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白欢第一次天考时，光找位子就懵了半柱香的时间，彼时没有见过世面的她，还以为光圈里的虚影是被门口镜子抽走的魂。
导致她站在自己的虚影前半天不敢动，最后还是门口的仙使跟她好一通解释，白欢才战战兢兢跨进了光圈。
如今她很容易就找到自己的位置，与前世一模一样，第四排第十三列。
当年她还不认识竺南南，现在抬眼往前面一望，就见竺南南站在第一排最右边的那个角落里。
果然也在这里参加天考，虽然这一世看起来与上辈子差不多，但总有些地方变得不太一样。
比如突然出现的文曲星君，牺牲了的竺安，与昴日星君结了契的竺南南，还有门口勘验的仙使也不太对劲。白底金纹是上天界的神袍，怎么可能穿在下天界的仙使身上？
算了，与她何干。
白欢收回目光，跳进自己的那个光圈。待她与光影完全融合之后，眼前的世界突然就变了个模样。
不再是庄严的庙宇楼堂，也不是子夜四下幽暗的暮色，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间晴日阳光下的普通木屋，有微风有花香，走进去之后，里面摆着一张普通的木桌和一把椅子。
屋子里安静清幽，人只要坐进去，就会自然而然地静心凝神。
白欢从容迈进去，如上回一样，人一落座，干净空旷的桌面上凭空多出一份纸笔来。
她轻车熟路的拿起笔，咬在唇间，想着这些题目都做过一回，便没什么好怕的。不料，扫过一遍题目之后，嘴里的笔啪叽一声掉下来。
她猛地抓起纸来，难以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都是什么鬼题目？
哪个神经病出的题？！
只见往年八大题型、十六页卷纸、五百零四个空格的天考套卷变了两页薄薄的纸，上面只有十个题目，只第一个就让白欢掉了下巴：
如果你是六界最后一个魔，会怎样继承魔界事业并发扬光大。
这是她敢回答的吗？
第二题就更扯淡了：
如果天考取消，你希望增设的新飞升渠道是什么。
白欢冷笑一声，干脆拿笔写了两个字：摇号。
然后看第三题：
倘若此次天考成功，你将会做一个怎样的仙。
白欢直接把笔摔在桌上，仰头望着房梁翻了个白眼，做一个怎样的仙是她能选择的吗？
天界分上中下三层，前两层她见都没见过，不过在下天界怎么做仙。她可太知道了。
可这些绝对不能写在卷纸上。
白欢抽了抽嘴角，这是文昌帝君喝醉了酒出的题吧？
她抱着胳膊百思不得其解，对这份莫名其妙的考卷十分无语，相信今夜绝大部分妖也能闪着腰。
她盯着卷子看了半晌，忽然很想知道竺南南看到这些题目会是什么心情。
白欢眸子一动，猜她会不会也跟自己一样在骂娘？
不会，竺南南为人怜下敬上有点轴，做事勤勉对自己要求很高，遇到这种没有标准答案的题，她很吃亏。
这种题目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可衡量，分数都是阅卷人说几分就是几分。以她在下天界五年的经验，她跟竺南南这种没什么背景的野路子小妖，大概率在这种题目上拿不到高分。
天考一千取一，遇到这种题，她们俩基本就考不上了。
这个念头一起，白欢莫名高兴起来。
考不上才是皆大欢喜啊！
这么一想，她又重新拿起笔来，端着卷子琢磨了一会儿，奋笔疾书起来。
丑时三刻一到，眼前的纸笔桌椅连带这件小屋，便消失不见了。
温柔的阳光变成昏暗烛光，白欢只一眨眼，面前便是大殿之上的文昌帝君神像了。他的侧脸在灯影下有点阴暗，看久了有些莫名恐惧。
白欢收回目光，退出光圈，随众妖依次走出了文昌阁。
两百年一度的天考便算结束了。
十八日后，待上天界的天权宫阅完卷，会在蝼蛄山二开天榜。榜上有名的便算过了天考，到时候考上的妖在名字后面留下妖识，天榜会自动向天权宫传回确认信息。不出三日，便会有仙使下凡引路，这位过了天考的幸运儿，就可以飞升成仙了。
仪式说起来简单，等待天榜的过程令人煎熬。
大部分妖都会提前个几天待在蝼蛄山，因为在家一个人等，不如一群人一起等来得安慰，而且也能第一时间知道谁是那个千里挑一的幸运儿，方便回去八卦。
白欢这一回又被白二惠提前三天带来了蝼蛄山。
虽然白欢念书一直很好，但蝼蛄山的天榜是东州三十九个考场的总榜，等榜的不乏万岁大妖，白二惠顿时就没了底气。
白欢倒是一脸轻松甚至有点喜笑颜开。
她早早就抱着竺南南的胳膊跟其他几个山头的妖们聊天，大家普遍反映今年的题目太变态，连东州妖霸、五莲山的万年石妖大魉都摇了头，“两百年后再考一次吧。”
谁也不知道今年到底怎样才能中彩，大家唏嘘一阵后便都垂了头。
“就是！大不了再重考一次。”白欢颇为激动地握了握拳头，
大魉没有说话，他身旁的鲤鱼精叹了口气，“唉，就怕我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竺南南目光里顿时就带了几分同情，“怎么不能，好生修炼二百年不算长。”
鲤鱼精笑笑不再说话，谁都知道这世上九成九的鱼妖，都过不去千年大劫，面前这只鲤鱼精已经九百岁了，这是她最后一次参加天考，结果遇见了这么变态的题。
坐在一旁的五爪猫妖终于憋不住了，“你们说的那个成魔的题目，是第几题啊？”
鲤鱼精顿时来了精神，“第一题啊！第一题你都没印象？”
“没有！”猫妖一本正经道：“第一题不是默写天条第一卷第十部第一章第一条吗？”
“啊？？？”
众人面面相觑，群脸懵然。
接着又有几只鬼修凑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说了一通，才发现那份奇葩的考题只有陈县考场有。
白欢把手揣进肚皮，看着天上丝丝流云，心口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她的这次重生，有太多太多不和逻辑的地方，仿佛天上有只手，专门拉着她往一条规划好的路上走。
三天很快过去，天榜在三日后的正午准时放了下来。
让白欢没想到的是，天榜的排名与前世一模一样，她仍是第一，石妖大魉第二，竺南南第三。
这是东州的榜，待他们摸完天榜确认身份之后，三日内会有仙使下凡引她们上天，届时就能看见自己在整个五州的天考排名。
然后天界会按照总排名给他们定岗，赐定新仙的品级和岗位。
白二惠和竺夫人当场抱头痛哭，竺南南也咬着袖子含泪而笑。石妖大魉激动的把同样上榜的鲤鱼精举起来扔了好几下，一时间考上的众妖激动不已，恨不得把蝼蛄山翻过来再填回去。
只有白欢笑不出来，她心里那丝怪异感在天榜之下一点点变成恐惧。
她的那份卷子如果是东州第一，那阅卷的人不是瞎就是蠢，要么就是别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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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帝君又看了一遍白欢的答卷，合上之后笑着摇了摇头。
看的出来她对天界微词颇多，言语之中也有些许反骨，但总得来说是个没什么大智慧的妖，从第一道题的答案就能看出来。
白欢写道：如果她是世间最后一个魔，一定要保住自己的血脉，先生他五百窝孩子，然后等孩子们长大再生孙子，孙子一人再生五百窝曾孙子，万年之后天界不攻自破。
这种答案，只要是个正常妖都写不出来。
就连一辈子没出过塘子的水草妖，都知道写两句卧薪尝胆，苦练法术，伺机而动。
帝君越看越哭笑不得，也越来越好奇魔族在这样一个妖身上留下紫蕴魔息，到底有何所图。
他将陈县考场的所有卷纸销毁，没有誊抄他们的分数，而是取了五年前真正天考的分数放进天榜。
一来不让梦境过分偏离现实，二来不惊动藏在背后的那个人。
文昌帝君原本想通过陈县的卷纸，换掉第一名白欢，但最后一刻他改主意了。
他突然很想看看白欢在督查司四十九处工作的样子。
只是这样一来，他也要回天界，还得有一个合适的身份。
毕竟沈泉这具凡人身体上不了天，且他只有一道天魂，在天界行走诸神极易起疑。
山下群妖渐渐散去，蝼蛄山又恢复往日安静的样子。
文昌帝君用魂力把改过的天榜送回天权宫。之后他从云端悠悠飞下，向西直奔切鹿山的一处断崖。
西州的切鹿山藏着人鬼两界的通道，地府的东大门就在切鹿山西侧断崖的对面。
凡人看着，只道是一处不可逾越的天堑，这头是礁石遍布的枯山，那头是寸草不生的土坡。
却不知在妖鬼眼中，断崖之下，是汹涌的业火岩浆。
一道虚影从天而降，凭空悬在断崖之上，随后他长袖一挥，从断崖尽头生出一道金线，金线无限放大延伸，眨眼间就变成一条金色的路，直抵地府大门。
文昌帝轻轻落了地，抬眼看了那扇漆黑的玄铁大门片刻，拂袖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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