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徒……
得到答复，裴沉岚垂眸简单地行了礼，道：“弟子先告退了。”
说罢他便转身，回了偏院。
他的身影走入繁花丛影，从暮言的视野里远去，她没反应过来地张了张嘴。最后她还是没说什么，微微蹙眉颔首，神情茫然。
她一直做着不收徒的打算，怎么……就有个徒弟了？
蹲在池边拨水的千初撑着脑袋，歪头说：“你后面那两个问题，难度差距也太明显了，万一那个裴沉岚暴怒骂你呢。”
“若品性是这样，那当然不会收了。”暮言说着，想到和这个人寥寥几面，感觉他虽不是这种人，但也是不易相处的。
若知道自己早晚会收一个徒弟，暮言想起最开始见到的两个孩童，倒不如收他们呢。不过此人的性格冷淡，倒也能省了和他的相处，若收孩童为徒难免会互相生出感情，分别反而挂念。
教不了多久就要回天山，天山凶险，又不能带徒弟回去，暮言实在不愿收徒耽误别人。从其他方面考虑，此人的底子这么好，传授医术应该会很轻松。早早地把该教的教了，到时他走他的江湖，她回她的天山。
还是不错的。
暮言自己想开了后，低头向千初看去，却见千初百思不得其解地瞅着偏院的方向。
接着她奇怪地喃喃了一句：“你怎么会喜欢他呢？”
暮言摇摇头，神情坦然，“我不喜欢呀，硬要说的话，我还是更喜欢孩子一些。”
千初悠悠地仰起头，无可救药地望着她，“唉，躲不掉啊。”
暮言听着莫名其妙，每次出去都带人回来强行塞给她做徒弟，而且带回来的人还一次比一次多，躲不掉岂不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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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考失败的那人被千初抹去了对这里的记忆，他从山谷离去后，这里便只剩千初三人与暮言师徒二人。
千初他们都是得道之人，一天下来除了暮言请教医理能见到几次千初，其他时候基本也见不到他们。
然而和暮言同样是凡人的裴沉岚，暮言连进食三餐都没怎么见过他，甚至遇到无面白影和银瞳女童的次数都比遇到他多。
她后来顺便路过了偏院，往里瞟了眼，已是未时四刻，他还在窗边看书。
被裴沉岚强迫看了几天的医术，南晏几乎天天附身在他身上睡大觉。要是下次醒来，这个人还在看书，南晏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到时候就接管他的躯体，去寻暮言了。
“你……徒……那个……”
旁边忽然响起暮言的声音，南晏宛如听到仙乐般地睁开了眼，朝窗外看去。
裴沉岚转过头，目光毫无情感，面容像张假皮似的没有表情。
其实他长得很好看，让人忍不住在他的脸上多看一会儿。可一仔细看，就会和他锋利深邃的双眼对上，眸子黑暗像幽深的潭水，不知藏了多少咆哮的凶戾和冷血。
暮言顿时没了对他说话的勇气。她觉得自己和他，怎么都不可能相处的。这样的人，若不是她徒弟，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有多余的交流。
“现在已经未时四刻啦……要按时吃饭的。”暮言被他那双眼睛盯着，声音越说越弱，像在哄小猫似的，“未时乃小肠经正旺，要在这之前把饭吃了，才利于小肠去吸收呀。“
南晏愣愣地看着小心翼翼的暮言，眼底忽而温热。他的心里怀着不忿，为什么不这样对他呢，他们分明是一个人啊。
听完她的话，裴沉岚轻轻皱了眉，只是让人吃个饭，怎么说这么多话。他把目光收回，重新放到书上，“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眼里还含着泪光的南晏感到一股气直冲头顶，脑子一片空白，简直想抄起裴沉岚手里的书简削他。
他竟然能理自己，暮言还隐隐地有些吃惊，如释重负地呼口气。准备离去的时候，她又想到早饭晚饭他也吃得晚。做师父早晚要管他，不如一次都劝了，遭罪还是只遭一次的好。
她给自己暗暗鼓气，咬咬唇又说：“徒……你是不是不吃早饭呀，气血在辰时流经胃经，不能不吃的哦……嗯，还有晚饭也要在……”
里面传来“啪”的一声，暮言杯弓蛇影地一哆嗦，咽了口口水，闭上嘴。她在袖子里扭着手指，朝里看去。那声响是裴沉岚放书发出的，他放了书后就从椅子上起身，一声不吭地朝外面走来。
暮言遏制着慌张的表情，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子从眼前走过，一步不缓地朝庖堂去了。
他不会是嫌她唠叨，被烦得去吃饭了吧……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墙边，暮言腹诽着，也从偏院出去。走到分岔路口时，她抬着脚，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踏上了朝庖堂的那条石子路。
走过层层挡路的蔷薇花藤，暮言一边打退堂鼓，一边还在回想自己留了多少饭菜，够不够他吃。别把人家巴巴地撵去吃饭，结果没给人家留饭，那可太尴尬了。
刚磨磨蹭蹭地绕到庖堂后面，就看到裴沉岚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吃完的碗筷。暮言赶紧顿住脚，把自己藏进花丛里。
那么冷淡的人，应该不会边洗碗边抬头赏花，应该发现不了她……
“有蜜蜂。”
低沉的声音从那边清晰传来，暮言后退两步，把脸从花朵里□□。她心想这里的万物有灵，蛇不会咬人、鸟不会吵人睡觉、花会在高兴的时候一起绽放，蜜蜂才不会蛰人的。
“好。”她装作路过，从他附近走远。
一直被裴沉岚主导着行动的南晏叹息，被自己的前世气得已经没了脾气。
直到暮言的青衫从苍翠枝叶里消失，裴沉岚也没有多看她一眼。他把碗筷放回，便回了偏院。
此后裴沉岚日日准时吃饭，与暮言每天见三次，两人却除了“你来啦”、“嗯”，再没有多余的话。
南晏无可奈何地又在书海里昏睡了不知几日，一醒来裴沉岚还抱着竹简。
他睡眼惺忪地抬起手，干脆地打了个响指。
随后裴沉岚的意识被压制，南晏操控着身躯站起身，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施展着探梦术，南晏立即寻到了暮言所在之处，她正和千初前辈在山腰散步。本来担心千初知晓各种事，自己飞过去定被发现。但是他再一想，之前来梦里被千初直接看破，这次就算附身了恐怕也早被看出。
他便放弃了掩耳盗铃的想法，直接朝她们的位置飞了去。
远远地见到她们的身影，南晏在山路上落下，轻巧地向暮言走去。才刚能听见她们的说话声时，就听到了让他怵然的一句。
“裴沉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等了你很久的。”千初扭头对暮言说着话时，脸上是促狭的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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