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哑绝
四周空气氤氲，树叶上还带着露珠，微弱的光透了进来，树叶上泛着金色的晕。
山林中很安静，枢音的地理位置相对来说比较偏远，远离天玄较为繁华的城市，但平日里慕名前来的人也不在少数。毕竟无弦有着天玄第一高手的名号，许多人都想要来此碰碰运气，万一有幸被选中成为门下弟子，便是修为上的庸才，无弦也能想法子拉高你的修为。
枢音派每日都会招收新弟子，凡是能上得了山门之人皆有考核的资格。慕名前来的人大多来得早，去得也早，大部分人连第一关都过不去。
这山门阵法就是第一关，阵法内没有任何危险，单是考察音律知识与水平，若是不合格连山门都瞧不见一眼便只能灰溜溜下山了。一路上他们遇上了不少，来的去的，大都是些想要投机取巧走捷径之人。
他们来到山脚，与周围人行色匆匆跃跃欲试不同，江逾年只是好奇，想要去闯一闯这阵法。虽然对于打架这事他不太擅长也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对于乐器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加之作为试炼者上山比起作为客人上山，所能接触到的人和事要更多些。
“在下对于音律却是不通，只能走客路，便与江兄沈兄就此别过，山门再见。”方肃拱手道。
枢音的客路，作客之人要么有专门的请帖，要么则是无弦认可之人方才能进入，若是不通音律，客路基本上也是走不通的。
“家父与无弦上仙有些交情，如今我离家游历，也理应前来拜访。”
方肃未曾说过自己的家世，正如江逾年未曾透露自己的真名和身份，在这个世界的人总有些不愿说或是不能说的事，算不得什么。
与方肃别过后，江逾年看向那条蜿蜒上山的路。
“小姐，你慢点，你的伤才刚好就这般长途跋涉，夫人知道了怕是又要心疼了。”说话的是一个作丫头打扮的少女，她一身粉衣俏皮可爱，人也生得白净，一看便是大户人家里的丫鬟。
她口中的那位小姐更是娇小，背上应当是背着一架古琴，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压垮了。她喘着粗气，用衣袖擦着汗。如今天气温和，这人却披着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澄烟，都说了到了外面不要一口一个小姐。”女子声音清婉空灵，像是天生为了唱歌似的。
“是，姑娘。”澄烟搀着人走到一旁的树荫底下，“已经快晌午了，空气热得很，不如先歇会再上山罢，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还未好好歇息过。”
琴诗摇摇头，“我不想等，我只想快些上山，父母好不容易同意了我来枢音求学。”
“我的好姑娘，你要是在路上累垮了，耽误了考核怎么办。”澄烟苦口婆心地劝着，小小年纪却一副老成像。
琴诗极为固执，见劝说不动，澄烟只好妥协。她从身后的包袱中取出一个玉瓶来，“这是滋养气血的丹药，吃了才许走。”
对方接过干脆地吃了，顶着日头继续走，越往半山腰太阳越是晒人。
江逾年从灵域中找到一把陈旧的古琴，他这灵域之中的东西都不是凡品，这把古琴的品质至少也是极品。不过凭借他的琴技也用不上这么好的琴。
既然是音律的考核，那么自然需要工具才是。
他与沈肆并肩踏上上山的路，才走几步，原本温和的空气突然变得闷热，想来这便是进入山门试炼之中了。
第一层的考验，便是磨练心性，唯有心性端正耐磨，才能沉下心来钻研。这样的考验对于江逾年和沈肆相当于无，这两人仿若作弊一般的存在。
铜锣一向是没有耐心的，加之藤蔓怕热，一路上上蹿下跳的没个安静时候，但是它又不愿意去灵域之中，理由是里面太闷，而且它经常去里面呆着，早就腻味了。既然如此，便是还能忍得住，铜锣这个性子确实应该好好磨练一番才是。
江逾年体温偏高，铜锣试探地像沈肆身上凑，见对方没有什么阻止和生气的意思，就大着胆子缠到了他的手腕上。沈肆看着眼带笑意的江逾年，再看看某只安分待在手腕上的铜锣，也便随它去了。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若是没有灵气护体，江逾年早就肝火旺盛了。
林间突然传出一阵清冽悠远的琴声，那声音像是山间清泉潺潺，流动在这空气之中，铜锣舒服地伸展了躯体。琴声是极佳的，虽说稍显青涩，但是在此时此刻却是刚刚好。
“好琴声！”一位年轻公子从身后走出，他一身青衣腰间别着一只玉笛，他抽出玉笛，笛声倾泻而出，与那琴声遥相呼应，更为辗转动人。
江逾年心中道好，这公子的笛声随较那琴声逊色几分，却也是技艺极佳了。看他样子，应当也是来枢音拜师学艺的。
良久，琴声与笛声一并收尾，山间仿佛仍有余音回荡。
岑远帆自认通晓音律，如今算是开了眼了，这山间居然有如此高手。
感觉四周的热气缓缓散去，又有人赶了上来，空林之中一下子充满了人气：“闻此一曲，倒是让人觉得不那么热了。”
“也不知是这阵法之曲还是有深藏不露之人。”
岑远帆淡然一笑，径直向前走去。曲径之处，一女子收了琴正打算离开。
“敢问姑娘，方才弹琴之人去了何处？”
那女子笑道：“你如何确定我不是弹琴之人？”
岑远帆道：“只看姑娘的手便知。”
“我家姑娘不见生人，还请诸位莫要唐突了。”澄烟收了琴便走，岑远帆摇摇头，沿着原先的路继续上山了。
倒是一直跟着他的女子有些不快：“故作清高。”
得益于那一琴曲，这大家的心静了，第一关过得也轻松了些。江逾年留心着这几人，那位吹笛的青衣男子是同行几人中修为最高的，也是最沉稳的一个，此番上山的人除了他们，还有那位女子和她的丫头，青衣男子和一道的一男一女，还有一个落单的，走在最后面的人。那人生了一张极为普通的脸，放在人群中片刻便认不出来那种。
一路上到了半山腰，眼前出现了一扇木门，在这半山腰，这样的一扇门很是怪异。
枢音的山门关卡是没有什么陷阱的，大家也没有多心，推开门便走了上去。
原本灼热的天气乍冷，像是到了数九寒天一般，大多数人还是轻薄的夏衣，好在众人多少身上有些修为，虽然冷，却也死不了人。
琴诗身上的衣服又添了一层。澄烟包袱里起码有一半的衣物，本是要跟自家小姐今后换洗御寒的，没想到这么快便用上了。明明是考验音律，为何会突然这般？
此时唯二还镇定自若的，便是江逾年二人了。
铜锣倒是不怕冷，风雪拍打着这些单薄的身形，几月前早有传闻如今枢音的山门历练不似从前，没想到居然是是真的。
江逾年放出灵力探查四周，这地方极不对劲，这个阵法本身也是温和无害的阵法，但是现在表现出来的却是杀气重重，前来拜师之人大都是些才入门的修士，如何抵挡的了天寒地冻，况且越往里走愈发猛烈，不时便会看见万里冰封。
阵法没有任何被篡改的痕迹，也没有什么漏洞。唯一可以造成这样的情形的原由，便在一人身上。
——无弦！
枢音的山门阵法变换万千，而音律也是日新月异，考核的标准也不尽相同，所以这阵法，是与无弦上仙联系在一起的，如今的热与寒，应当是无弦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琴诗的步子愈发沉重，她天生体弱畏寒，如今再这样下去，怕是……
“姑娘，我们回去吧！在这样下去肯定走不到山门便会……”澄烟声音沙哑，带上了哭腔。
琴诗的脸色惨白，她歇在原地，澄烟伸手抱着她，试图将自己的体温分一点出去。
一盏灯在眼前晃了晃，她觉察到一丝暖意，回首去看。
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那人一身单薄的白衣与这寒天融为一色，他提着灯微微屈身，灯盏的光映在那人眼中，就像是……就像是救世的神明。
这灯是从江逾年的灵域中找出来的，他不得不承认原主的收集癖真是个好习惯，要什么有什么。烛火是沈肆的那一簇异火，比起寻常的火焰来说不易熄灭，也更加温暖些。
他将灯递给对方，澄烟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忙不迭地道谢。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她接过灯盏，温暖的火焰将周身都煨暖了，那灯质感温润，隐隐有一丝灵气流动，必定不是凡品。倒和小姐的琴像是一个品级的，至少也是上乘的中品法器，或许还是上品法器。
她再回头去看那人，却早已没了踪影，琴诗恢复了些许生气，口中喃喃唤着她的名字。
“澄烟，澄烟……不要管我，你下山去……”琴诗的脸色依旧惨白，浑身冰冷，一如她从小见到的那个三伏天还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粽子。
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将那盏灯再往自家小姐的脸上靠了靠。风雪中，她好像听见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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