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寻仙会
弥环阵阵起八方，两两相通首尾相接，这片药田便是阵眼，也就是万流归源的那个源。
布下此阵之人，是想让入阵者在不知不觉中葬送自己，以修士的灵体血肉作为肥料，养殖这一片让外人趋之若鹜的灵草。
无论何种阵法，想要强行破阵只会受到更加猛烈的反噬，当然若是足够强大将阵法核心悉数毁去也不是难事。
可若是失败便会被剿灭。
离开还是跟上去？
不等他花时间思索，整个空间开始扭曲，眼前的景象让他眼花缭乱，生路就在左边，离开还是留下？第一环崩裂开来，他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灵气，灵气在整个空间横冲直撞，势必要毁掉这一切。
那些花费了大量心血的灵草说毁便毁，翎姬看着这一切，缓缓闭上了眼睛……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她只能等。
不愧是那个人，行事手法简单粗暴一如既往。她攥紧了袖口，花费百年的心血一朝毁于一旦，若说不心疼那必定是假的。
强烈的求生的欲望险些将他压垮，他不能死在这。生路越发狭窄，再不走便只有相信江穆这一个选择。方肃手握得很紧，指甲把手心掐出了血，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浑浊的空气之中，他抬起了左脚，却猛地止住了——
不对！
他险些中了套，生路何时会如此巧合地恰好出现在他的脚边？若是这一脚迈下去，他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他看着走远的江逾年，抬脚跟了上去，照现在这个情形，生路在他找到之前怕是已经断了。
江逾年很冷静，他的眼中只有那几处若隐若现的光，那是缔结阵法的根基，只需要毁了它们，一切便会结束，那些人就会清醒，这个鬼地方会被彻底摧毁。
他长剑一挥，一道剑影飞向远处一座亭台，亭台应声坍塌，他掐了个灵诀，一个浅白色的影子飞了过去，将废墟之中冒出来的那一缕浅紫色的光芒吞噬。
大地震动了片刻，他岿然不动，眼前的几人仍旧打得厉害，片刻，极强的威压倾泻而出，刀剑武器纷纷落地，失去神智的几人拖着似有千斤重的躯体，笨拙地挥动肢体，远远看去就像是在打闹的稚子一般。
第二道剑影。
第三道，第四道……
这片空间的灵气像是发了疯似的四处逃窜，江逾年放出的灵气将最上方的结界撕开了一个口子，那些诡异的灵气便纷纷飞了出去。
糟了！
方肃觉得不对，但是他不能让江穆停下，这不单单是弥环阵，弥环阵外，是杀阵！
若非走的是生路，便无法安然离开这弥环阵，更遑论救人，若是侥幸未被蛊惑心智试图破阵，便会进入杀阵。
他们可能忘了，这地方是无边妖域。
——江逾年没忘，一路上这地方的妖兽太过温和，他早觉得不对，在东渡崖时他见过百万年前的人类与妖兽，它们有着凶恶的獠牙和利爪，与人类彼此屠戮。
不是妖兽温和了，而是他们如今身处的地方像是一个巨大的温室，或是说……囚笼。
像是牲畜被关在狭小的房间之中，缓缓向其中释放致幻剂，让他们彼此厮杀供人观赏，只是不一样的是，被关起来的是人，外面的是妖兽罢了。
哪怕知道破开囚笼面对的便是洪水猛兽，但是他依旧如此选择。
没有人甘愿做供人赏玩的物品，也没有人甘愿成为被人利用算计的棋子。
嘭——
八处阵眼悉数被他摧毁，强大的灵力穿透他单薄的身体，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那些缠斗在一起的人脸上满是茫然。江逾年擦去唇角的血，铜锣正安安静静地缠在他的手腕上。
灵气像潮水一般骤然褪去，空气中的药草香气被令人作呕的尸体腐烂的味道代替，所有人忍不住原地干呕。
成片成片枯败的灵草消散在天地之中，所谓的“灵土”也像沙子一样渐渐流走，露出堆成小山的尸体和白骨。
恶臭的烂肉和已经发黑的骨头将他们包围，他们站在尸体之上。
所有人都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飞快地逃开，还没等他们离开这片尸海，一阵巨大的，震天动地的吼叫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江逾年仍然站在原地，霜予的剑锋愈发锃亮，好似兴奋地颤了颤。
脚下的土地震动地愈发厉害，他想起东渡崖秘境的那次妖兽潮，这里只会更可怕，更危险。
——这里是无边妖域。
还是查探不到对方的气息，沈肆蓝色的眸子深了些许，那人实力如何自己最是清楚，自己的伤也快好了，就此离开或许是个很好的选择。
沈肆或许可以和江逾年成为好友，但是澹痕与遥临不行。
血容吸了血显得异常兴奋，他踏着尸骸向前，这已经不知是亡于他手的多少头妖兽了，胆敢上前来的妖兽都是一击毙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他身后的几人一言不发战战兢兢地跟着，唯恐这尊杀神一个不高兴把他们像妖兽那样随便砍了。
又一头印空境的妖兽头颅滚到了他们脚边，一位女修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被沈肆冷冷地扫了一眼，颤颤巍巍地闭了嘴，所有人都冷汗涔涔。
亡于沈肆剑下的任意一头妖兽都都足以让他们拼命去对付，然而对方却像是切菜一般轻松。妖兽横行实力强劲，他们就算再无知也不会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恐惧不安在所有人之间传递，他们下意识抱住这个唯一的大腿。
杀戮一向使人暴躁，沈肆周身的气息愈发危险，与江逾年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几乎要忘了自己本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此时离开或许是个好选择，这地方其他人不敢乱闯，但是却留不住他。他冒出这个念头，却又想到剑术用得不太顺溜的江逾年，那人若是全盛时期自是不必担心，可是如今……他想了想，若是要走，何时走不得？
跟着他的那些人见他脸色阴沉越发害怕，但是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妖兽的嘶吼声不绝于耳，整个地面开始震颤。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那些妖兽发了疯似的朝着某个方向狂奔，数十头妖兽将几人团团围住。他们顾不上妖兽大军往何处去，此时此刻，在他们的面前，足足有两只凝元境和不知道多少的塑体境印空境的妖兽。他们十余人中除了沈肆，修为最高的不过是塑体境，最低的甚至只是出尘境，不够这两只妖兽拍一爪子的。
“这……这里该不会是无边妖域的最中心吧？”
“除了中心，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实力的妖兽！”
“这个追云楼到底是何居心，竟把我们扔到这里，我等皆是门中得意弟子，他们就不怕上界各派震怒吗？”
“早就觉得寻仙会有古怪，如今……难道我等就要命丧此地了吗？”
“陈兄，若是有什么不测还请给在下个痛快，我可不愿死在这些畜生之口。”男人握着刀，脸上却是战意，他们实力虽然低微，却也不会乖乖送命。
沈肆却是纹丝不动，他感觉到了手中叶子轻微的震动，他看着妖兽迁徙的方向，眼中神色不明。
翎姬自称是江逾年的属下，自是知道他的实力如何，如今妖兽倾巢而出，九成是冲着对方去的，来不及思考那些人到底是何目的，他只想找到江逾年。
他周身爆发出的灵力又强了一倍，围着他们的妖兽比起一开始多了许多，大都是些开了灵智的，察觉到了威胁而停下脚步，当然比起跋涉前行的那些只是冰山一角。
猛烈的灵力的爆发几乎要掀翻一切。
十数个人互相搀扶，刀剑深入地面，所有人的灵气流动相交，构成了一个较为坚硬的结界，勉强使他们坚持了片刻，结界转瞬之间便消弭不见，一道道刀光飞出，再向前看时，面前已是一片坦途，妖兽的尸体洒满四周的土地，鲜血染上了修士们的长衫。
仅凭一招，上百头强大的妖兽便尽数覆灭，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境界？
那股力量被收回，他们缓缓站起身，灵气的过度消耗让他们产生了短暂的脱力。沈肆当然不会理会他们，血容化作长剑，他御剑而行。
速度比疾驰的妖兽更快，几人想要跟上，却又停了下来。
“如今妖兽倾巢而出，我等还是逆着妖兽所去的方向先避开此役再做打算。不然只能是白白送命。”
此话说得在理，他们如今灵气告罄，需要找个地方恢复，这附近的妖兽已经被剿灭了，一时半会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他们的实力贸然追上去，跟不上不说，随时都有可能送命，就算勉强跟了上去，也不过是多添几具尸体。
“乐师兄说得对，天色渐晚，我们还是找处山洞落脚为宜。”
他们很快达成一致。
再见到这个人时，他提着血淋淋的剑，眼中的疲惫一瞬间被欣喜取代。
江逾年发丝微乱，白衣上染着血，他站在尸骸之中，霜予不知斩杀了多少妖兽，白霜似的剑身被赤红渲染。
他看上去狼狈极了，这里所有人或是失去行动能力坐在原地，或是与妖兽缠斗浑身是伤，比起其他人，江逾年的明显体面得多。
他眼中满是笑意，沈肆看到了他的口型，他在说：
“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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