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脚下原本安静的业火岩浆，突然动了！
橙红色的火焰带着滚烫的岩浆从崖底直窜上来，火舌仿佛有眼一般，奔着文昌帝君就扑过来。
那道半虚半实的影子，轻轻抬了抬袖子，一道光罩顿时将业火拦在了身外。
光罩越来越大，就像他周身放出了巨大神光，如太阳一般将地府入口的每一处都照得通亮，好似天神降临，踏着金光，荡开所有暴起的火舌，从容逼近那扇灰黑色的大门。
从凡间进地府东门，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送昔日挚友上任。
金光筑的路很快走到尽头，文昌帝君站定后抬起双手，反转掌心向虚空一推，就见那扇沉重的铁门应声打开，尘灰扬起，霉味让他不禁侧首挥了挥袖子。
门内立刻涌出一群鬼差，大声呵斥着：“何方妖孽竟敢擅闯鬼门关！？”
帝君挥净眼前的尘雾，冷声道：“告诉玉虚，故友来访。”
“谁？玉虚？”
“玉虚是谁？”
众鬼呲着獠牙面面相觑，不知这个名字指的是地府哪位。
“惭愧，竟忘了玉虚的新封号，”帝君款款上前，淡淡道：“告诉你们酆都大帝，故友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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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的酆都大帝三千年一个任期，现任酆都大帝是北极紫薇玉虚帝君。
一听故人来访，玉虚帝君好奇不已，天界向来人走茶凉，他已经来地府两千多年，还有什么样的故人是浑身冒金光的？
等见到那道熟悉的影子后，玉虚帝君的嘴角拉到了地上。
“邰英光？你现在才来看本帝笑话，未免有些太晚。”
世上除了玉虚，已没有人记得他未飞升时的凡间名字，邰英光。
邰英光却略微弯了下嘴角，面上虽然仍是一派清冷，却总有两分亲近藏在眼中，“你当年赴任便是我来相送，若是看笑话，早就看过了。”
“哼。”面前这位酆都大帝白眼一翻，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敷衍道：“坐。”
文昌帝君与玉虚帝君在十几万年前是同一批飞升成仙的人间修道者，后来不断历练升至君位，交情匪浅。只是两千年前，玉虚争北极宫主位时败北，被天尊安排去冥界轮值。虽说三千年一个轮回，期满就回上天界，可上神之间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凡是在地府呆过的都不会再有前途，他们再也够不到上天界的上三级，因为这三千年与天界落下的功德差距，一辈子也补不回来。
也就是说，玉虚这辈子就卡在现在这个职级，不会再有上升空间了。
再看这位昔日好友随时随地都能召唤神光护体，那功德使得就跟不要钱一样。玉虚酸的不是一点半点儿，“英光现今已是上二级了吧？”
邰英光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上、中、下三层天界各分九级，共二十七级，上一级只有一人，是天尊，上二级有三人，据说邰英光一千年前满功德飞升，不仅把上二级的第三人挤下去，排名还在前两位之前。
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玉虚听到这个消息是后悔过的，毕竟当年天尊第一个属意接手天权宫的是他，只是当时没有天考，天权宫还不如土地庙功德多。
所以他心里十分不爽，刚来地府那几年，狠狠整顿了一翻，各类投胎下地狱、还阳索命的规矩改了个遍。
事已至此，懊悔与愤恨皆是无用，玉虚端了端帝袍，昂了昂头，气势还是要做足的，好歹他也是一界之主。
昔日好友从容坐下，姿态大方，笑容并不算冷。
“与上次来，差不多。”文昌帝君淡淡扫了眼四周，目光重新落回了玉虚身上。
“你这是嫌弃地府大厅两千多年没装修了吧？”玉虚扯了扯嘴角，“地府可不比天权宫，哪有多余的功德装修房子，能维持门面就不错了。”
现如今，六界神力皆来自功德加持，而功德除了斩妖除魔之外，只有香火供奉。
魔早死光了，这也就是说，功德就是供奉，供奉就是功德。
世上几乎无人供奉冥界众神，就算到了清明中元，大多也是给自己家人烧烧，导致地府里富贵人家的鬼比阎王都厉害。与香火旺盛的文昌阁比，玉虚拿算盘打过，大概一辈子都抵不上人家一天。
邰英光不接他的揶揄，收起笑容，眉眼淡淡垂了垂，“我来找你，是想求你帮个忙。”
“哎哟？堂堂文昌帝君，天尊坐下爱徒，也有求人的时候？”
玉虚白眼翻得更甚，不过邰英光并未恼，甚至肩头松动，眼角划过一丝无能为力，“天权宫已经开始堕魔了。”
“堕魔？”玉虚瞬间就站起来了，“魔族重现了？”
他长袖一挥，面前立刻悬浮出一面一人高的铜镜，镜子里是地府西边大巳海的实景，玉虚仔细看过之后松了口气，又十分疑惑，“大巳海平静无波，银城也并未升起，按理说天下没有魔。”
魔界陨落后，魔都银城自行沉入大巳海内，昭示着魔族已经后继无人，魔界也没有存世的必要。
反过来说，只要魔都银城重出大巳海，那就说明，世上至少要有一个魔。
邰英光伸出手，将一缕淡淡的紫光传到他面前。
“卧槽”玉虚咣当一声坐了回去，“紫蕴魔息？！”
魔君东砀回来了！
他与邰英光算是天界的老字辈，与绝大多数不足十万岁的众神不同，他们参加过神魔大战，知道魔君东砀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东西。
对，是东西。
不入轮回不死不灭。
他倾尽十万年功力练成魔息，魔息可以无限缝补魂魄，魂魄不散，对于东砀这种级别的魔来说，有完整的魂魄在手，便是永生，永远打不死。
无奈之下，当年的狐族族长胡步朔施展狐族绝顶媚术，将自己的魂魄媚化成东砀的魂魄，诱来一半紫蕴魔息缝在自己身上，这才能让神族和仙族联手，击碎东砀剩下的魂魄，将他永生永世沉入大巳海底。
只可惜胡步朔得了紫蕴魔息也起了永生的念头，反倒成了魔，天尊不得已将他斩杀。
天尊念他舍身之功，将胡步朔葬进了神界无尽海，没有入魔的后代编入天界，永为仙籍。
“何时的事？我怎么没听说？”玉虚愣了愣，脸上的酸气尽消，“天权宫不是好好？前一阵子天考前，地府里那个文昌阁香火还挺旺。”
邰英光道：“第一个入魔的弟子，会在今年腊月二十九夜里堕下天界。”
玉虚一愣，旋即吹起胡瞪眼骂道：“消遣我玩儿呢！现在才刚进八月，三个月以后的事儿你现在就知道，你是司命啊，还能掐会算了！”
邰英光眸光黯淡，嘴角牵起一丝苦笑，眸中一贯的强势弱了许多，“玉虚，我从不诓你。五年之后，这世上就没有天权宫了。”
玉虚眉心一缩，眼珠一转，声调降了下来，“这么严重？”
大厅突然安静，鬼差们还未弄明白什么叫没有天权宫了，便两眼一黑五，感皆被酆都大帝封住。
玉虚收起所有的情绪，疾步走到邰英光面前。他伸手触了触邰英光的额，半晌后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这不是神光，是魂光？你好端端的离魂做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真的有魔了？”
堕魔之所以可怕，是因为魔会蛊惑人心，魔族犹如瘟疫，一旦找准切入点，一夜就能蛊惑全城，任何一个神仙守不住本心，痴迷于执念和欲望就会在魔族的引诱下一念成魔。
成魔之后不讲天理人伦，只凭喜好做事。
比如东砀，炼成魔息其实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把死去妻子已转世百代的魂魄重新找出来，再塑一个她。这个诉求实为大逆不道，溯百次轮回实则是行时光倒转之法，有悖天道，根本不可能成功，最后阴差阳错把自己炼成了不死之身。
邰英光垂眸：“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知先是从下天界下六级的仙官开始，然后是中天界中九、中六，中三甚至中一，最后到上九，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堕魔，或堕下凡间，或自残重入轮回，或彻底消失。我猜，魔族最终的目标就是我，至此天权宫全部堕魔，世上应该不会再有文昌帝君和文昌阁。”
“定是有人嫉妒你！也有可能是”玉虚最怕是这个结果，“东砀这个魔头没死。”
兹事体大，他踱起步子越想越紧张，“可查出是何人主使？用的什么法子？”
邰英光摇摇头，“毫无头绪。是不是东砀，还未曾知晓。所以我特来求师兄帮一个忙。”
玉虚一扬下巴，“行了别说那些废话了。”他理了理官服官帽，重新坐了回去，“说吧，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怀疑一个小妖于此事有关，她刚刚通过天考，三日后便会飞升入下天界，所以，我想要一个身份，潜伏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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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前世一样，天榜公示后的第三日早上，下天界的仙使便来迎白欢上天。
仙袍是灰衣黄纹，白欢记得按品级应该是下天界下四级，专司上传下达的达信司十三处仙使。
天界等级森严，制度分明，一切的一切都要按天条按规矩来。白欢特别羡慕达信司的仙使，他们只要做好自己上传下达的工作便可，不像督查司，一年到头忙的脚不沾地。
可惜升一级要么得一万功德，要么有五百年仙龄，白欢掐指一算，最少要两千五百年。
算了，也就是想想。
“那请跟我升天吧。”
女仙使嗓音清丽婉转，徐徐袅袅的态度与白二惠又哭又笑的表情相比，更添几分仙气。
白欢抱了抱母亲，心情沉重，“娘，这次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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