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023买卖
那年是灾年，有天灾，也有人祸。
那年大旱，一年都没下过几滴雨，庄稼没有一点收成。政局又不稳当，北方那头长期打仗，有时候南方这边也不太平，那些当官和当官的打，士兵和士兵打。
余父余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赶上大旱，一年没收成。余家家里不富裕，又赶上灾祸，实在养不起那么多孩子。余家六个孩子，其中四个男孩，两个女孩。
于是余家的大人们决定，送出去几个孩子。是免费送，而不是买。
那两个女孩是他们第一个送出去的。那时候，社会上还流行着重男轻女的思想。
那一年，余厌才四五岁。
小余厌生的好看，采取了他父母各自的优点。就是不太爱笑，也不太爱说话，还老怼人，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所以，余父余母就没送出去，因为没人愿意供个祖宗在家里放着。
或许是因为家里太穷，余厌比较早熟。当他倚着门，亲眼看见两个姐姐含着眼泪，被几个身穿华服的人接走，被亲生父母送出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也会是这个命运。
他早就做好被送出去的准备了。
起初余父余母并没有找人想把余厌送出去，因为这是一个劳动力，但是这也是一张吃饭的嘴。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好像是余家的哪个亲戚，过来串门的时候，余父余母跟亲戚抱怨说家里太穷了，那亲戚听了以后，提了一嘴“不是有城里的老爷在给他们的小少爷买玩玩伴嘛，反正你家孩子多，卖出去一个两个不打紧。”
余父余母听到后都愣住了，慌了神。似乎是怕余厌听到，他们低声询问那个亲戚：“这能行吗？”
那个亲戚哈哈一笑，说肯定行，而且还能卖个好价钱。
余父余母因为那位亲戚的这个提议，想了一个晚上。余厌对此，丝毫不知情。
他们其实从没想过要把哪个孩子卖掉。即便是送出去了那两个女儿，他们也没想过要去拿女儿去换钱。
按照原来，他们是不会对这个提议有任何考虑，会直接拒绝。但是现在，他们在用金钱和自己的良心做对比，看看哪一边更重。
当然是钱了，良心能给饭吃还是良心可以当钱花？
想通了之后，余父余母又开始后悔——为什么他们不早点想通。如果早一点想通那两个女儿也可以卖钱。
仔细一想，真是失策啊。
余厌其实并没有发现父母有任何不对劲，只是偶然间发现，母亲带他去城里的次数多了。这放在以前，去城里这种好事是轮不到余厌的，毕竟他上头有那么多哥哥。
余母带他出去，一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拥有狗屎运，出去一次能撞上哪个老爷，然后把余厌买下来，二来也是想让他多见见世面，别去了大户人家反而什么都不知道，省得丢人现眼。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那些太太小姐们余厌是没看见，但是余厌看见了那些轿子里的人偶尔露出的一张脸或者一双眼。容貌虽谈不上惊艳，但也绝比余厌所见过的乡村女子好得太多。
余厌的相貌生的好看，虽然有点冷冰冰的，不过整体效果还不错，一路上果真有很多人看他。
余母看着自己的儿子，虽然余厌满脸的不耐烦，可是余母还是微微一笑，说：“我们阿厌生的确实是极好。”
所以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吧。
不过倒是真的，有人看上了余厌。余厌不知道对方是谁，看着摸样挺和蔼可亲，微微发福，好像是个做官老爷。
余厌对此是毫不知情的，乍一听这位官老爷要买自己，他还有点惊讶。随后，余厌就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姐姐，也许余家人本该就是被送走或者被卖的命运。
余厌惊讶了那么一瞬，随即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种命运的，那就顺从好了。
余厌也是争气，卖了不少钱。他只知道那位老爷姓柯，是个大官。
他把余厌买下后告诉余厌他即将服侍的少爷，叫柯祈，是这位柯老爷最宝贝的儿子。而柯老爷明天将派车去接余厌。
余厌没什么行李，当余厌倚着门，叼了根草，等着柯老爷的马车时，余父余母也正看着这个即将离开的儿子。
余母当初送闺女时也没掉一滴眼泪，可是现在，她竟然哭了起来。
余厌也是第一次看见母亲哭，他疑惑道：“娘？”
余母哽咽着，说：“阿厌，娘对不起你……”
余厌把嘴里的草吐了出来，嘴角微微下拉了一下。他是实在见不得人哭的，更何况是马上要把自己送走的母亲。
余厌话没过脑子，漫不经心的说：“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当初二位姐姐被送出去时，也没见你这么说。”
余母的脸一下子就绿了。余父余母自觉理亏，所以没有和自己亲儿子过不去。
余父咬了咬牙，似乎觉得自己不该受这气，因为这事都是余母主张着，价钱和人家也都是余母找到的，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于是他回了一句：“我们养不起这么多人，所以总要做出牺牲。”
余厌冷静的看了自己父母一眼，似乎觉得很荒唐，他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充满着淡淡的鄙夷，道：“你怎么不做出牺牲呢。”
余厌对父母，对这个家，其实都没多大感情，因为他生来，就没有感受过父爱母爱。
可能，这世上对他用情至深的人，少之又少。
余母在一旁默默的掉眼泪，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把余厌卖出去这件事似乎全是余母一个人干的，到现在，儿子要走了，余母竟然也会舍不得。
她咬了咬牙，强忍着自己心里的那点不舍。
可是，为什么会不舍呢？
那位柯老爷地位可能比较高，所以他派来接余厌的人都容光焕发，余厌和那些人站一起根本没法比。
余厌跟那群人离开前，轻轻拍了一下余母的肩膀。少年在母亲身旁蹲了下来，像是生怕被别人听到一般，小声说：“娘，阿厌是去过好日子的。”
过好日子吗？都被卖到人家家里了，怎么可能还会过好日子。
余母错昂的抬起头，眼里第一次流露出对儿子的不舍和那点仅存的爱。
这眼神，本该是从余厌生下来就看到大的。可是因为一系列内因外因，余厌第一次看见母亲的这种眼神。
一瞬间，余厌觉得鼻子很酸，可是要他哭，竟然也哭不出来。
024柯家
柯家靠山，四面都是缠绵的山与湖。因为柯老爷的小儿子柯祈是个爱乱跑的少爷，靠着山和湖，小少爷也许能玩的更开心些。
柯家本家倒是富丽堂皇，随随便便一个侍女、仆人，穿着打扮都比余厌精致。
柯老爷是个富态身子，柯夫人呢，又是个严厉的胚子，两个人在一起基本都是听柯夫人的。柯老爷也有妾室，妾室也有孩子，只是柯夫人因为不喜欢柯老爷，所以根本不管。
柯祈之所以得到了柯老爷的宠爱，是因为他是柯夫人诞下的，还是唯一的，还是个儿子。
因为这个身份，柯祈倒是挺蛮横霸道。对仆人，对柯老爷那些妾室都视为无物，柯老爷和夫人也瞧不起那些人，自然也不会管柯祈。
曾经柯老爷给柯祈找到所有的玩伴都被小少爷撵走，谁都以为这个余厌在柯府待不了多久。但是，余厌第一天来，就得到了柯小少爷的青睐。
柯祈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那么好看的人，还是父亲给自己带回来的玩伴。
柯祈喜欢长得好看的。柯老爷选中余厌，就是看中了那张脸。
那张脸长得确实精致，冷艳却又不失男人的威慑，称得上是尤物。
柯小少爷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相中了。
那天晚饭，柯祈甚至没吃多少，把好吃的全都给了余厌。
那一年，柯祈十岁，那是十岁的柯祈对别人好的一种，他认为最好的表达方式。
只是，从来没人对余厌这么好过。他不适应。
柯家的仆人是不允许上餐桌的，当小少爷带着很多好吃的分享给余厌时，他跪在地上，慌忙的说了很多遍“谢少爷。”
柯祈从没给人分享过食物，他不知道别的仆人收到自己给的食物是不是也会和余厌的反应一样，那时候的柯祈也不知道，余厌曾畏惧这种“好”。
余母带着他去城里，余厌以为这是母亲待自己好，可是母亲最后把自己给卖了。他不知道，这位少爷会不会做出和母亲一样的选择。
我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畏惧光。
柯老爷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这么喜欢那个叫余厌的玩伴，心里也高兴，他曾问过余厌，要不要回家看看。
余厌咬了咬牙，狠了狠心，说：“谢老爷好意，但是，我觉得自己没什么回家的必要。”
后来偶然间，柯老爷回想起这一幕。那天他醉了酒，莫名就想起了这一幕。那一年余厌几岁来着？好像是八岁，柯祈八岁的时候干啥来着？躲在自己怀里，嘲笑自家的仆人和妾室。
八岁啊……“但是，我觉得自己没什么回家的必要……”
https://www.bqwxg.com/wenzhang/73429/73429568/1083283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wx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