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翻阅
房间里的桌上摆放着两三个荷包似的储物袋，这是专供凡人用的抽绳储物袋，里面装了不知几大篓子的符箓。
都是归咒渊各家堂主来水云居领例份丹药时送的，自从门内来了个凡人医师，他们就放飞自我地研制了各种奇怪的功能，要是给修士用只会被笑掉大牙。
但是暮言挑拣一番，很多符咒用着就刚好。
比如这张易容符，用水浸湿了，盖在脸上再揭下，上面绘制的符文便留在脸上变换了容貌。
坐在人不算少的一楼吃饭，也没人注意过她，只是角落里点了三个菜的黑发圆脸女子，除了穿得像吊丧，其余样貌非常不起眼。
吃着吃着，暮言手里的筷子渐渐地不动了，搭在盘沿上，她的思绪情不自禁地飞到昨晚那场儿时的回忆。
梦里的事情现在醒来回想着，模糊了不少，但记得的都和以前一模一样，不过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梦到，比如说，她和池安清的相识。
池安清刚进玄玉观时，资质太好，学什么都是听一下看一眼就会，太露锋芒。仙道可不如魔道，都是些包藏祸心的伪君子。
于是池安清从一入门，就被所有弟子孤立排挤，她年龄又是最小，最好欺负。她没怎么和人接触过，只以为不受人喜欢是自己的问题，就到处躲着人。可她又刚入门，还没习得辟谷，只因为饭堂多是排挤她的人，她便不去吃了。
久了又被弟子们传成高傲、不屑与平庸者为伍。直到有天池安清练剑伤了手腕，她的师父见她孤僻，就专门挑了和她同龄的暮言去给她上药。
想着往事，因为记得暖意，仿佛历历在目，暮言在隔了千八百年后，脸上仍是不知不觉浮现出了丝温润笑意。
记得那时她第一次去见传说中的高冷天才，上山路上还挺紧张的。结果却见到一个惶恐的鸡仔，上药包扎的时候再疼也一声不吭，只是偷瞄着她，一副想和她说话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出门时暮言看池安清黏在身边，送她出门，像是舍不得她走的样子。
当时她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后来采药回去，路过练剑地方时，看到所有人三三两两地手挽手去吃饭。只有那天上药疼得不吭声的池安清蹲在地上收拾自己的东西，小小的一团像极了那天给她开了门就缩在一边的小鸡仔。
暮言正好也要去吃饭，便过去试着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其实暮言也担心被这个传闻中清高自傲的人拒绝，毕竟堂堂大天才，一直没伴，被凡人施舍，若是怕被取笑，可能还会迁怒她。
结果她看到的是一张诚惶诚恐的脸，然后池安清一把抱起还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站起来到她身边，生怕她等不耐烦走了。
于是进饭堂时，就是暮言这个不起眼的凡人正常地走在前面，池安清这个万众瞩目的天才跟在后面眼巴巴地瞅着她，像个受气小媳妇。
后来啊……
暮言抿嘴笑了，夹了颗花生在嘴里慢慢地嚼了，仿佛回到了当年和她互相作伴吃饭时的日子。
后来就算池安清辟谷了，也一日三餐地陪着她去吃饭，就算功法修炼到关键，到时间就立刻断了来找她。
后来那个小鸡仔就像梦里那般活泼了，变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头。
将往事回想完，暮言垂了头，湿润的泪光模糊了眼前的饭桌。
她的心里还有些隐隐的期待，若是每晚的梦能继续如此，不再梦见那个逆徒，只梦到小时候和池安清在一起玩闹的事就好了。
那可是她冗长一生里，不多的欢乐时日。
她真的，好想她啊。
至于那个徒弟，暮言眼神徒然一哀，当年杀她的人是他，后来救她的也是他。
爱她的人是他，恨她的也是他。
暮言苦涩地笑了笑，到最后，还是恨要多些吧。
储物袋里有动静，她也吃的差不多了，喊了小二记账，自己回屋关上门，将一个巴掌大的小钵从储物袋里拿出。
一道光芒顿时从不知何处钻进屋里，一头扎进了铜钵里，被钵内壁的符文一照，光芒便化成了张写了字的纸。
暮言拿起来看，上面只有简略一句——
“晏彻夜于佛堂边，并未远离。”
虽只是短短几字，她却是长呼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这里离归咒渊少说也有千里远，做这些奇怪的梦和他无关就好。
可提到南晏，暮言迷茫地望着铜钵里明灭的符文，昨晚做的梦，现在回想起，竟有种他在身边的感觉。
仿佛在和她一起攀在树上、一起看戏、一起吹晚风。
这些事分明是只有池安清陪着她一起的，怎么会想到南晏。
如果不是自己疯魔了，那就是他还有可疑之处。
翻过纸张，拿了笔墨，暮言在背面写了话“让他明日来找我，随便找借口”。
超出施法距离的试探完毕，可若是让他在范围内，不许他用探梦术呢。
当年被掌门和时有常隐瞒过，关于南晏的事，暮言对他二人不是很敢相信，见她来回试探南晏，他们恐怕要在暗中做手脚，还是她自己试探安心些。
她写完后松开手，它便又化作了一道微弱的光芒，如雀般向来时的地方飞走了。
-
今日南晏还未进藏书阁的门，就闻到扑面而来的香粉味，比昨日浓郁了不少。
他皱皱眉，身形一闪，便躲过所有视线到了仙道记载的书架前。
作为仙道四大派天山的长老，应该是有单独记录的。
今早出了梦后，南晏便按照自己的猜想，查看了昨日作掩护带回去的倘渺笔的记载。
果真如他所料，倘渺笔的历代所属者里，上一任相里钰的画像，正和暮言梦中那倾国倾城的戏子相差无几，甚至还有专门一句简介——“喜爱唱戏”。
儿时偶遇的一场戏，她既能记到现在，对于她来说，定是有非比寻常之处。
存放仙道记载这边几乎没有人来，空气清新了许多，南晏寻了天山的书架，把每一排三两一堆的竹简羊皮卷里找了个遍，见了不少历代长老，偏偏没有见到暮言。
还剩一些单独摆放的卷轴，这种应当是掌门。
可也没别的卷宗了，南晏见有一排的单独卷轴有两份，便将细的那份拿了下来。
打开一看，开头二字正是暮言。
南晏着实吃了一惊，又将那排唯一剩下的那份取下看了眼，是天山门主。
对各门各派的记录都是以掌门在位年份划分，所以这一任的天山门主，竟只委任了一个仅活了不到十年的凡人为长老，在暮言之前之后，都再未任命过长老。
这种情形，只能说明这个门主是个集权者，暮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恐怕做长老也只是傀儡了。
将天山门主的卷宗放回去，南晏看向了手里的古老书卷，也不知关于她的生平，这里会透露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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