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一个都不宽恕 2
为了配合养猪业的发展，周程以邰从化的名义写了一篇《关于郎壳子发展养猪业大有可为的调查报告》，说是调查报告，其实重点只是分析郎壳子市发展养猪业的前景。两个月时间不到，整个市委市政府的工作转移到了农村，转移到了养猪上。通过邰从化的联系，深圳的一位老板在郎壳子市成立了以供应良种仔猪为主的怀仁公司。市委还为此下发文件，要求每个村必需养多少头猪。
“屋漏偏逢连夜雨”，邰从化一意孤行的后果，果然被戴稳言中。整个郎壳子市都沉浸在“养猪运动”的热闹中，结果猪得病了！邰从化连忙命人调查得病原因，结果是仔猪水肿病。然而，更不幸的是老百姓并不认可调查结论：水肿病应该肿呀！
无论技术人员怎么解释，听不懂专业术语的百姓们都无法认可这样一种情况：响应政府号召买了高价的进口猪，结果死了，钱打了水漂了，政府说有病了，不负责了！
愤怒的村民们开始了上访、静坐、打砸怀仁公司的三步曲！
恰巧此时，有消息传来：书记被抓了！
人们立刻意识到：这个书记肯定犯事儿了。
其实，村民们的感觉是准确的。西都市纪委纪检室张主任已经在郎壳子市委办小型会议室等候邰书记。一见面，张主任便开门见山地说“邰书记，你这里接连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你够忙活的，我今天却又给你送来了一份儿处分，实在是抱歉啊！”。
邰从化坦然一笑：“没办法，旧城改造涉及的面广，个别人有意见，利用这事大做文章。”邰从化觉得说得有点不对头了，听起来像纪委的是在有意找岔子，马上又说道：“我这样说，并非是推卸我的责任。”
见邰从化没把这事当一回事，张主任又提示了一下重点：“邰书记，这种事说大也大，毕竟是几条人命；但说它小也小，它和那些矿难比起来算不上什么。”张主任不想把场面弄得十分尴尬，停了停又说：“当然，一个地方要想干一番事业，总不触及一些人的利益是不可能的。”
听了这话，邰从化显得有些得意，不禁把头扬了起来，故意拖长声音，右手伸出一个指头在凳子上一点一点地说道：“说得对啊，在基层要办一件事不容易！如果不做事，只是四平八稳地守业，那是少很多事儿，但对不起党呀，也对不起郎壳子老百姓啊！有句话讲，不发展也是落后嘛！”。
张主任马上恭维道：“邰书记认识高，组织上没有选错人。”等邰从化喝了一口茶后，张主任便轻描淡写地笑着说：“邰书记，三句话不离本行啊。我们这次来，主要有这么一件事。”
邰从化马上紧张起来，但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会全力支持！”。
“不是支持，是配合！”张主任语气突然一变，还没等邰从化回过神，便接着说道：“前一段有人举报你们管城市建设的孔副市长有些问题，经我们初步核实，他确实存在问题，我们想请他到我们那里去协助调查。因为，他还兼着财政局长，财政局长可是个重要位置，为了不影响你们的工作，所以先与你沟通一下。”。
邰从化点了一支烟，沉默了，心中在盘算着几年来，孔副市长送过他多少钱。好一会儿才说道：“孔副市长的问题大不大？能不能从宽处理？。”
“现在还不好说。我们会从关心爱护干部的角度出发，能从轻尽量从轻，能不处理尽量不处理。当然，这还得看他的态度，看他肯不肯配合！”说完张主任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党培养一个领导干部不容易啊！”。
“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邰从化说“他手中的工作，我们会安排好的！”邰书记非常明白，这种场合由不得他，不同意也不行。
见邰书记脸色有些忧郁，张主任笑笑说：“邰书记，我们在办案中也听到了不少群众对你的评价，评价很高呀，说你肯干事能干事。但也有人说你并非是‘清官’”。
邰从化脸色严肃起来：“当代‘清官’的标准是什么？我作为一名县级市委书记，几条烟几瓶酒还是收过别人的，这不能说我贪污受贿吧！现在有一种人是清官，但又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混’官，这些所谓的清官就是好官吗？包丞是大清官，是老百姓期盼的清官，可是，他依然改变不了中国几千年封建统治的国家。我认为我们既要讲规矩又要讲人情还要讲发展，这才行！”
这时，张主任手机响了：“喂……好！”张主任接完电话，转过头对同来的两名同志说：“孔副市长在办公室等你们。”
邰从化站起来说：“张主任，我们改日再谈吧！”邰从化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我想单独找孔副市长谈谈。”
张主任犹豫了片刻：“邰书记，现在不太适合。有需要的话我们会通知你！”
邰从化自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孔副市长被西都市纪委带走的消息传出，就像郎壳子晴朗的天空突然间出现了一声炸雷。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早就知道他要出事的；他只是一个小贪官，邰从化还要贪得多些……
只隔了一天，孔副市长又出现在郎壳子市的街头。孔副市长则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有一种释然的感觉。有人就怀疑孔副市长被西都市纪委带走的消息是假的。与孔副市长走得比较近的几个人，当晚就摆了几桌庆贺酒。酒过三巡，孔副市长已兴奋不已，端着酒杯，拿着酒瓶一桌一桌地去倒酒敬酒，举杯感谢，壶到杯干。
看到孔副市长又出席各种会议，许多干部面面相觑。一位干部与孔副市长打招呼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句：“孔市长回来啦！”
孔副市长顿时火起：“什么回来啦？我不天天在郎壳子吗？”
这位干部触电似地跳了一下，不知道火从什么地方生起。
今天，又一位建筑老板约了几位孔副市长的亲信，请孔副市长喝一杯，但今天，孔副市长没有一点胃口，喝了两杯酒后就想提前退场。但又不想扫大家的兴，便向大家摆摆手：“你们一个个展开，我出去接个电话。”孔副市长离开酒店后才给请客的主东打了个电话。大家先是一片寂静，然后一片哗然：“领导的事多，他走了，我们就放开喝！”
孔副市长刚在家里坐定，就有人敲门，孔副市长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老婆开了门。一名陌生男子问：“孔副市长在家吗？”
“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西都市检察院的。”说完，这名男子掏出工作证给孔副市长爱人看。
“不看了，相信是真的！”
孔副市长吓得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看到五六位同志进到屋来，孔副市长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请……请坐……”
“今天我们要对你的家里进行搜查，请你在搜查证上签字！”
孔副市长的老婆吓得哭了起来，上一次丈夫被纪委带走时，她并不紧张，看到检察院要抄家了，她知道事态严重了。
几天来，邰从化坐卧不安，突然苍老了许多，孔副市长会不会供出自己，他心中没底。当初，孔副市长对自己信誓旦旦，说什么天塌下来都由他一人承担，但是这时候他担不担，难说！再说，就是孔副市长想担，他担得了吗？
正这在时，邰从化收到了一封信，信中写到：“大哥，您好！我原是在贵地一家休闲娱乐中心上班，我真名叫李莉，一定还记得吧！近况还好吗？还经常应酬吧！自从上次分手后，我换了几个地方，如今我在西都生意艰难……借我三千块钱吧……若这点小小的要求大哥您做不到……一定到您的单位找您借，说实在的，打电话到您家里，或写检举信到纪检部门，公开咱们的事。”落款时间为12月10日。写信人希望在一周内将钱汇到账上。
寄信地址是西都市的一个小区公寓楼。邰从化一时间很迷茫，他在西都认识的小姐不只一位，谁是李莉呢？
在这个时候，邰从化真不想再出什么乱子。本想要周程去给他汇款完结这事，但想了想，还是不让别人知道为好。于是，亲自到银行办理了汇款手续。办完了汇款手续后，邰从化拖着解脱的身体回到了办公室。可就在他刚刚坐下的时候，桌上一张报纸上的新闻标题，顿时让他感到一阵懊恼“西都男子冒充小姐写恐吓信敲诈领导数次得手”。
“请进！”邰从化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是西都市纪委的！”门一打开便听到这话，邰从化心中一紧，但还是强装平静：“什么事？”
“请你到西都市纪委配合一下调查工作！”
“我还要开会，会场那儿还有人等着我哩！”邰从化说的是真话，但这时说出来又显得有些幼稚。
“我们已给主持会议的戴市长说清楚了，他会安排好的！”
两个星期后，西都市纪委和组织部的领导到郎壳子召开了一个科局级干部大会，会上，通报了邰从化被“双规”，由戴稳主持全盘工作。同时，要求有问题的干部，主动到纪委交待问题，争取从宽处理。
散会后，梅娟就直接到郎壳子市纪委交待问题去了。据知情人透露，交通局长、环保局长、宣传部白部长等也都相继去交待了问题，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张大是在西都市被检察院抓捕的，抓他的时候他像一个暴徒一般：“我怎么了？我现在干的是个体，依法纳税遵纪守法……”
“你行贿！梅娟、邰从化都已经交代了！”
听到这话张大马上就瘫了下来。
风浪已经过去，和风煦暖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戴稳针对目前存在的问题，决定破釜沉舟扎实推进干部作风的转变，切实提高机关办事效率和服务水平，在全市大规模开展了以“整治发展软环境，建设服务型机关”为主题的软环境专项整治工作。
在深入调研和广泛征求全市各界人士及各级各部门对软环境建设的意见和建议的基础上，制定并下发了《郎壳子市开展“整治发展软环境，建设服务型机关”专项工作实施方案》，要求全市各级各部门利用半年时间，围绕公职人员服务态度差，单位和公职人员推诿扯皮、办事拖拉，单位和公职人员“吃、拿、卡、要”等五个方面问题大力开展整治工作。
通过整治，要求政府工作人员要在半年后，公众对全市党政机关及其工作部门、公共服务窗口单位的满意度测评达到95%以上。同时，为扩大全市干部群众对开展“软环境”专项整治工作的知晓率和参与率，充分利用报刊、广播、电视、网络等媒体，开辟专题、专栏，深入宣传“软环境”专项整治工作，为开展专项整治工作营造良好工作氛围。
与此同时，对于群众的投诉举报，各级各部门各单位整建办按照“事事有落实、件件有回音”的原则，热情受理，认真记录，严格办理，及时回复当事人，使得一批不履行或不正确履行职责的机关干部被查处或受到责任追究。目前，各部门“人人关心软环境，事事关系软环境，处处体现软环境，时时注意软环境”的理念已深深烙在机关干部心上。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在一家茶楼里，黑老豹有些得意，拍了拍丁山的肩膀：“可以吧，应该感谢我吧，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时候来揽功了，不是查书记暗中帮忙能办得到吗？”丁山反问。
“这里边至少也有我一份功劳。”
“这种功劳全给你，我什么都不要！”
见丁山不怎么高兴，黑老豹又说道：“你是挂念梅娟。但没办法，‘拔出萝卜带出泥’，要想弄倒邰从化，也只有将他们一网打尽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可惜这一帮人的前途。多年轻，多么有希望啊，怎么有那么多私欲呢？”丁山喝了一口茶。
“到政界混了那么多年，怎么一点都不变，还那么多愁善感！”
“这是我的本性，怎么也变不了！”
……
他们一直交谈到深夜才回家。黑老豹刚回到自家楼下，便被几个便衣抓走了，亮证是郎壳子市公安局，说黑老豹涉嫌敲诈。丁山第二天才得知这一情况，丁山没有想过要帮黑老豹，事到如今他也帮不着。既然他黑老豹是律师，也知道法律，有些事情不该办他却做了，没办法“谁做的谁负责”，他自己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打开电脑开始新的一天工作的时候，他被一则新闻吸引了目光：八台河煤矿瞒报事故被查处。
丁山笑了，这个不可一世的煤矿终于有人动了，还是那句话说得对“不是不报时刻未到”。
尾声
刚下班，市委市政府门前便有一位穿着新潮的小伙子把他挡在了楼下。小伙子抽出一根烟递给了丁山：“你是丁主任吧！我是小杜，你岳母那个村的。”
“哦，想起来了，上次硅厂的人打过你。案子破了吗？”
“最近破了，凶手也被抓了。前两天开庭，要我回来作证。那个硅厂也被停止生产了。”说到这，小杜低下了头，眼眶里溢满泪水：“我一直在外打工，回来才知道王婷他们一家的遭遇。”
丁山叹了口气：“没办法，这也许是命吧！”
“您带我去坟上看看吧，我想看看他们！”小杜颤抖着声音。
丁山陪着小杜来到了王婷及王婷妈的碑前。小杜点燃了三柱香，跪在王婷妈的坟墓前，“亲爱的妈妈，我来晚了！”小杜已经泪如雨下……
一旁的丁山也在抹着眼泪。“王婷，妈。你们闭眼吧。一切罪恶在此时都已被消灭。王婷，我做到了你说过的那句话：人可以被驾驭催驶，但要看驾驭你的人是谁！”。
当丁山侧身观望陵园的时候，他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座墓碑。那是彭小天的墓碑。“谢谢你，我的朋友。多谢你能看得起我，认为你和我是同道之人。我们虽然渺小，但我们都是文人。文人可以御使但要看御使我们的人是谁。我们在大多数情况下，可以选择沉默，但我们不能选择丢掉眼睛和灵魂。你让我找到了一个文人应有的责任感和处世态度！”。
原来，丁山在整理彭小天日记的过程中，找到了不少其它官员的犯罪线索。根据这些线索，丁山配合查书记、戴稳等人先后以交通局、建委、宣传部等违法官员的犯罪事实为突破口，顺藤摸瓜、寻找各条线索，最终，迅速掌握了邰从化、梅娟等人的犯罪证据。
至于黑老豹的犯罪事实，则是在审讯邰从化时，他主动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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