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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乔木 一


南幽的小漠村,是个不怎么找人来的一块地方。虽是人来人往较为稀少,不过几百诋着千数的人口,但倒也显得更加的清幽僻静,世人也不怎么知晓这个世外的小山村,美得可以乱世,富饶得四季不愁。在这场乱世中,实数少见。

        村里个据说只有那小村长是个到过外面县城里摸爬滚打过几十年了的见过世面的人,脸上有着一道伤疤,据说是下海经商时被海盗弄的,平日邋邋遢遢地没个正经样,但骨子里却是精明地很。

        早年说是还算的富贵人家里的小公子,家大业大,做的是江南那边的云罗丝绸生意,还是个修仙的世家。江南水富,丝绸盛行,乃是气候温和湿润可人,但作为一辈子被宠惯了却又决心作一番大事业的公子爷,遗憾于没有资质寻仙问道,于是便一心想要离开这富饶的江南水地去艰苦的环境里闯荡闯荡。不过据说三次下海都失败后才回来这里建起了村子,但据说还是赚了不少钱的。

        村里的爷爷常常说着改编过的村长的事迹,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戏话来说。

        第一次是打着做牧羊牛的牧场生意,想要这南幽最大的牛羊牧场上干活,但是不幸投资不当。在六月的酷暑里从无良奸商那买下来一批病弱的小崽子,然后又到不知哪里招来的《牧场统理致富法则十八条》,愣是喂了它们几个月的精美草料,却带到不适合的高山原地里饲养,那牛羊都是习惯了南幽僻静的气候的品种,自然受不了高山上了无遮盖的酷热和严寒交替,于是就在十一月的末旬里死了个遍。

        第一次下海失败,所以就有了第二次。不甘心失败的村长,打上了江南那第一才女倏秀的主意,想着娶了倏秀后继承她们家里的航海生意,做一回海上的雄霸。于是没日没夜地都在准点的时候送上才女最喜欢的莲子给她,这么一来二往,企图能傍上这只天鹅,但却不曾想倏秀是个喜欢女子的奇葩,在两人的父母都点头同意定下婚约后,才得知如此惊人的消息——新娘跟着自己的好闺蜜私奔了。

        但村长只是淡淡地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想到自己也只是就想继承女方家的家业去海上闯荡而已,不打紧。

        于是第二次失败,就顺理成章有了第三次,女方的父母呢,见他如此深明大义,为了补偿他,就于是答应了他的要求,领着他到海上去做海路的生意。却说当时倏秀的父母家的海上生意,不仅仅是送货这条,还有渔业的生意。但村长很悲催,原以为是终于能做一番大事业时,就在第三次出海时遭遇了海盗,当时全仓的货物被抢了,村长想,不能就这么窝囊地回去了,这样怎么面对自己当初的承诺,于是颔首点了点头,想自己也是练过武功的人,虽然不比那些修道之人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但未必能输给海盗,总要在死前拉几个垫背的,于是呔!地一声,海盗以为是什么事,回头一看,旋风脚还没使出,就先自个绊了帆绳趴在了甲板上,溅起的木屑刮伤了他的脸。这才是那所谓‘被海盗砍伤的真相’。

        后来,村长就来到了这个南幽的小漠村,并且恰好在一次掘金行动中在这里挖到了数不胜数的宝石珍木,从此便铁了心在这里过完一生了。

        于是当时还只是年少的铭函在小漠村里听谷堆上的爷爷讲这个故事之后,十分不屑而委屈地认为果然戏曲里都是骗人的。遂寻村长要回当时为了奖励村长机智勇敢而被框去的糖果儿。

        南幽小漠村,铭函自小就是从这儿长大的,不过据村里最有年份的老爷爷说是,并未见过铭函的什么家人或父母罢,好像是个孤儿,没啥子亲戚,但诚然是个不同寻常的孤儿,且是说在十年前的村口儿见到时,是入更多时了,天冷地极,却无雪无雨,只是那飒飒的寒风吹得像刀割般,诚然,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在半夜三更提着灯笼出去瞎溜达遭罪的,大冷天去溜达个球啊。

        却说那晚冷的不寻常,但那村里最年长的爷爷还是出去溜达了。倒也不能说是要去溜达,而是因为那天前后几日都是风卷气候异常,原是小漠村这是地处南幽,南幽乃大荒之南端,九幽之地,却倒也是林泽福地。但那几日里天不知何被染成了半边红,赤色裹着金,山里的野兽们时常都不安分,这日里更加地闹腾,总是虎吼熊牟,甚是不安宁,九幽里难得的半边蓝金的天被烈焰般滔天的云霞染成赤红,夹杂那一轮光晕的金色,北风逆行,海浪翻腾,霎时如天劫来临之刻的景象。

        老爷子在漠村的地里承包了三亩薄地,种着各色的果树生活,这日里不太平,他倒是担心野兽出来糟蹋了他的那些树苗子,于是半夜三更里起来瞧一瞧,可殊不知,这一瞧就出了事。

        那老爷子讲三更的夜里,绝没有一日是如同那样的亮堂,像极了白昼,他辛苦栽种的果园倒是没事,只是天阙勾勒出了两轮双月,一轮是平日里常见的兰青色的圆月,但却比十五时分还要圆润,剔透,诚然老爷子一向认为没做过亏心事,但大抵是个凡人见到这样的景色便不禁会感到大劫来临的模样,想是天神赐罚,何况他昨日个还偷了隔壁三婶子的绿豆糕吃,于是便跪下拜服。

        那天边除了硕大的圆月,还有一个极其刺目诡异的赤色星子,一层层蒙着如雾气般的,想必是灵气,夜幕四合,却漫天的星光点点缀饰,被那双月的赤色灵雾和兰青色月的灵气交织成片片混沌,饶是极昼时也未有如此绚丽带着霞光的夜。

        一声声龙吟响起,老爷子说那赤星忽的坠下,旋即在他的果园子旁染上了漫天的银光,谷里未有烈焰滔天,那朝似是亮堂,老爷子从谷里便见到了襁褓中的铭函,那谷中未有一点痕迹,却是有如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光。

        后来老爷子去找了村长的一个仙道的旧友询问,当时那个人一看见襁褓中的铭函就登时跳的飞起,指着他哆哆嗦嗦的说道,人皇血脉啊人皇血脉!这是天子!这是命定的天下之主!

        这便是铭函的由来。

        不过饶是老爷子说的有多真切,彼时是从小听到大的铭函早已不是三岁的孩儿,饶是小时候半真半信,但如今却只是当老爷子闲的没事又编戏曲子玩了。

        铭函并未觉得自己有比其同人殊异多少,不过轮智慧嘛,倒算得上是上层列,但也绝不是有多灵巧神通,总归是个还算普通的孩子。

        铭函是老爷子领养的,因为没啥父母,自然废不了多少工序,只是象征性地签个字,北边的云珺山时他的家。不过这云珺山虽是不高,但大抵是个山丘,自然要野兽多几多,所以老爷子也收拾收拾让几个亲戚也随自己住到了云珺山里。

        却说着云珺山不单单是只有老爷子和铭函一家子,他的隔壁里就是一个孤儿,名唤作乐央。

        乐央长得美,是个天生的美人坯,皮肤自是白嫩得很,她总是对红白二色分外执着,那一袭长衣时常也是赤红的舞,雪白的裳。裁了一头短发,青丝到未有拘束,也不必扰人清静,将将是以簪子轻轻别了做个发髻的样子,眸子还是个非常灵润的金色。

        然而老爷子连乐央什么时候到的小漠村也无从无从记起了,只是知道乐央早年父母双亡。老爷子待她也如亲孙女,但着实她也比铭函聪慧得忒多,有时候铭函会嘟囔,这不老爷子说我是真龙转世、命定的天下之主的么,怎的还有人比真龙、天子还要聪慧?

        但饶是如此,铭函与乐央还是一对冤家。饶是对冤家,他们也是对青梅竹马的冤家,还是那种后来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冤家。

        而饶是此,便算不上是冤家了。

        东里还是那□□宜人的气候,眷伊的花夹着雨花缥缈旋了半天的云雾,云珺山下便是片海,云生海,海上升云,云生成海,碧色的波涛若是搅得天翻地覆的样子时,那缥缈的云烟便如同仙境般映在碧波里,时常冲上的还有朵朵飘下的荼蘼,那是乐央种的。

        村里唯一的所私塾罢,就立在云珺山脚底下的云生海案边。那是村里的人合力建的,极是敞阔壮丽,青石白石,偶有硕玉,仙气十足。这村里啥没有,木头最不少,若论是那江南市集上一两万金的金丝楠木,在这就是烧柴火用的物什。于是这村里的人看那山里的一片片金丝楠木瞧着甚是漂亮,便着这云罗之类的绸缎,染上青青红红的色彩,建了起这座私塾。

        但说那私塾是私塾,却不如说像是类于道观一类的建筑。如今是盛世,南幽位于海上的一片大州,名曰南极洲。而南极洲是位于这乱世中两大巨擘徵剡王朝和神炎王朝外的一处无主州界,受着这两方巨擘多多少少的影响,请来的师尊自是教学寻常科目和礼法外,还有村长那仙道旧友,实打实的一位真人来教习法术,也算圆了村长资质不足没法修仙的遗憾了。

        不过这法术一课倒是需有灵根慧明的人才能沿习,而自是这落落的山野山村中,又有多少个有灵根的人?不过毕竟那真人也是个半吊子的哈哈,老的不成样,但好歹有个两百岁了,算是半个地仙,偶尔能算一算卦,摆着一个青石玉镜瞧了半天,最后看着铭函一拍桌子,哆哆嗦嗦地说道:“这这、这娃子就是那个命定的天下之主?纯正的人皇血脉?卧槽这货也太哔——哔——”

        于是众多百姓的子弟都不用研习那繁琐而无趣的法术佛则时,铭函却要苦逼地每天到那真人观下研习,可他未曾想到的是,乐央也被选为研习法术的灵根子弟。

        乐央不过是个小丫头,诚然是个聪慧的好料子,却也竟有所谓的“灵根”去研习那些繁琐的佛法来渡浮沉人世,修道几番?莫不是那真人年老体壮,看上了人家小姑娘不成?

        不可不可。铭函告诉自己万不能多加妄猜,且还是如此不要脸的龌龊思想。不过相比铭函倒也是觉得,乐央比自己是多出了那几分聪明,既然自个儿都能研习修仙之道,那自然她也就能了。

        但将将是不太愿承认。

        这世间,自古太虚混沌以来六界初开,便是有父母双祖神为引而成,他们是世间唯一的创世神,六界的父母祖神,盘古和女娲。

        自天地混沌鸿蒙初,便是父神盘古自大荒混沌中孕育而生,手里的开天神斧斩下,自此天地阴阳开明,盘古的神躯消散,气数将尽,于是他化为了天地里的山河万象,日月星辰,盘古的神力倾泻在天地间,神缘破碎为千千万万的灵缘分散于天地间,于是万物都有了灵性,因而有缘,是为仙缘,因此有仙缘,万物才可成仙,或成神,亦或聚为妖魔。

        然而自从远古众神大战后,天地间最后一位古神消逝于天地间,神力破碎滋润天地后,便再无神诋了。万物虽有灵性仙缘,皆可修仙问道,但却再也没有神缘相助可登天成神,亦是再也无法,也是天地新生后再也无力承受。因而仙人居多,而神也就成为了仙道永不可打破的桎梏。

        如此,凡世之中亦是多有修炼者,因体中有仙缘,可点化证得天道而成为上仙。也因此如今瀚野八荒之中的任何国家域界,都不单单只是操练那些平日里号称是百万大军实际上只是会一点武功的草包士兵。都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是让其修炼仙法道术,虽不求人人为仙,但一旦好歹有了一星半点的修为,纵然平日那普通的猛将千锤百炼,也都抵不过他一人修得的修为之力。

        自此,这修炼之道亦是越发在人世里流盛起来。

        铭函听着那真人授课讲的,天地自有了修炼一道之后,凡人亦不是千年前般任凭妖魔宰割,而是反倒压上一头。父神母神,盘古开天,女娲补天,两位大能归天羽化后,万物都有灵缘。

        修炼者,其路漫漫,亦或是通仙,亦或是修佛,但大抵两路都是一致的。人之凡体,有父神的一丝神缘,凭着这一丝神缘感悟天地,共鸣灵气,灵气聚散贯通经脉各处,身心与灵魂合一时,便开启修行的第一步。而后在逐渐领悟规则中慢慢积累灵气化为法力,自自身证得天地大道后便能飞升成仙。而成仙后,仙界仙籍宝纂记载从真人至仙尊至仙皇,称为三仙境。三仙境之上,法力化天地法则是为主宰境,主宰境之上,仙缘混神,便为神缘境。神缘境的人,非仙非神,一据成神,然是自从远古众神大战之后,天地再也诞生不了神,亦无法承载,如今远古的神诋破碎的破碎,消散的消散,沉睡的沉睡,失踪的失踪,没有神诋,成神又如何继承,何况神界早已不复存在。因此纵然你修炼多高深,天地规则多明晰,也无法成神。而上古卷宗所记载,神缘境后是三神境,之后乃是真神境,而再之上,便无人知晓了。

        真人说,人乃世间最有灵慧和缘的生灵。于是生来就是受母神女娲眷顾的子民。因此人亦都是由凡胎肉身和灵魂组成。这修炼的第一步,就是要主宰自己体内的灵魂,真正的掌控自己,才能真正地修炼。人这生灵,其实生下来因有了灵魂,才如此玄妙,那些有些名气或是才子佳人,大多是灵魂的契合十分的玄妙,但人无法掌控灵魂。唯有潜潜心心地修炼,领悟道义,才能褪去那凡胎的俗晦之气,身心与灵魂相合,主宰灵魂之力的一刻,便是达到了修炼的第一步。

        不过彼时铭函并未有多听,只是闲的没事趴在木桌子上,座下是个蒲团子,白鹅的绒毛之地,霎是暖和舒服。他不过百无聊赖却又苦于真人还在滔滔不绝地传教。手里缀着棋子,对着那桌上用白衫木粉研磨后绘出的棋谱捉摸着自己跟自己下棋。大有“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意境。

        座上的真人一身白袍,却是灰扑扑地有三分滑稽,白眉白发,垂了一肩。他的上座时由三级的玉石雕刻的圆台,那座是半敞开的扇形金座,孔雀的翎羽,两位侍女倒是像那戏曲里的天宫般扛着粉饰两旁。金铜鹤里燃烧着生生不息的檀香炭木,烟雾缥缈。

        这法术的研修乃是关乎佛法亦或是仙道法,寻是真人得那些灵根聪慧的童儿到村里特例建起的悯水台里教习。悯水台,号是大海之巅,弱水之滨。憐于水,如三清真境里描述的水烟渺落的云台。真人起的这名,铭函只是觉得胃疼,这忒么劳什子的水台,先前说,大抵是金丝楠木构的,亦有白如玉般的灵石勾勒,台是台的模样,正正方方的一大台子,三阶四梯,远观就是在云生海上云烟缭绕的一方灵台,极像是仙人观罢了。

        真人号是白瀛真人,白瀛真人乃是西州出生,这众人皆知,西州,大荒之西,富辽之地,人群并茂,亦或是一方最大的州群有许多真人道教的西州,乃是仙人研习的集聚地,譬如那西州之巅的卿夷山,原是上古神明将臣尸祖的祖地,可自从百万年前羽化后,这卿夷山便群龙无首,祖神归西,自然是神缘留在这凡世中滋润天地,算是回归了父神盘古,于是这一处地便被众多仙人们云集,建立起仙派门派,一方贪图这卿夷山的仙气修行,一方是为了镇压卿夷山还依稀残留的尸族。

        白瀛真人是从西州那卿夷山脚下的一处散修真人,多年云游,偶然历劫时被村长救下,于是乎,当初信誓旦旦地抽了浮尘里唯一的一抹红袖尘,承诺若是今后村长有需帮助,定当全力以赴,可相比白瀛真人也未曾想,村长竟然要他来教一群小山野的孩纸仙法修道。

        真是作孽啊作孽,白瀛真人当初看着那一帮帮孩众的模样时都快哭了。

        不过好在修道之事勉强不得,总算寻得了几个有慧根的,也就勉强修一修罢,何况还有一个天下之主需要它、他教导。

        彼时白瀛真人在那悯水台里的教学,那案台上的《婆罗裟衣解道》被白瀛真人翻得卷起了角,嘴边的两抹唾沫唾了一地,讲得是头头是道,滔滔不绝,从那盘古祖神开天,到西域焚境如来佛的道义,再到如今修道的真谛。虽是实在详尽,但铭函还是无心理解,放眼望去睡倒了一片,都快睡着了还讲个毛线的道义啊道义,他无聊地跟自己下棋,眼前却是昏昏沉沉,模模糊糊地快要看不清棋谱。

        只是脑子里忽然清灵了许多,像是入了片玄妙的地域,忽然当头一喝,像是个极为恼怒的声音,

        “铭函!”

        他便彻底惊醒了。

        白瀛真人满脸地怒容,白眉都快皱成川了的模样令铭函有些发笑,但还是忍住不笑,只是那忍着的模样更加地令人要笑了。

        “你是去和周庄梦会去了怎的,竟然在我课上下棋?”

        白瀛真人不愧是白瀛真人,人家自是已然修炼法道修炼到真人层次的修行者,自然不会与铭函这些课上的捣乱鬼置气,但好歹也是个师祖,怎的也得装出个为人师表的模样,须是要多多表现出严师的一面,但又不能多表出了凡世的俗气,所以那一番骂人的话,自然就要温和了不少,不过是肃声喝问而已罢了。

        他倒是也不想多管闲事。

        于是,白瀛真人摸了摸他长须及腰的白须,眉头轻挑,而后却是肃声郎朗,以标准的川字型眉宇道,“如此,想必你也是懂了我所说的《婆罗裟衣解道》的内容,那便背给我听罢,会了,此事就作罢,不会……”

        说完,还顿了顿,大抵有了三分严师的模样,高声喝道,“那你就给我到悯水台的台顶边,清修三日!”

        末了,白瀛真人还奸邪的笑了笑。

        白瀛真人所谓的清修,不是单单独自置于清灵宝地里研修那么简单,而是将你用困灵索五花大绑地绑在悯水台之巅里,不许吃饭不许睡觉,号称是吸收天地之灵气清心断欲,其修行之进度可一日千里。

        不过想来这修炼之法太过残酷,也就无人问津,但本该是最合适仙人道修的法子,对于铭函来说,就是生不如死的惩罚。

        这世上问什么是最重要的。

        铭函扯破嗓子喊成脑抽也会说是“吃!自由!”这两样。如今这清修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要了命的坑爹法子啊!

        但是反观而来,若硬是要他背出那该死的悲戚而晦涩难懂的《婆罗裟衣解道》,是万万不能的,谁忒么没事写的这个,鬼知道那说的啊猫阿狗啊?背个劳什子的解道啊解道。

        铭函悲戚戚地想到,那《婆罗裟衣解道》里讲得都是梵境里的佛道释解,饶是他想听,也半分都听不懂啊,虽极不愿去清修,但要硬说着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于是今天真是踩了鸟粪还是,衰至如此。

        于是苦无办法,好歹想抹两个眼泪撒个娇说,减轻一下惩罚,心中暗自蓄力酝酿了好久的眼泪功夫,霎时转身就要对白瀛真人倾泻而出,因为据说白瀛真人最见不得眼泪功夫了。

        可想是这么想,忽然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倾泻而出的伤感,霎时忽然就被一声“腾——”地站起给硬是憋回去了,还是那种尖石子划过光滑的讲义板子时的那种拖长的“腾——”,差点没给憋死了,呕出一口老血来。

        悲戚戚的铭函愤怒地转身,是哪个欠抽的坏本少的好事?

        这么转身,却对上了一对极为清冽的金色底的眸子,像极了黄昏云生海时云飘雾散,金光斗转的模样。

        如若是现在想来,铭函觉得那一双眸子就是像老爷子那亩稻田里的景色,黄昏时刻飘飘悠悠又结结断断乱得不成形的混沌云彩,飘着白底柔衬出那金乌西落时分淋漓美丽的金色,好像天斗敞阔了百倍,眷恋着风压倒翩翩金色麦穗时那片景色的美丽。

        嗯,很是美丽。

        乐央睁着那双金眸,却不是对着铭函,而是直直地与白瀛真人平视,薄如沫樱红,却是极小的唇瓣开合,声音清清丽丽,

        “真人道是极对,只是这惩罚未免太过厚重,不,应该是奖励太过厚重,我等小辈怎地受得起,可如此又无法符于严规,不如这样,真人可否给小女子一个机会,若我是能背得出这《婆罗裟衣解道》便就此作罢如何?”

        噢,原来是来替我解围的。

        铭函有些怪异地看着乐央。虽说平日他们是相邻的邻居,但本身没有太多的交集,何况她不常到老爷子旁边来,都是一人待在了屋内,如今也算不得有多少交情,为何要来替自己解围呢?

        可想不通,别妄为执念,执念之深,便误终身。

        这是铭函告诫自己的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从《婆罗裟衣解道》里翻译得出的完整的话,铭函觉得很好,很好。

        寥寥几间,铭函回过神来时便已看见白瀛真人那种杀了人的眼光瞪着自己,然后白眉吹了吹,硬是憋了一口火走回讲台继续研习。后来他才从别人那听来,乐央竟然在寥寥几间便把那晦涩难懂到连白瀛真人也有时都不太能看懂的所有篇章都翻译且背了出来。

        莫怪不得白瀛真人要气得吹胡子瞪眼了,原是因为乐央太强,且为了自己这么个不成才的,甚是埋没埋没。

        下了法术课,已是黄昏入夜,铭函多次想去问问乐央的话,但无奈此女心性太好,觉悟太高,慧根太强,灵性太好。愣是在课堂上试过了各种的法子也无法让乐央理他一下,原是想逮着放课后的空档套几句话,却被浩荡的人流挡住了路,不由得破口大骂,你们奔个劳什子啊劳什子,赶着去吃猪食吗跑的跟猪一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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