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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乔木 二


入夜时分,夜色清清漾漾,芦苇花飘飘兮兮朵朵地缀开,若是河岸,那一漾起华灯的晕光,足以映出一世的浮沉。

        而云珺山之山巅,便是铭函和乐央的家之所在。

        深夜时分的云珺山巅,景色是最为美丽的。四面无雪,却有寥寥似寒霜之沫。东方有青木,翠绿里的荼蘼落了一地,那是乐央种的花,静的黑的像沉入古井般的深邃,却缥缈着星光漫漫的薄雾云辰,圆月皎洁。那半掩的纸窗以墨彩绘画,檀松木为檐,白玉琉璃石作饰,沁彩瓦,朱红门,同是一座屋子,却显得格外的不同别致,透出墨色的香气。

        如此美景,铭函却像是个偷偷摸摸地采花贼般约摸着月色和星光顺着河溪一路摸爬,小心翼翼地略过那荼蘼林才到了乐央的屋子前,却不曾敲门,也不喊一声,倒像极了个采花贼般偷偷摸摸地看着。

        夜里微凉,谁会没事找事地三更半夜出来瞎混。

        铭函会。

        噢不不不,他是为了来寻乐央问清楚白日里的事情,为何要帮自己解围,诸如是不是暗慕自己之类的。

        那古屋里华灯初漾,只能从半掩半遮的纸窗里看见屋内四方无奇的方方空间里摆列着雕花的床和一展书桌,然就是墨香宝物,亦或是木柜子之类。

        乐央只袭了白衣,似是刚刚沐浴过后,浅浅短短的金色丝发湿漉漉地沾着水珠些许贴在那脸颊上,额边是水波淋淋的渍,却突现得她更加的水落芙出彩。

        那案桌是一方展开的,铺了一袭白纸,是簪花的底,那旁放置着墨柄砚台、笔架木暖炉之类云云。却只见她的手执起那毛笔细细地在纸上写着,那旁还有一卷轴,瞧细了已是泛黄的纸张,还有些许卷角,却道是那白日里研习的课本,这妞是有多细多好学生?

        铭函喂了半天蚊虫的血,却一直见乐央乐此不疲地一卷又一卷地抄录着白日里的所有课章,一遍又一遍地誊写,你丫的不累啊!

        铭函心中积郁,憋地很惨很惨,喂了半天的蚊子就一直看着个女生丝毫不累地抄录课章,当真是学的好的人才有这等的研修精神。恕他不懂,亦无法懂,懂个球啊懂!他虽然也热爱学习,可他是学渣!

        他忍了半天,却没见乐央要停下来的意思,于是便偷偷地起了身,霎然扑灭那几只厌人的蚊子,于是黑夜里忽然响起啪啪啪的几声,虽是极小,但不曾想过,乐央平日里对法术的研修非一般人可想,对外界的敏感力大有提升,着实是吓了一跳,停了笔,就往屋外走。

        铭函却以为不知,蹑手蹑脚地踩着靴子一路到了她屋前,然后抱着玩乐的心态,举手,袖子飘飘,一挥,风斩气绕,他自以为这套动作,是在是太绅士太公子了!真不愧是本少,饶是那谦谦公子都做不出他的气势。

        于是像大力金刚掌一样劈下的拳头就如同铭函认为的所谓谦谦公子的动作,在敲门将要碰到的一霎——没错,是一霎,现在铭函还能依稀想起那手边的触觉,甚至都已经碰到了那木门表面那微微的木绒毛刺,眼看随即而至的还有扑面的风声,可然后却没有想象中砸在门上的硬质感,然后却是一阵柔弱的感觉。

        饶是现在铭函想起,当晚就算是当一回采花贼形象也绝不会作死地弄那什么鬼的“绅士”敲门法啊!

        这世间何事最尴尬最苦?莫过于上天让你忽然像脑袋让门拍了一样还不忘在此之前不辞劳累地让你结仇拉着别人也给在开门时砸了。

        这两样,铭函都占了。

        于是那飞掷而下的拳头,迎面带来一阵破风,没有砸到想象中的木门,却砸在了恰巧开门的乐央的脑门上。

        黑夜里极为响亮的“哐!当!”的两声。一声是铭函砸在乐央脑门的声音,一声是乐央推门时那木门瞬间啪在铭函脸上的声响,极速打脸。

        于是两人都被啪地退了一大步,这是铭函。而乐央被敲地痛呼一声,瑧着眼泪迷糊地看,同样眼前是捂着被打的一边脸表情极其悲戚却硬要装作是淡淡无奇的铭函,轻轻皱着眉,眼神却哀怨地看着乐央。

        原本额头传来火辣辣的疼。可看到铭函那矛盾的表情顿时就笑得像个傻缺一样,乐央十分地开怀,也顾不得红肿的额头,笑够了才想起来,半夜三更地铭函来这里干什么这回事,还有莫名其妙砸了她一下这笔账。这才收拾收拾表情,收起了嘴角的笑意。眸光极为冷冽地看着铭函,像是要解剖了他一般,眼里敛着怒意,半分是不同的情绪,半分像是纠结像是冰冷。

        铭函静了良久,只是呆呆地看着乐央。

        于是乐央愤怒地指了指自己发红发肿的额头,破口大骂起来,

        “好你个夙水铭函!半夜找我作甚,又不从正门好好走,发出些怪声响,你还砸我脑门干嘛?”

        铭函尴尬地笑了笑,略微一沉吟,想着自己又不好直接就对乐央说“我是来问你早上为何帮我”这种这么直白的话,是在是不雅不雅,免得令姑娘为难,于是想先赞美一番,没脑子地出口就成了:

        “当然是来看你出水芙蓉的姿态啊!”

        话末了,铭函才觉得不对。

        乐央此刻虽是出水芙蓉地极美,但但此刻,人家的裹着一身类于浴袍之类的白色素衣,压根就不是那外用的白裙子,先前是眼瞎了看错了,这样一说不就成了偷窥人沐浴的变态狂了么?

        很显然,铭函话出口时乐央就涨红了脸,连忙手慌脚乱地撒起身上的白色云罗,拼命地裹了三裹,而后又挨着往后挤着退了□□,又退了□□,大怒道,

        “夙水铭函!你个变态!本姑娘的身子你也敢看!”

        铭函不知为何十分尴尬,自己说错了话,那么就是硬着头皮也要给硬拗回来,于是连忙便显出一派清明,淡淡无奇的模样,眸子还特意瞥了三瞥,端起冷冷清清的架子曼声道:

        “我不是随便的人。”

        然后乐央就暴起了。手里结起印诀来,弱弱的光渐渐凝集,登时就朝着没头没脑的铭函拍去,直接给扇得退了两步,然后右脸也肿了。

        饶是铭函养气功夫极好,也未曾想乐央真的会打自己一巴掌,饶是打了就打了,说错话也是活该。可乐央才研习几天的法术啊就能结起印诀了,这下右脸肿的比左脸还疼了,咋一看特么还不对称。

        心下定了定神,铭函蹩了蹩眉头,双眼包了一汪泪水,哀怨声道,“你做什么啦?”

        乐央气得挑了挑眉,极是恼怒,哼的一声:“本姑娘身材有那么差么?你乱说个什么!你偷窥还有理了什!”

        铭函旋即摸了摸鼻子笑了笑,自觉尴尬,却也不好说什么,心中思量此刻最好是说明白了比较好,不然待会脸又要被打肿了,旋即笑开了道,

        “乐央啊,莫要气坏了身子。我先前和你开玩笑呢,我只是来问问,你为何早晨之时要帮我解围并想向你答个谢罢了。”

        话落,乐央才收住了脾气,有些莫名其妙地朝着铭函打量了会,旋即噗嗤一声没忍住地笑道:

        “你就为这个?还磨蹭了半天?这真有你的。我不过啊,是看你明明愣是一节课都没听过却要被白瀛真人罚去清修,一时心软可怜罢了。”

        话落了,乐央还轻蔑而戏虐地看着铭函,欣赏着忽明忽暗,由红到黑瞬间变幻不定的铭函的精彩表情。

        诚然,他也觉得自己大抵是太过自作多情。但知道真相后也未免太过残酷,容他细细去品味一下这残酷的结局。

        啊……我的心好痛……

        思来想去,今晚算是毁了。

        铭函半天的精彩的心理博弈得出的结论,自是如此。

        乐央笑了笑,眸子半眯,却是灵动,霎时好看:

        “不然你以为什么?看你可怜,又一向视食物与自由为人生大事。这要是真真去清修了,恐怕你的小命就没了。”

        铭函脸上甚是黑沉,而后咬牙道,“你不那么直白会死啊。”

        乐央笑得灿烂:“不会啊,但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呐。”

        铭函:……

        乐央笑了笑,铭函一阵无语,她便掌了灯出来道,

        “于是你便为了这个偷偷摸摸了半天还差点被人当做一个采花贼?诚然我见过许多形形□□的人,却也从未见过你这般有趣而令人无语的人,站了这么久,黑灯瞎火地,来我家作作客罢?”

        话闭了,乐央便笑着侧身到了一旁作出个请的姿势。而美女相邀,如此铭函也拒绝不得,便只能随着乐央迈进了门槛里,穿过长长的铺着红毯子的木墨长廊,铭函径直跟着乐央掌着灯到了厅里作客。便随意地拉过了厅里的一方木椅座,那上面将将也铺了红色的绒毯子,便找个舒适的姿势座下了。乐央笑着退入卧房里,紧接着换了套碎花底子的白青长裙,又上了茶座杯子,捻了最好的茶叶用泉水冲了杯暖茶,递给了铭函。

        “大冷的天,喝杯茶暖暖身子。”

        铭函摊在座里舒适地卧着,手里把玩着青瓷杯子,茶香袅袅,极为清冽幽幽,馥郁而雅致。他轻呷了一口香茗,乐央随意地座在他前,眉头挑了挑,手里拿了一盒不知是什么的膏药放在了桌上。

        “这是啥玩意……”

        “膏药啊,我的额头被你那么一砸,都肿了。”乐央叩开那玉盒子的盖,手指轻轻抹过,旋即手里多了三分白似冰雪、状如羊脂的膏药抹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也顺便把膏药推到了铭函面前,

        “你也试试啊,你的脸不是都被木门给扇了不是么,肿成这样别人还以为你做采花贼被人发现打了一样。明天你怎么上课?”

        铭函自知理亏,那伤是自己作死得来的,便呵呵道,“你说的极是,极是。三更半夜的被打成这样,传出去着实不好不好。”

        乐央愣了愣,旋即是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道,“那你还好意思说?半夜三更不睡觉来偷窥本姑娘沐浴,恐是怕你明天长针眼才是!”

        铭函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哈哈道,

        “不说这个了就是了,我也就是来道个谢罢了。我怎么会知道你半夜才刚刚沐浴完毕。得,还在孜孜不倦地抄录了三个时辰的课章。”

        乐央着实又是一愣,“你看了我整整三个时辰在抄录?”

        铭函随口应道,“是了是了,看你这么用功,我也是不太好意思了。想来我也不明白,你为何这么逼自己罢?”掰着手指头,铭函细数道,“你看,莫说是平日里的课。悯水台大大小小分为了将将近十数个科目的房殿,理算,文学,天道,地理,还有物象。看看,单是这这数样,其卷课便有百八十章那么冗长,看得我十分无语,虽然我热爱学习,但也不能纵欲过度是不啊呸呸呸——我都撑不下去一日研习这么多,你可倒好。全部的科目都拿了师傅的满分,且且都是卷卷整齐而准确,就连白瀛那老头子的法术研修的课程,你都能把《婆罗裟衣解道》倒背如流。这白日里用功也就算了,你还在半夜里研习这课卷研习到这么晚,换做是我,早就不知哪哪玩去了。诚然你是要做一个功课都十分强的人,可你既无父无母,没人逼你,你为何也要对自己这么狠?”

        一番话下来,铭函讲得口干舌燥,拾起那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喉咙的冷茶,然后细细看着乐央的神情。

        乐央也着实愣了一会,确实也想不到原来铭函可以这么话痨,外表是这般少年天真,可内心所想却是如此成熟,直切重点。末了顿了顿,沉吟了良久,终是轻呷了一口冷茶,苦涩入喉,她才清醒了几分,缓缓道,

        “没有人逼我,也只是我逼我自己。你不懂,这世上正因为我无父无母,所以为了达到期望我只能逼我自己,你没有体会过为了一口饭便与人争斗的事,想我当初,若是不逼自己,那么现在便没有我,那么我便活不下去。”

        铭函眸子撩了撩乐央,道,“我素有听闻过你来这小漠村之前的生活,老爷子说你是被一户花楼的老鸨养的,靠卖弄琴艺的姿色赚饭吃,从小就要为了这一口饭刻苦的研习。倒是难为你,把这个逼自己的习惯带到现在。可老爷子不是也待你如亲孙女么,何必这么认真?”

        乐央低头扯了扯裙子碎出的碎花,却是想着什么,眸底有苦涩,亦有不知名的情绪,却强笑着道,

        “可你看,这不是,我也正是如此才能修为进展这么快,也能渐渐施展小的术法术诀了。譬如,白瀛真人在课卷里记的那强光。我刚才不是便将将施展出来了么?”

        铭函大感惊讶道:“强光?那是白瀛老头子写的?那么多的个术诀的印记和符文,你都记清楚了?还有,你已经有法力了?”

        乐央莞尔,璨璨一笑:“这就是好处啊,你看,不是么。”

        旋即,乐央的手伸了出来,那掌心间忽然灵光浮动,渐渐地,铭函就感到了四周忽然一派清灵起来,乐央的周身都凝聚出小小的法象,弱弱的红色光晕圈圈散开,像是交织出了另一个法身。

        “真人说,修炼的第一步乃身魂合一,即统御己身之灵魂,领悟己身灵魂之奥义,二者归一。看这圈红色的光晕,不就是了,灵魂的光辉,书卷就是这么写的。”

        铭函看着那乐央掌心的光晕,也是大感好奇,不禁想动手去触一触,甚是有趣,可乐央却制止了他伸出的手指,道,“这光如今还不是你能承受的,因为含有法力,你还没开元晋修,如今怕是碰不得,若是强行为之,只怕便要遭了秧。”

        旋即,看着铭函略略有些失望的表情,还有那跃跃欲试的样子,便思了思笑道,“不过诚然,你要是想像我一样的话,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也这么努力用功,怕是早晚都能达到此境界的。”

        话未说完,铭函一听便摆了摆手摇头道:“免了罢,如是像你这般,不出一日我就会累死,还是算了罢算了。”

        乐央笑了:“若你不像这样的话,倒还有个法子。你想不想听听。”

        铭函把了把手中的茶杯笑开,“愿闻其详。”

        乐央旋即一笑,从那桌子旁寻来了一本泛黄的古卷,平铺在桌子上,却只见一排排奇异诡谲的符文和印记,还有印诀文字,图示,乐央一排排地指着道,

        “古书有云:天地初成,盘古祖神羽化,神力便分与了这天地万物,因此千千万万生灵里都有一丝神缘,有神缘便即有元。一些人可开元晋修,证得天道后可登堂飞升,位列仙班宝录,成为仙人。而这万千生灵里,也不尽是如此。一些生灵莫不是天生有缺憾,亦或是能力太强而被天生的灵气封存,难以自主开灵窍,晋入仙道。于是上古秘术里有这么个方法,透过那些已然拥有法力的修炼者,亦或是仙人亲自为其疏导,以自身元力为引,只要相性一致,便可引起封存法力的共鸣,从而引导其灌输经脉,开灵窍,以己之法力接引彼之灵魂,从而突破自身,改善体质从而能修其仙道。”

        顿了顿,乐央接着道,“这个方法需要上古秘术来引动,最佳的法子是以一位仙人级别的修行者来施展,以其仙力亲自为你疏导经脉,以仙气为引觉醒你体内的发力,从而接引其贯通全身,再开灵窍,以其仙力铸就全新的体质,从而使你能修仙道。原本这个秘术是以白瀛真人来施展最为合适,但白瀛真人考虑到,这种方法未免有些拔苗助长之患,何况我们年纪尚小,只要多加修行引导,便可自主开窍便罢。我虽只是仅仅一点点的修为,但勉强还能施展这种法术,只是成功率不足万分之一罢了,但好歹我也是一个有了发力的人,只要用我体内的力量按照这个法子疏引,若是你灵窍慧根足够,便可顺利破封入道,但若是你慧根不足,便只有待自己突破或是白瀛真人来帮忙了。怎样,可要一试?”

        自话落,铭函便深思着,饶是此法子是个好办法,但显然乐央并非白瀛真人那种修行了上百年的老怪物可相比,相对来说是以白瀛真人来施展最为妥当,但诚然,白瀛老头子是绝不会卖账的,眼下虽是由乐央可以勉强施展,虽是只有靠运气的分,但好歹也是有机会啊,何况不亏也不会少块肉,何乐不为?

        铭函沉沉地思量着,而后清清着口,“这秘术对你有伤害么?”

        乐央闻言着实一愣,半天忽然吱呀吱呀地不知慌慌的比划着什么,脸颊微红道,“诚然,诚然这个法子是个上古流传的秘术,而我的修为不足,但大抵对我没什么影响,若是有,也是问题不大。”

        铭函眸沉似水,着实盯得乐央有些发怵,怕铭函不相信,还道:“你不必担心我,诚然若真是出了什么毛病,我不过是一个法力初成的人,也算不到哪里去,所以放心即可。”

        闻言,铭函方才是心中石头落地,乐呵呵笑道,“既是如此,我便试一试。乐央的这份情,饶是今天结果不管如何,我也会铭记心底。旁人,旁人将将是做不到你对我这番好。”

        这回乐央着实又愣了一会,旋即慌张地摆了摆手道:“不必不必谢我,我对你也哪有你说的有多好,不过是应该的罢了,好了好了,快把手伸来罢。”

        铭函乖戾地笑了笑,手掌便轻轻挪了出去,乐央的纤细的手停在空中,铭函微微一顿,而后便轻轻触了上去,力度极小,但饶是如此,铭函还是不由得心中一颤。

        指尖里传来柔软而奇妙的触觉,乐央的手掌给了他一种奇特的触感通过指尖传达到了心间,试了一试,而后才真正地放在了乐央手中,触到了那方柔软而嫩滑的掌心,像是没有掌纹的纹路起伏一般,像白瓷一般的顺滑,给他一种安全温暖的舒适感。

        乐央凝眸静气,掌心微颤,忽而周身都散发出一道道微弱似流银般的红色流光,铭函有些好奇地盯着那周身纷飞的流光,不过却也不敢动弹。乐央手指单掐成印诀,一个个玄奥的印诀掐起分毫不差,整齐的布列在铭函的四周,却道忽然乐央横空出手一指点在了铭函眉心的地方,袖子一掀掀出了一阵旋烈的波动震晕了铭函的灵识,便两眼一黑昏昏沉沉地睡去。

        乐央施了法术定住了他的身形,四周都是翻飞的印诀布列围绕,潺潺的如流水般的发力汇成河流挥洒不朽。乐央轻手解下了脖子上的项链。她看着铭函沉沉睡去的模样笑了笑。两指掐出印诀,双瞳猛然列为赤红色,旋即两指行云流水般地在自己的几处穴位按点,祭出了一道门扉般的虚影罗列在半空,天灵盖顶汇集了诸天星辰虚幻的影子。乐央瞬间迸发出的气势,绝不仅仅只是才得了那一点法力那么简单,这周身的气势,随着攀升而迸发出的法力,竟是极高无比!

        乐央低头轻轻捧起了沉沉睡去的铭函的脸,双手不经意轻轻地摩挲着,细细地打量着铭函的容颜,浅浅低笑地道,

        “夙水铭函,你真令人奇妙……”

        她没了下文。

        她记得,师傅和她说过,乐央,你要接近他,激发他,这是你的宿命。

        当项链去掉后,乐央才沉沉地想起,原来自己是卜天宫的人。卜天宫,卜天神女。

        天地九州中,浩浩荡荡地如今是大荒的纪元,神灭仙盛。西州里有一个传说,乃是关于这西州这巅不周山之传说。

        不周山,上古的两位人神颛顼与共工大战之地,当日里遮天蔽日都是漫天的烈焰和冷澈的骇浪,冲散了九天玄云,遮住了漫天日光,不周山倒,天榻地灭,也正因此时的母神女娲耗尽气数补天之后羽化而亡。

        不周山倒后,只孤零零地剩了半截耸立云巅,像极了把陈年古月洗劫后的断剑,虽是锈迹斑斑,却依旧是傲然耸立,不曾为谁折过腰,这是身为承天之柱的信仰。而当初女娲母神羽化之时,其神力有大半都是撒在了这西州之地,于是那不周山巅便承了最多的母神女娲的补天神力,经过岁岁年年的演化后,这西州的子民出现了第一批继承了女娲补天之力的民族,古卷载为玄娲一族。

        玄娲一族名为玄娲,是承了女娲母神半身的神力演化后的凡间族人,其身体血脉里乃是皆有了女娲母神补天之力的流淌,虽不纯粹,但经过了岁岁年年的演化后成了补天之力的亚种,名为卜天。玄娲一族的族人个个都拥有卜天算卦,知晓天命的能力,女娲母神当初之所以能补天,就是因为其神力可知晓天命,沟通天道象。玄娲一族是女娲母神的遗种,其体内自然拥有补天神力的亚种能力,便成为卜天。

        这如今世人皆知,西州之巅有不周山,不周山之巅,便是有卜天宫。

        卜天宫乃玄娲一族创立,自诞世一来,便以预知天命,卜卦通天的本领闻名于世。卜天宫世世代代传承皆为玄娲一族最负盛名的卜天之术,传闻其卜天术,可知晓天命,卜天算卦,沟通天道。是大荒之中上古秘术里流传最为通天的术法。

        乐央,出自卜天宫,且还是百年难得的卜天神女之体。

        彼时乐央身着了一身黑色的袍子,斗篷遮住了容颜,静静与师妹站在紫玉宝境里。

        紫色通明的敞阔大殿一方展开,但细看着,却不太像是所谓的大殿了。那殿中一方敞阔,丝毫无有一物,仅是正中有一方池子,却以紫金为镶嵌,刻画了周天星辰及女娲母神的雕像,这宝象之天灵盖顶一片通透的弧形白玉镜生成了天井,白玉剔透得足以见到殿外璀璨的夜色,深蓝而深邃的黑暗,粒粒沙尘般的流星缀饰,同是透出了柔和的月色光芒,经过千斩百截破破碎碎地透了进来。那大殿1尽头,似是一方山洞的入口般,洞外深幽蓝光,尽是一片璀璨的天际,云絮袅袅,缠绕不休,借着月光洒下折出一半影子,又衬得这天际愈发深邃,熔石斑驳,镜花水月,九重天之上的天宫恐怕也未有如此绚丽的景色。

        那乐央和她师妹静静伫立在紫玉宝境里头,她师父,当今卜天宫宫主宋柸对着紫玉宝境里的九重洞天卜算。九重洞天外里夜色璀璨,转瞬是群星凝集,漫天芳华,那周天亦有天辰亦有九星连珠。

        宋柸掐指捏出印诀,漫天星辰光芒斗转,却见太白金星后退,紫薇大星浮升,文曲武曲星错位交汇,那紫玉宝境呈现出的九重洞天外霎时金戈交错,有忽而山崩地裂,又转瞬海水倒灌,山河变换不定,周周转转,天际顿然撕开一条血路,百星臣服,赤星大涨。

        宋柸掐灭了手中的印诀,朗声笑道,“百星臣服,主星退位,天下要变了,人皇诞生。啧啧。”

        周天的星辰光芒大盛,遮天蔽日,都不约而同指向东南之位。

        乐央的师妹卢卿卿扯了扯乐央的衣袖,小声道:“师姐,师姐,师父在干嘛呢?半夜把我们叫道这里,又自个儿用起卜天术了。”

        乐央嘘了嘘声,卢卿卿便抿住了嘴,乐央细声地回道:“师父自有师父的道理,卿卿,你也是师父的亲传弟子之一,自然应该明白,卜天术一旦动用,便是要以己身为介接引天意,需是极为重要之事,方才能显现出天命来,令这周天星辰都完整地呈现。师父这次动用卜天术引起的天地异象,必然是有大事,切记要多多学习。知道不?”

        卢卿卿小声道:“知晓了师姐。”

        宋柸结束了卜天术,斗篷散开,那一头却是如白雪皑皑般的银银皓发披散开来,珠翠的簪子也扎不起,她容颜犹如画中的仙子般美丽,却无半分妖艳,那一双深沉似水的眸子细望之下就兼如欲被吸了进去般。

        宋柸的身影被璀璨月色折射出一方深邃,漆黑的如黑耀般,那淡淡珠光萦绕,絮絮不止。她声音如银铃,像是叹惋,像是笑般道,

        “乐央。”

        乐央闻言前挪了挪几步,宋柸随手摩挲着她的头发,璨然一笑,“乐央。天子转世了。你还记得,你是我族的什么?”

        乐央声如水漾,清清久久,“卜天神女。”

        宋柸面露微笑,“如此极好极好。你记得便是。你是卜天神女,我卜天宫继承人。如今人皇降世了。你应记得你的宿命。乐央。你生来就是为他而活的,卜天神女,生来就是为了觉醒人皇而准备的。乐央,你要去接近他,让他为你倾倒,你要激发他,醒觉他,激发出他的天子之身,这是你的宿命。这也是为了卜天宫,为了玄娲一族的永世兴盛。从今起,你是无父无母的乐央,你要去那人皇身边潜伏,寻找机会以你卜天神女的体质唤醒他的天子之魂,让他为我们所用。去吧。”

        乐央神色静静说道:“对。我知道。我是卜天神女,我要为他而活,这是我的宿命。”

        宋柸笑道:“如此我便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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