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琴曲
初春的桃花，繁花似锦。
藉着烛火，李惠明细看着铺在台上的画卷，画卷上的桃花栩栩如生，就似下一瞬，这花能在画卷上印染开出花来，溢出淡香味来。
“小姐，这幅画你看了快半个时辰了。”阿薰侍候在一边，李惠明看的起劲的画卷，她瞧着也瞧不出什么花来。“你该歇息了。”
经阿薰提醒，她才后知后觉的觉察到时候不早。“是该歇息了。”
言罢，她卷起画轴，又重新把它放在原来的位置。
李惠明不习惯他人侍候自己脱衣裳，她脱衣裳时，阿薰退至一边。
“小姐。”阿薰开口，试探道：“花朝节，你当真要去金谷坞。”
“石公子相邀，我无不去之理，况且……赏花会上，我还有要确定的事。”
“难道，你不觉得石公子这个人……很奇怪吗？”
略顿，李惠明道：“确实奇怪。”特别是看着她的目光，过分深远了些。
“恕奴婢多言。”阿薰再开口。“奴婢幼时就曾听过石公子，此人做事极为隐秘，难得有他交往过密的人，就连宋王多年想与之交往，他都一一婉拒。他今日邀你去金谷坞，着实古怪了些……让奴婢最不解的是，关于石公子的传说，已将近有二十年，可为何他的容貌却过分的年轻？”
阿薰说的亦是她心底的疑惑，十二前的石公子与现在的石公子几无差别。
石公子使易容术不假，可也只能保持面容年轻，可今日看来……石公子除了脸之外，握伞的手亦是与十二年前一般。
伞……李惠明瞥向搁在窗台上的纸伞，适才石公子送她的便是这把。
她不明，石公子一定让她拿着他的伞是何意？
十二年前如此，现在又是如此。
“别想太多了。”算是自我安慰。“待花朝节时，说不定会知道的。”
她困意袭来，有些想睡了。
阿薰见此，在她上榻后，熄灭了烛火。
夜深人静，李惠明很快进了梦乡。
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繁华的景色。
莲朵朵纷盛，细雨滴答滴答的落在圆叶上，顺叶势滑落湖心激起几圈涟漪。
道士背对着她端坐在湖面上，如履平地，唯那白发过分显眼了些。
那背影过分熟悉了些，教她忍不住踏步前去，可她愈踏步，道士离她愈远。
“别靠我太近。”道士没回头，手指挑勾起琴弦，调了音。“我给你弹一曲，如何？”
她未答，可道士已然弹奏起一曲琴调。
道士弹的不好听，甚至可以说难听，可尽管如此，他仍是认真的弹着。
手指勾弦，琴音起，而一股气亦自琴身发出，教未开的莲花纷纷绽放起来。
一朵又一朵，随着琴音盛开。
直至，她脚边的莲花开了。
这朵莲花不同其他，莲茎不断往上供起，来至她眼前时，突然开了一朵。
她伸手，碰到了那朵。
触碰的瞬间，她指尖微痛，一滴艳红色的血滴在了纯白莲朵上。
眨眼间，这朵纯白莲花变成绯红色。
琴音漾出，以她为中心，周遭的白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染成红色。
纯白湖境瞬间变得血红。
她讶然，琴音停下。
她看到道士抱着琴起身，然后缓缓转身……
“回去吧。”
回去吧……
脑海里过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的声音，让她在梦中惊醒，肚腹亦难受的可以。
“小姐。”看侍她的雪暖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您怎么了？”
“没事。”她推被而起，目无定焦，只是发呆出神。“没什么……大事。”
“您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做恶梦了？”雪暖走近她，宽慰道：“奴婢姐姐小时候也做过噩梦，奴婢就会唱歌给姐姐听，姐姐就很快睡了……小姐，我给你唱歌听吧？”
李惠明点了头。
见她点头，丫鬟先是清嗓，然后有模有样的作势，便扯开嗓子。
“吾本是~荷花女~啊~衷肠未诉泪如雨。君若看到荷花泪，可知荷花几多苦？吾本是~荷花女~只是与君心相许啊~今宵为君把歌唱，句句都是伤心曲~吾本是~荷花女~”
猛打了个激灵，李惠明回过神，就发觉雪暖不仅唱着，甚至还手足舞蹈的。
“雪暖。”这歌确实有点……
雪暖唱的正起兴，被她打断，兴奋道：“怎么小姐，你是不是想睡了？等会儿，我给你唱完……吾本是~荷花女~梦里与君做诗侣。但愿天下有情人，总有一天成眷属啊~吾本是，荷花女~”
“雪暖。”她开口。
“小姐，怎么了？”
“你帮我把琴拿过来吧。”
“好，奴婢这就去。”
撇开雪暖的歌声，她想起那梦境里的曲子，若她能弹出来的话……
说不定，会想起什么吧。
毕竟，梦境里的道士，给她的感觉很是熟悉。
“小姐。”雪暖立马把琴拿回来，道：“您的琴。”
琴盒早已被雪暖抽去，李惠明接过琴，看着琴面挑了个弦。
拢着外袍，李惠明坐在床上，依着记忆不断在琴面上探索，想要弹出那首曲子。
雪暖侍在身边，听着李惠明的琴音，也是兴致来了。
合着琴音，开口就唱：“啊~吾本是~荷花女~一片芳心请记取啊~他年荷花盛开日，朵朵带去吾祝福。吾本是~荷花女啊~”
沉在夜色中的阁楼，时不时的传出混合着琴声和歌声的糟哑音调。
李惠明弹着，雪暖唱着。
就这样过了一夜。
待李惠明完全找到曲调时，雪暖早已困得趴在一边睡了。
她抬头，望向窗外。
天已大亮。
“小姐，您……醒了吧？”门外阿薰敲门。“奴婢可以进来么？”
她回过神。“进来吧。”
推开门，阿薰端着梳洗的东西进来。
推门声惊醒了雪暖，雪暖下意识的蹦了起来：“谁、谁敢夜闯我家小姐闺房！”
阿薰瞥了她一眼，道：“醒了啊。”
“阿薰姐、姐啊。”雪暖立马软了气势，转眼看阿薰时，有些不解:“阿薰姐，你眼圈好重啊，你昨晚也没睡好吗？我和你说，以后你要是没睡好可以找我，我可以给你唱……”
阿薰语调更冷。“我睡得很好。”如果不是被鬼哭狼嚎的歌声惊醒的话……
似明白什么，雪暖低下了头。
“小姐，您该起来梳洗了。”阿薰催她。“大公子在前厅等你一起用膳呢。”
听到李重吉等她，李惠明赶快把琴递给雪暖，急匆匆的下床。
返洛的第一天，她可不能误了重吉哥的时辰。“快点吧。”
阿薰应着，给她打扮整齐后，李惠明就匆匆的赶去前厅。
只是，这一路上，她倒是看到很多人精神萎靡，像是没睡好。
这……是怎么了？
心有疑惑，待李惠明到了前厅时，也觉得前厅的气氛有些不对。
素日开朗的丫鬟们一个个垂首，有的甚至打起了瞌睡。
见她来，略有疲态的李重吉清了清嗓，丫鬟们一个个的又强打起精神。
带她入座，给她备上碗筷。
用膳间，她看着李重吉亦是一脸困意，道：“重吉哥，昨晚有发生什么事吗？”
李重吉夹菜的手顿了顿。
“……没有。”李重吉昧着良心。“什么都没有。”
“哦。”她没问出接下来的话。
李重吉这次用膳用的极快，没一会儿便要离开。
“惠明。”
“嗯？”
“下次，我教你弹琴吧。”
“啊？重吉哥你不是很忙吗……”
李惠明突然止声，似明白了什么。“……好。”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已是花朝节。
这日，李惠明起的很早，雪暖为其梳理打扮后，她就携伞坐了马车，前往金谷坞。
她下了马车，就看到高玉伶的身影。
她正疑惑高玉伶的病怎么好的这么快，可一细想，当时受困于散魂术时，高玉伶貌似就对金谷坞的赏花节有情结。
两年前的花朝节，更是因为安崇绪的才华，高玉伶说等来年。
那时……安崇绪还活着啊。
安崇绪啊……她终究是叹了气。
“姑娘。”等候多时的石总管走至她身边，把她往金谷坞里领。“这边请。”
她拎裙裾，颌首答谢。“多谢。”
阿薰上前，却被石总管拦住。“姑娘，金谷坞前不得停马车。”
阿薰蹙眉，李惠明回首，瞧着马车亦是碍事，便道：“阿薰，你先把马车停到一边吧。”
“是啊，姑娘停完马车，再来也不迟。”石总管附和着。
阿薰瞧了一眼金谷坞，便听从的牵走马车。
待阿薰走后，石总管关切的领着她入了金谷坞。
她甫进坞内，无预警的，大雨倾盆而下。
李惠明回眸，瞧着金谷坞的大门缓缓关闭。
又是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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