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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钟声例假痛得她不想下床。钟声的心情就像折扁的纸星星,一条细长的纸折成一颗五角星,却总是收不好尾。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奈何父母听不惯她的诉苦。感情让她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她明明是从娘胎中生出来的,每每提到谈婚论嫁却总是水火不容呢?

        钟永正和施锦看到病恹恹的凤凰花都会有怜悯之心,却不愿意对她的婚姻大事宽容宽容。

        “不是时间到了人就到了,事情会晚点。有的人比我们大不了几岁都已经是博导了,我连博士都不是呢。”顾月河发送来的语音信息声吵醒半梦半醒间的钟声,疼痛只想让她昏昏沉沉,睡过去感官上的痛感会好一些。

        没有人给她冲红糖水,只能她自己给自己小火慢炖,热一下昨夜剩下的红枣粥。好久没喝相思豆汤,为了弥补遗憾她多给自己倒出来一些红豆。

        有时候她是没出息,因为她没有那么多力气去处理好自己的感情,人际关系中减法好的人不喜欢加法。

        储物柜上是记不清哪一年顾月河送的圣诞礼物,一个米菲的圣诞树摆件,安上电池还会发光。她的爸妈向来是不过洋节的。

        又一个寒冷的季节,她玩的时候,电量用光了,晚上风很大,爸爸为了让圣诞树重新亮起来,还是晚上出去买电池了。

        还记得她最没出息的事当属问顾月河:“如果我们爱上同一个男孩子怎么办?”她当时还在上分不清嫉妒、爱和的喜欢的年级,又受了太多剧集剧情的挑唆,问了这个“我都不想瞧我当时那副德行”的弱智问题。

        顾月河说:“没有如果,如果有,比彗星撞地球的几率还要小。”已经开始读百科的顾月河说话已经带着科幻味。

        大课间后顾月河又说了一副说辞:“我本能反应是我就算喜欢他会退出让给你。”很明显顾月河已经分得清了。

        “就像我未来老公和你都落水里面我本能反应一定会是先救你。所以我和你上高中之前要去学游泳。不过最好还是第一时间打电话上报,因为我觉得我们学不会。”

        她最不喜欢模棱两可的答案,如果她的成绩单是“a”,她也要搞清楚是偏向“a+”还是偏向“a-”。

        就像她第一个男朋友打游戏推塔的时候,她也会想男朋友喜欢打游戏是因为网游社交,还是只是喜欢打游戏。还好她第一个男朋友还是会在和好兄弟一局后关心她回家安全不安全。

        不像有的前任几局了仿佛已经忘了她的存在。她不是透明人,她也是活生生的啊。只有结账的时候才,分账的任务才能把他拉回现实。

        不过她也不会说出来,把所有事都憋心底,她没有顾月河有“话术”,所以她既使想说的是金玉良言,也会用最谦卑的语气拆分地说。这样会让人卑微感吗?

        坦白说她会调整开来,就像把钟表调最精准的时分秒,她像会自我规划的时钟。她见识少,在那些从小学就出来留学的同学的对比下,难免是有自卑的。

        人越成长学到越多,才越落落大方,当然她不排除有些人从小就一副哈普耶斯学生会主席的自信。比如姓顾名月河的那位。男女之间也可以有普通朋友吧,毕竟顾月河不少男性朋友的对象都对顾月河赞许有加。

        因为相亲,本来还因为顾月河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的她,是不相信自己会有纯友谊了,连交朋友也要被亲爹算计上喜结良缘的可能。

        她一打电话,结束通话就问:“是同学吗?还是你的朋友?男的女的?多交流交流,别老给别人做嫁衣。你也到该给自己织嫁衣的年纪了。”

        最近认识了陆白的得力下手之一裘绣,既使结婚也可以选择不当家庭主妇,丈夫支持她少带孩子多工作,的确是为了有自己的收入,但不只是为了收入。不是丈夫真的能像陶页也愿意带小孩、做家务。

        但这是别人的婚姻,如果结婚后自己的丈夫和公婆让自己不准再当设计师呢?她被先斩后奏,她的爸妈劝她放弃呢?自己已经付出那么多,她不愿意为了结婚就放弃了自己的梦。她不能确信自己能找到让自己两全的人。

        若她有聪明的大脑,还可以说:“是我研究所的老师。亲爱的爸爸妈妈,我没时间理会俗世。现在,我在为我的祖国研究量子光学。”可惜她研究高考数理化都不算高手。

        “你姥姥本来身体就不好,她多在乎你的终身大事。姥姥对你多好啊,钟声啊,不是妈妈说不要那么狠心,让姥姥在世的时候看到你成家,好吗?”

        她只能在脑子中排练不可能上映的戏码,距离圣诞季节还要等多久?半年?“钟声,你去北京去过月坛和日坛吗?下次回国,圣诞节去月坛体育场看我和我好哥们踢球好吗?”

        她对着前男友很老实地说:“小时候夏天去北京,我就去了天坛和地坛。我妈都没带我去八达岭长城。故宫是去了。还是陪我朋友去玩补上的。她和我都想看水立方,他爸爸就请我和她去玩。暑假,人真的好多。”

        坐船要钱,施锦以她晕船打消了钟声小小的念想。还好,她早就过了在北海公园“荡起双桨”的岁数了。

        她很愧疚,为什么她不多表达她很感谢他。欠债好还,欠情,情何以堪呢?她不懂怎么处理,她希望他幸福,他应该有新生活了。

        为什么是你让我魂牵梦绕。因为你,我都无法面对自己的真情真心。别想了,亲密关系不像孩童摔倒划破的领口或衣袖好修补,更何况从前是一衣带水的关系。

        他有新女友关乎她什么事呢?那都是他的私事了,她不要当自以为是的那种人。她把爸爸的语音转化成文字,就是说今天是最后一次。

        今日复明日,今日何其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长辈,自己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在她自己需要努力拼搏事业的时候在这里赴约。

        “秋天人少一点,可以去景山玩。如果你不嫌挤,和我去香山好吗?”“好。我暂时听你的。”她对他说“好”的时候是心甘情愿的。如果得知现在分开,当初就应该告诉他,她多谢谢他。

        可惜都没有等到景山公园的天亮,他们只有在外国过的圣诞。买回来橱窗里面糖果屋和姜饼人,她虽然觉得太甜了,但还是吃得很香。糖多甜,这杯入冬可以拿来暖手的云南普洱咖啡就有多苦。

        明明是酷暑,她却感觉自己活在圣诞集市,她第一次分手的时候也学会割舍了吗?念念不忘是心在作祟。她都在相亲了,虽说有被逼成分掺杂。

        她感觉窝心,虽然工作上不需要谁了,她一个人就可以搞定。她现在才说想念,真的合适吗?只有鞋子湿了,只顾看远方的人才能感觉脚下有水花。

        她放不下过去的流水爱情。她可能要承认了,有些细水长流流不出去心房,只会画地为牢圈养一潭死水。你以为它会变成潺潺的河流,其实不然。

        它被困在瓷釉里面,无声无息。直到你往里面掉了几颗水仙种子,被水锁住的地方长出来了诉说着心声的花。

        但是她,她会想室温够花长出来吗?她语文的比喻被数理化的思想所打败,想出的柔软被理科思维挫折得一塌糊涂。她自己有时候都瞧不起自己。

        这是作文一向都不算佳作的钟声想出的不恰当的比喻,她又不想承认,因为承认仿佛就是像过去妥协、投降,而过去她都是身不由己的。不是她不够勇敢,是没有能力。

        所以她只想承认自己能够把握的未来,现在看来,起码不相亲就是自己掂量自己生活的开始。生活有太多无暇顾及,所以“我爱你”也只能放心底。

        虽然才认识不久,但孩子的百天到了还是要随礼的。她给爸爸说能不能托熟识的国画兴趣班老师买一份安徽宣城的文房四宝。

        江苏苏州本来就盛产苏绣,更别提裘绣也是略通苏绣技法的,她亲手绣东西搞不好会相形见绌,毕竟练得没有之前多,有点手生了。

        “好的。”钟永正刚发完回复,施锦就又连着几条围攻钟声的手机:“你相亲对象说堵在路上了,让你先随便点。”

        “他说一会他会结账。这个小伙子挺不错的。”又一条:“是你老师介绍的,你好好把握,就当交个朋友。”

        前两句钟声只是感觉这男人装纯情,直接给她打电话不就好了吗?“人家觉得见面再交流比较正式。”钟声浏览亲妈的留言,等会,老师,哪个老师。可别是以前的同班同学啊,那也太尴尬了。

        “不是你认识的同学吧,是你高中班主任胡老师介绍的,要不是她你可能请长假去申请offer吗?要不是胡老师帮你,你都昏头转向不知道天昏地灭了。”

        的确,当时高三一开学就进入了冲刺状态,胡老师见全班只有她状态一开始就不对,和她好好交流是选高考还是选留学,特批让她回家一段时间,全身心申国外学院的offer。

        “是我同校的?第几届?”钟声心中浮现了不少张往届师兄的脸,她不指望有当年的意气风发,别看到一个顶着啤酒肚的胡言乱语皆油腻的中年男人,她就谢天谢地了。

        “比你大两届?哎,老妈记不清了,你都要见面见一下就好了。人家小伙子已经在停车场了。”“好的,我就当还胡老师当年培养状元还要特地照顾我的人情了。”钟声抿了一口苦咖啡。

        她想了想:“过几天我还要去登门道谢。”“呀,你这娃娃咋这样呢?”“就这样,先不聊了,妈妈,咖啡很贵再不喝要凉了。”“你钱够吗?你的新工作行不行啊?人家是不是骗你的啊?”

        “我蠢,顾月河不蠢吧?你别忘了顾月河的高考省内排名。”“那倒是。好了,妈妈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的约会了。”“不是约会,是相亲。”

        “好了好了,就这样,有顾客叫我。你爸去帮你买笔墨纸砚了店里就我一个人。”可能是接待客户来不及,最后一句又从文字变成了语音。钟声很识相的不再发消息了。

        施锦眼里面顾月河永远是天下最聪明的妹妹,钟声想这样也挺好,起码证明她总和天下最聪明的妹妹玩。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说过了,但“抄她的作业准没错”还是很ok。

        钟永正和施锦总是不满意自己出来相亲不好好打扮一番,摆脱,自己只是没有化妆,衣服也是新洗的,她还洗澡了,只是穿的素一些。她们的家长是不是总喜欢大红大绿的艳丽?

        她不是因为相亲所以把自己搞得很没精气神,而是相亲让自己很没精气神。她想点菜,又想起上次相亲的惨案。把菜单打开又合上。闲来无事,清理手机桌面角标。

        “你是钟声?”废话,还能是谁?钟声突然愣住,这个声音莫名耳熟。她抬头一看,迅速把拿到半空中的手机锁屏背放在餐桌上。对面这一张脸,她高中不知道偷着明着描摹多少遍。

        确切地说,只有高中一年级的上下学期。她从未能在没有别的高中同学在场的环境下端详,还是这么近的距离。当然她也不是高一一班的钟声了。

        是徐沐燃学长,钟声倒不是后悔自己没有早起一个小时忍着月经痛化妆,而是自己解析自我时,把当时对徐沐燃的感悟等同为苏东坡崇拜陶渊明。胡老师当真是给她惊喜了。

        是暗恋还是崇拜,原本是她不需要思考的课题了,结果这一次又要被打乱生活的节奏。“师妹好。”徐沐燃见她都没有回答,先伸出手,钟声在第一眼辨别不出哪种颜色的牛仔衣上擦了擦自己的手。

        “师兄好。”钟声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友好,她的腿有点抖。不管她已经不喜欢了,但至少她曾经多么真挚地想过这一刻,还是有种轻微的不现实感。

        她想要是她还是一年级的钟声,搞不好还会有微醺的眩晕。如果说有的人眼睛里面是星星眼,师兄镜框后还是就是智慧眼。

        很聪明都不足以形容钟声心中的徐沐燃,钟声心中的他,非常聪明加还有跑一千米都跑不掉的帅气等于徐沐燃。她的相思还好给了一个这么优秀的男孩子。

        要是她曾经喜欢的是一个混球,她会无地自容。就像她的前任二号。而且他多有礼貌啊,那句很老土的台词“长得好是他最不值一提的一点”就是可以拿来形容徐沐燃的。

        毕竟长得小帅,又不会沾沾自喜,又待人礼貌,又跑得快、跳得高、学习好的人放眼人均预备高材生的全校,校内也是极有名气的。

        “你还没有点菜吗?”徐沐燃一脸和善地对钟声说。钟声怕自己一开口结巴了,点点头。徐沐燃拎到桌子上一盒荔枝,看成色顾月河肯定爱吃,钟声摇摇手:“还是吃正餐吧,我刚刚点了喝的喝完刚收走,不饿。”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钟声已经是有自信和自己喜欢过的师兄的人了。时日变迁,她也成长可以和徐沐燃面对面谈事情的女生了。

        她也曾渺小过,但长大需要沉淀。所以她沉淀了很久,撒入水中的沙砾,从水面沉到底,要落很久。可能成长就是不知不觉间成熟了,没有任何生长痛,就停止长高了。

        “是啊,我叫徐沐燃。”“我知道,沐浴露的沐。”“那我不用多介绍了。”这个名字她要是念出声,连顾月河耳朵都长茧了。

        “师兄,我名叫钟声。”一句话,她等待了好几年才说出来。说出来是一种畅快的感觉,她松了一口气,没有她想的会脸红。钟声的确还是钟声,不过不再是高一一班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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