看见宋持星红着眼，哭的像只小兔子，对他说：“余时隧，我没有家了……”
我没有家了，我害的赵莱也没有家了。
宋持星说道：“赵莱她也没有家了，我还没有……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我不敢……”她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很大声，像是要把心里的委屈全都靠喊发泄出来。
“我不敢告诉她……”
“嗯。”余时隧不知道说什么，干脆耐心的听她说，她说一句，自己就“嗯”一下。
“我怎么办啊余时隧？”
我怎么办啊？
没工作，没有家，没收入了……
赵莱怎么办？
“她从小到大，从没求过我，这是第一次……”宋持星哽咽道，“她第一次求我，我就没做好，她出来之后她会怎么想？”
余时隧还是“嗯”。
他不知道说什么，心中百般的话涌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告诉宋持星，我还在。
“我没有家了……”宋持星说道。
“嗯。”余时隧回答道。
“我没有家了……”
“嗯。”
“我没有家了……”
这一遍，宋持星没有等到回应。
她刚想抬头看余时隧，结果被余时隧捧着脸，逼着抬起了头。
余时隧看着宋持星红通通眼尾，还有哭的湿润的嘴唇，咽了咽口水，把心中的燥热给压了下去，捧着宋持星的脸，让她的额头与自己的额头相抵。
手是凉的，唇也是凉的，额头也是凉的。
可是心是热的。
余时隧在宋持星迷茫的眼神中，用郑重的，祈求的，不可否认的语气说道：
“你有家……”
宋持星刚想问你是什么意思，接着余时隧的唇就贴在自己那哭湿的眼睫上，虔诚的吻了吻，浅尝辄止，然后低头看宋持星，然后笑了一下。
这一笑，照亮了宋持星的后半生。
“你有家，”宋持星听见余时隧迎着风，看见额头贴着自己的额头，说道：
“我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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