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寻仙会
一路上妖兽不少，却也不是什么威胁。那些妖兽见了人也不贸然上前，只是在暗中蛰伏。
方肃越发觉得这人不简单，脸上不动声色。离家之时他的修为已达到束心，已经是家族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哪怕是在整个十方天，也算是个天才了。他如今入道也已百年，却看不透此人修为，或是说对方不想展露实力，若不是家族的秘法，恐怕自己一开始也会误以为这人毫无修为。
能做到此等地步，至少也是凝元境的修士。
“跟着一个没什么灵力的废物能有什么出路？”那个口齿伶俐的年轻人道，“与其这般慢悠悠踱步倒不如我单独去寻我师姐倒快些。林兄你觉得呢？”
“如今身在何处尚且不明，万一有什么危险也好彼此照应。”那个脸上有疤的大汉名唤林宇，是个映乾境的修士，修为达到出尘之后便可以修复伤痕，他却未曾修复自己脸上的疤。
薛远之又道，“跟着他，也不知是他照应我们还是我们照应他。可别忘了，方才与妖兽搏斗是谁在一旁袖手旁观的？而且这位可是追云楼的‘贵客’。”
“这位兄台说的是，方肃不才，倒是愿意和江穆兄共患难彼此照应，几人确实也不必跟着我们去‘送死’，便在此别过也无不可。”方肃笑道。
“那既然如此，还是各走各的吧。我与林兄一道，方兄与这位……江先生一道，你们二人呢？”
萧跃犹豫片刻，薛远之和林宇的门派都是修真界找得到名号的，而这位方肃和那位江穆却是来路不明：“我们兄妹二人与薛师兄一道。”
江逾年颔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抬脚向着一处小道走去……
“希望江先生能活着与我等再见。”薛远之满脸堆笑，眼中是掩盖不住的嘲讽。
“那是自然。”江逾年假装听不懂对方的言外之意，头也没回一下。
方肃连忙跟上：“江兄走得太快了，在下都要跟不上了。”
实际上只是在走路连灵力都没用的江逾年：……
一路上怪异得很，很少看见妖兽游离的迹象，也没有人经过的痕迹，干净得不像话，像是……像是被清扫过似的。他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香味。
铜锣变回了团子的模样，它跳到了江逾年的肩上，伸着脖子左闻闻右闻闻，小脸上写满了兴奋。
“好好闻的气味！”它睁着大眼睛在江逾年的肩上蹦蹦跳跳的险些没摔下来，“和爹爹怀里的草药一样好闻。”
江逾年这才想起来疏寒母亲赠与自己的那株悬天草，他将草药取出，此间的灵气仿佛是它的温柔乡，整株草药都变得苍翠欲滴，铜锣的状态也很好，想来这地方是有什么帮助灵植生长的宝物，或是妖兽生长的坏境本就更适合灵植生长。
他取出一枚符箓，口中念念有词，片刻，那符箓裹挟着那株悬天草向左侧的小径飞了过去……
江逾年连忙跟上，越走越是杂乱，野草没过小腿，藤蔓缠的树上、地上到处都是。
成片成片的藤蔓错综复杂，粗壮的根|茎自高出倾泻而下，路却越发狭窄了，越往深处，蔓延的藤蔓便越粗，草也越深。江逾年每走一步，周身的灵力便会驱散杂物以保畅通无阻。要不是有悬天草的指引，根本不会有人走这不毛之地。然而这荒芜之地深处，却有一扇藤蔓编制的草门。隐隐约约可以察觉到有阵法为障结成的结界，应该就是此处了。
既然来了此地，便是要进去的，江逾年破开薄弱的禁制，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密林，或者说是一片悬天草林。
“此地竟有如此多悬天草？”饶是一直冷静自持的方肃也不由得有些惊诧，悬天草顾名思义，不是长在地上的，而是悬在空中的。悬天草的根茎高约一丈，巨大的茎叶捧着的，花蕊处那一株小小的、半浮着的小草，便是悬天草。
悬天草多生长在天玄境内，却极其稀少且难以存活，因此极为难得，若是年份久些的悬天草便更难得了。三百年前，天玄有个不大不小的门派，叫做“扶岳门”。
扶岳门人几近归隐，平日里极少露面，许多后辈都不知有此门派。扶岳门所处的连珏山上便盛产此类药草，悬天草虽然对于修行大有裨益，但是其茎叶却是极为霸道，长期接触便会使人修为停滞身体逐渐老去，与普通人的生老病死无异。因此修士大多不愿意与此草靠得近了，因此虽然此草并不稀缺，市面上却极为少见。
可为何扶岳门要建在此地呢？原是扶岳门的心法便是避世修行，以清心舒缓、温养心脉为主，因此阴差阳错恰好与这悬天草的药性相克，两相中和便是相辅相成。所以这令人避之不及的悬天草林便成了扶岳派的天然护山屏障。
因为扶岳门门下子弟打小就与悬天草亲近，这灵草也是有灵性的，所以对于扶岳门弟子也很亲近。不过这倒只是个传闻了，真相如何也无从得知——毕竟此门派已经覆灭了近三百年了，扶岳门向来避世不争，却不知惹了什么仇人才遭此灭门之祸。扶岳门覆灭后，连珏山的悬天草朝夕间成片成片地枯死，如今这等草药已经极少见得了。
江逾年将自己那株草收了回来，放入灵域之中。
“等等。”他拦住抬腿欲走的方肃，“此地有东西。”
方肃按下心中那一丝没由来的焦躁，“什么？”
江逾年没有说话，他凝出一丝灵力飞向身侧两三步远的草丛，一截白色的东西露了出来——
是一截白骨！
方肃心中一惊，是人的小臂。看这颜色怕是才变成骨头没多久，灵气没入那截白骨之中。
“人是几日前死的。”灵气挖出一个小坑将那截骨头埋好，“此处异常蹊跷，务必小心。”
药草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那股香气越往里走便开始变得古怪起来。四周越发寂静，他们绕开成片的的悬天草林，灵田上幽幽地飘着几个人影，江逾年停下步子，方肃仔细看着眼前的景象：
灵田之上环绕着淡淡的雾气，隐隐约约可见几个人影飘在远处，像是没有双腿一般，只是幽幽地飘着。
“这里的灵气有古怪，还有这些草药，不要随意触碰。灵气耗尽便吃这个。”江逾年随手扔给他一个药瓶，方肃接过来一看，居然是极品的回灵丹。他心中暗暗一惊，极品丹药一般的世家连见都不一定能见上。饶是在家中，也不过只有一位极品炼丹师，且成功率极低，这样一瓶极品的回灵丹，不知需要花费多少时日多少珍惜灵草才能练成。更何况这一瓶的品质也是上乘。
如此珍贵的东西随便给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方肃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人的来历。拿着丹药，方肃觉得自己现在可以面无表情地看着田里那些珍贵的灵药而不肉痛了。
他从十方戒中取出一瓶上品的回灵丹，将江逾年给的那瓶收了起来。十方戒是十方天随身储物空间的载体，形式多种多样，由于多为戒指的模样，所以久而久之便被统称为十方戒。与灵域不同，十方戒不仅空间较小，且不能容纳活物，还有被杀人越货的风险。
十方天之人却依旧对此趋之若鹜。
“这里不对劲。”江逾年停下脚步，此地阡陌交错，道路曲折，弯弯绕绕却是一直无法靠近正中央。他停在某处，“那片花田……”
方肃看过去，那是敏若，花朵呈雪白色，花茎柔弱花朵却繁复沉重，脆弱的花茎极易被沉重的花朵压垮，而压垮之后，此花便无法再入药。
敏若花有剧毒，唯有与花茎连通以秘法炼制将其毒素引出，方可以入药，花茎若是被压垮了，毒素便再无法纾解，时间长了便会将整朵花侵蚀干净。
而此时，这种花茎极为脆弱的花却无一朵受损，而原本浅绿偏白的花茎却是一片白。
那不是花茎，是人骨！
以人骨为茎，骨骼自然是足够坚硬的，撑起这一朵小小的花自然是不在话下。
两人感觉脊背一阵森寒，江逾年胃里一阵翻滚。还没等他回神，却听到有人在此地大打出手，就在正中央的地方，刀剑相接各类武器碰撞，铺天盖地的术法缭乱纷杂。
这里面其中有几个熟面孔，正是方才与他们分开的林宇四人，剩下的有不认识的，还有林宇他们口中已经失踪几日、“正在修炼”的同门师兄弟。
那些人缠斗在一起，心法剑术却是毫无章法可言，所有的攻击只不过是在凭借着本能发动。
“打得最凶的，大都是同门手足。”方肃摇摇头，心中唏嘘。
江逾年皱眉：“那个人手臂上的肉已经看不见了。”
方肃这才注意到其中一人光秃秃的手臂，心下又是一惊，常人手见了骨便无法拿剑，而那人却用已成白骨的右手握着剑，挥剑的速度丝毫不见慢。
“是弥环阵！原来如此，我说为何方才明明背道而驰却依旧在此相遇。弥环阵内无论向何处走，最终都会来到同一个地方，只是这千千万万条路中只有一条是生路，其他都是‘亡路’，若是走上了‘亡路’，便会被眼前的诱惑迷得渐渐失去心智，最终自相残杀，化作这片无边药田的养料。”
“他们会一直杀，直到最后一个人站不起来，他们的尸骨渐渐与这鬼地方融为一体……”方肃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无疑他们二人走的是生路，其余所有人走的是“亡路”。江逾年自认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但是也不会见死不救。他径直向前走去，既然无法沿着路过去，那就直接过去。
弥环阵环环相扣，他们早已深入阵中，如何还能破阵？
“江兄——”方肃开口阻止道，“若是贸然前去，只怕是从生路走到了‘亡路’之中。”
“此阵一旦开启便难以破除，若是在生路尚有一丝机会，心智若失便再无法脱身。”
江逾年并不理会，他取出霜予，如霜的剑刃上散发着森然寒气，他走过一片灵田，草药便枯一片，强大的禁制在他面前像是不存在一般，比纸还要脆弱。
“既然无法破阵，那就毁了它。”江逾年清冷绝尘的脸上满是肃杀，不仅仅是为了救那几人，更是对这个地方的厌恶。
那便毁了它。
方肃从未见过硬闯法阵的人，放在之前若是听到有人想要硬闯弥环阵强行毁阵，他定然不屑一顾一笑置之。但是此时，看着江穆的背影，他觉得或许那人真的可以做到。
——这个人强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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