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东渡崖
人是凭空消失的，沈肆和铜锣不过在原地等了一刻钟，人又回来了，只是他是提着剑，一身杀气地回来。
“爹爹！”铜锣想要飞过去，但是猛地看到江逾年猩红的双眼却怔住了。沈肆拽住它，“小心，他可能走火入魔了！”
“我要——让你们偿命！”
小年，杀了他们给娘报仇。
杀了他
杀了他
沈肆身上的封印虽然已经渐渐减弱，但是贸然冲开定遭反噬。窥天境修士的威势在这片空间弥漫，来不及想这么多了——
铜锣看着整个人突然变了气场的沈肆又是一个惊吓，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便以不可违逆的语气道：“待我伤了他后，你化成藤蔓将他困住。”
铜锣尖叫拒绝：“可那是爹爹！”
沈肆冷冷道：“不想我们三个全部在此送命的话，你可以拒绝。”
他手里拿着血容，血容化成剑的模样。
体内灵气的运行乱作一团，他只能勉强挡下对方的攻势，节节败退。整个天地风云乍起，剑影交错，剑气化作滔天巨浪。所指之处遍地荒芜。
虽然修为略输一筹，但是沈肆从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身法灵巧，虽看似处处被压制，实际上他仍然毫发无伤。
只是在找一个机会。
江逾年失了神智，一心只想杀了眼前的人，每一招都毫无保留，若是硬接自己极有可能会命丧对方剑下。
还不是时候，剑光在他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
他的身形不乱，继续躲闪着，试图寻找一个机会。
江逾年的身形晃了一下——
就是现在！
他用灵气护住心脉，任对方的剑刃穿透左肩，血容化作匕首，刺进了对方的血肉，还不够，他忍住痛，灵气源源不断地汇聚在血容之上，对方的护体灵力开始产生裂痕……破裂！
“铜锣！”
棕色的小团子业务极其熟练，它化成藤蔓将人困住。
它努力控制住身体不要瑟瑟发抖，此时天空中紫云密布，隐隐传来雷声。
这是……天雷？
沈肆从霜予中抽身，此时遭遇天雷渡劫，对方必定是九死一生，他没必要在这里陪他送死。然而还没等他走上几步，左肩的血洞突然再次被穿透，缀着绿叶的藤蔓颤颤巍巍的，显然害怕极了。
“你不准走！”它不知道哪来的胆量，“爹爹现在很不好，你要帮他！”
沈肆：……
你送死能不能别找我垫背。
然而藤蔓死死地缠住他，将他和江逾年锁在一起，要不是他现在身受重伤，怎会让这个破藤蔓再次得逞。
天边的紫云发着光，凝聚着骇人的威势。窥天境再往后，是破劫之境，自唯一的破劫修士于数十万年前陨落，十方天再无破劫之人。
窥天到破劫的天雷降下，便足以摧毁一方天地，好在天雷不会殃及无辜，当然前提是不要与渡劫之人太近。沈肆看着身旁神志不清走火入魔的江逾年，他如今的状态如何接得住天雷？
修真界两大顶尖高手齐齐死于天雷，说出去也是一桩奇闻。
震裂天地的声音喷薄而出，紫云吐电，雷劫如约而至，他手握长剑，剑刃映着紫色光影，沈肆眼神冰冷，若说天劫的存在若是修道路上的拦路猛兽，那么他便会踩着对方的尸体向前。他确实讨厌给自己找麻烦，但若是让他等死，他却会先拼个头破血流。
铜锣已经隐去了意识，它这样的天地灵植在雷劫中往往不受影响，但是被雷劈的感受，不会有哪个植物会喜欢的。
破天一声巨响，天雷降下。直径约莫半尺的天雷声势浩大，直直向他们砸去——
他飞快地挽了个剑花，口中念念有词，霎时，血容从他手中飞出，径直撞上了那束骇人闪电，灵气浩浩荡荡地涌向半空。
鲜血缓缓从他的嘴角溢出……
第二道天雷开始酝酿，他将灵域之中的法器尽数取出，若是有任意一名修士看到，定会惊叹于他的收藏之广、法器之珍贵、灵药之罕见还有数不胜数的符箓阵法。这些十方天大多数修士趋之若鹜的极品被他随意丢在一边。
沈肆随手拿出几瓶丹药，他的修为恢复前无法打开灵域，如今打开，却是面临死局之时。吞下丹药，刚刚耗尽的灵力又迅速回复。他收回血容，本命武器与主人心意相通，若是再用它扛一次天雷，他怕是死得更快。
符箓，阵法……
他迅速施法，所有的防御符箓汇成一个大阵，旋转着飞向半空，与此同时，天雷再度降下，灵气再度被抽空，天雷被拦腰挡下，成百上千张符箓开始一张张湮灭，他空出一只手再度施法，余下的攻击型符箓纷纷结成阵法向天雷急速飞去！
既然挡不住，那便击退！更多的符箓化成无数咒法，磅礴的能量几乎要崩裂整片天地，他喷出一口鲜血，无数飞灰从空中飘下，第二次也挡住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法器丹药，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多准备点了，也不知道还能抗住几次。
……
随着上古法器的破损，他几乎同时失去了伸手拿药的体力，接着是第六道天雷——
铜锣早就失去了动弹的能力，连束缚住的本能也消退了，软绵绵地摊在地上。他看着地上残破的上古神器，既然已经没什么用了，那就发挥一下最后的价值吧。
胡乱地咽下一大把修复性灵药，药性在体内横冲直撞在，但在他的伤势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他随手抓起躺尸的藤蔓缠在那个已经废了一半的神器上，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扔向那道凶神恶煞的雷劫——
他昏死过去。
沈肆如今修为不过窥天初期，加之身受重伤，能接下六道雷劫已经是匪夷所思，更何况还是窥天境升至破劫境的雷劫。要知道从古至今有多少修士虽准备充足，却在一次一次的雷劫之下身殒，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死于大关突破之劫。
修炼之中，三个境界一小关，五个境界一大关，窥天到破劫就是一个大关。入了破劫，后续的修行便只能靠在天地之中找寻机缘了。
窥天十一天雷劫，如今还剩五道。若是几人还清醒着，便会看到在雷劫即将砸到江逾年身上之时突然变得极小极细，如同瘙痒一般没入他的体内。
某拼命挡下雷劫生死不明的魔界大佬以及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舍身挡雷的藤蔓：？？？
江逾年醒来时便看到沈肆枕在他的腿上，天空中的雷云缓缓散去，体内的灵力如海水一般磅礴，自己这是……突破了？
天空的灵云还未完全散去，单是看这满地狼藉，他便知道刚刚的渡劫有多惨烈。身上只有几处受了伤，在强大的灵力修复之下以及无碍。身边的沈肆奄奄一息，他伸手去探，发现对方的气息以及极其微弱了。他心中动容，自己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对方，对方却为他几乎要送了性命。
将人小心地扶起来，磅礴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汇进对方的身体。他越看越觉得心惊，沈肆的伤几乎是之前的十倍百倍不止。
何其触目惊心。
直到两个时辰过后，沈肆才悠悠转醒，感觉到自己的伤被一股极为强大的灵气滋养，修为亦有所精进。他脸色惨白，看着周遭的一切才知道发生什么。
他还活着。
身后的人见他醒了，忙递上水，“你现在感觉可好些了？我已经暂且稳住了你的伤势，你现在动作不宜过大，我们先在此地歇息，等你伤好些了再做打算。”
沈肆点点头，又咳了几下，“我无事，你刚突破境界尚且不稳，需要稳固灵力。”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铜锣现在如何了？”
江逾年摊开手心，上面躺着一个拇指大小，灰扑扑的迷你“铜锣”。
迷你铜锣睡得很死，但是看上去状态还不错。
真是个命大的小家伙，沈肆想着，完全没有一丝拿它去挡天雷的愧疚。
见他无事了，江逾年也便盘腿坐下，开始梳理现在的身体。识海之中有一团小小的浅蓝色的光，这是他在被强行拉进另一个空间的时候发现的，脑子里突然出现的画面，那个让他感到憎恨的男人，还有尸骸满布的家族……
不苟言笑的母亲。
这些应该是原主的记忆，而他那时被推进了商寅的身体，绝望和铺天盖地的仇恨几乎将他清醒的意识屠杀。蓝色的光球缓缓绽开，片段的记忆涌入脑海，说是记忆也不全是记忆，更像是以旁观者角度记录的影片。
影片截止在幼年的原主在母亲的保护下逃离。
巧的是原主也叫江逾年，遥临应该只是一个仙号。所以他其实一开始就掉马了。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还是这次的突破，他感应到了天地法则，粗略地阅读了这个世界的历史与法则，他的学习能力不错，基本上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的修为使用指南，不再像一开始那么被动。
其次是这个秘境的事：所有的事情几乎已经全部呈现在眼前：他因为商寅的流魂与商寅产生交集，赠予了他一丝纯粹的灵力，两人结成了某种牵绊，因此他被拉进商寅的身体，见证至亲的死亡唤醒了自己藏在心底的仇恨。
他走火入魔屠杀了追上来的所有妖兽，后来又看到了自己的仇人，他那时已然杀红了眼，连这种并不高级的障眼法也不能识破。
至于商寅，自己那时附身在他身上，会给少年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好像又看到了商寅的眼睛。
他看着他，声音很轻，他说：我没想过这么多。
已知既定结果去评判一件事很容易，但是在那个时候，人们往往有着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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