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郎壳子市的风雨之争 1
按照惯例，书记走了市长应该接。现在查一天到市政法委当了书记。市长戴稳应该接市委书记。可人家组织上不这么安排，却把西都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邰从化安排到郎壳子来当书记。邰从化是市委后备干部，也是整个西都最年轻的正处级干部。外面的人都谣传，把邰从化放到郎壳子来，是作锻炼的，过渡一下罢了。戴稳纵然有想法也得要服从。
现在有许多像戴稳这种处境的干部，当着上级领导的面还得要表态：“我坚决拥护组织的决定……”话又说回来，不拥护你又能怎么样，还不如违心地表态。但戴稳不想那么多，在他看来，组织上没有安排他接任书记，就是因为他还有欠缺的地方。因此，他依旧与往常一样，认认真真地搞工作。就在这天，秘书给他送来市长信箱收到的一封信：
一个市的力量怎么还没一位村支书的能力大
5月14日，某报载，吉林省抚松县黄家崴子村村支书兼村主任柏连福，为了火车能在村子里停上一分钟，方便村民卖掉农副产品，三次找到有关部门，还为此受到批评，但在柏连福的不懈努力下，终于争取丹东——和龙的这趟列车往返在黄家崴子各停车1分钟，由此，救活了一村经济。原来，自从2006年火车提速后，黄家崴子车站被取消了，过往的列车都不停了，村民很不方便。
郎壳子火车站作为我省最西边的一个车站，多年来往返郎壳子的客运列车都会停一次，尽管在2006年提速后，仍保留这一做法，对发展郎壳子经济，方便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起到了积极作用。可是，自从2008年下半年后，以前有一趟列车在深夜停两三分钟的做法也没了。极不方便老百姓的出行，影响了郎壳子经济的发展。
对取消郎壳子唯一停靠的一次列车，社会舆论较多，郎壳子火车站附近的电杆上，张贴满了不满言论的传单。一种说法，郎壳子市委市政府领导收了客运车站的钱，为了郎壳子客运车站的利润出面给铁路部门协商，要求铁路部门不要在郎壳子停客运列车。另一种说法，郎壳子客运车站为了自己的利润每年给铁路部门送钱，要求铁路部门不要在郎壳子停客运列车。还有一种说法，可归纳为对郎壳子市委市政府的不满，说什么不关心老百姓死活之类的。
既然老百姓有要求，且有吉林省抚松县黄家崴子村就能要求列车各停车1分钟的先例，如果郎壳子市委市政府出面协调了怎么做不到呢？再说，从郎壳子坐一趟快巴到西都要40多块钱，一般老百姓确实有难度，当然，政府官员出差有专车坐就无所谓了。老百姓就不相信郎壳子一个县的力量怎么还没一位村支书的能力大！
说句实在话，戴稳还从没有在郎壳子坐过火车。说得大一点，省内火车他自从当了市长有了专车后就再也没有坐过。如果没有收到这封信，他真的没有想到过这事。戴稳要办公室通知火车站长马上到他办公室来。
约莫十几分钟，火车站长就到了，还带着一位女秘书。地方管不了铁路，如果是以往，戴稳会客套一番。但今天，戴稳有心事，就不绕什么弯子直说了：“通过市委市政府争取，你认为郎壳子停靠一次客运列车有可能吗？”
“有难度，但市委市政府出面机会还是有的。”站长这话等于没有回答。
“我们去争取，要找哪里，从哪找起？”
“管这个的……”站长才说到这，手机响了。戴稳皱了皱眉。对站长接电话有些不高兴。但站长眼睛看着别处，没有发现戴稳的不高兴。
“我们集团副总等一下就要到我们车站来调研！”站长有些兴奋。
“给他汇报这事管用吗？”戴稳也有些高兴。
“试试吧，等会我弄清楚了再打电话给你！”说完站长就站起来，没有征求戴稳的意见，作出要走的样子。
戴稳埋头看桌上的信，站长便开口道：“市长，那我就告辞了，等会儿见！”
“好！”戴稳头也没有抬。
火车站没有车辆停靠，去的人就少了，站台的好些地方都长了草，若大的车站显得十分杂乱。戴稳要秘书班子快速弄出一个要求停客运列车的汇报材料，他亲自汇报。戴稳赶到火车站时，集团副老总还没有到，他便闲逛。发现大门边刚写上的“热烈欢迎集团老总前来莅临指导”的标语还在流墨。
戴稳在标语前站了站，眼睛木然地看着标语。心却想着等会的汇报。汇报的场面经历过多，但想着材料上写的那几条理由，心里不踏实，觉得理由还不够充分。这时，站长来了，戴稳友好地握了握手，没有说话。见戴稳在标语前站着，站长便也跟着一起看标语。
“把这标语换换！”站长扯着嗓子喊办公室的。
戴稳这才认真看了看标语的内容，说：“没错啊，换什么？”
“你也是领导啊，怎么只欢迎集团老总呢？”
戴稳拍了拍站长的肩膀，笑着说：“我们都是自家人，没必要那么多形式主义！”
站长这才回过头对戴稳笑了笑：“那就请你原谅！一个环节不把关就出问题。”站长便对跑得气喘吁吁的办公室的同志说：“算了，领导原谅我们。”
办公室的同志有些不高兴，辩驳道：“以前我们都是这么写！”
“以前是以前，今天是今天。死脑筋！”站长骂道。
这时，几辆警车簇拥着一辆大巴迎面开来。车上下来了一干人马，约十二三个人，戴稳与之握手之后便进了车站的圆桌会议室就坐。人不多，到会的连站长在内只有六个人。戴稳这才知道，来的是集团曹副总经理。站长几句开场白之后。曹副总先作了一个简短而随意的发言：“我这次来主要是看看大家，调研一下基层职工的情况，还惊动了戴市长，不好意思。大家就随意讲吧！”
“我是车站的一个老职工，在这里工作了近二十年，从郎壳子到西都有五个车站，原来只有郎壳子站有客运营业，其他车站都没有客车停靠，沿线职工上下班只能坐中巴车。2007年4月大调速后，郎壳子站也取消了客运营业，从此五站均无客车停靠。家住西都在郎壳子上班的职工，每个月要多支出近500多元的交通费，这对收入不高的铁路职工来说，也是一笔沉重的经济负担。请曹副总经理考虑是不是在郎壳子停靠一次客车。”
曹副总经理对身边一位记笔记的小伙子说：“这很重要，记好！”
小伙子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发言大同小异，都是要求在郎壳子有一次客运车的停靠。
戴稳不可能再重复这一话题，便从高度说了一些套话。比如铁路对地方经济的发展作出贡献等等。
在三天之后的一次全市科局级一把手大会上，戴稳声情并茂地说道：“大家对郎壳子没有火车停靠有想法。我非常理解。我专程到铁路集团汇报了，我给铁路集团的领导说，为了郎壳子经济的发展，请求你们在郎壳子停一次车，几秒钟也行，！”说到这，掌声雷动！
果然，过了没几天，郎壳子真的有了客运列车的停靠时间。突然间，戴稳的名声在郎壳子大振：我们就需要这样的市长，替老百姓着想……当领导就要像戴市长这样，为老百姓办实事啊……
在老百姓一片叫好声中，丁山在铁路网发现了一则新闻：
西都至郎壳子开行通勤列车
8月1日起，铁路方面西都至郎壳子间开了一对通勤列车，郎壳子至西都间五站职工终于可以乘坐火车上下班了。
从郎壳子到西都有五个车站，原来只有郎壳子站有客运营业，其他车站都没有客车停靠，沿线职工上下班只能坐中巴车。2007年4月大调图后，郎壳子站也取消了客运营业，从此五站均无客车停靠。家住西都在郎壳子上班的职工，每个月要多支出500多元的交通费，这对收入不高的铁路职工来说，也是一笔沉重的经济负担。
7月下旬，集团的曹副总经理到了郎壳子，听到职工对于这个问题的反映。曹副总经理把此事认真记录下来，立即着手安排解决。此事很快得到落实，通勤列车马上开行……
丁山没有声张，他估计郎壳子没有几个会去上铁路网的。
就在此时，有人在市委大院内的大墙上贴了张诋毁邰从化的匿名小报。这在市委考察组将要来郎壳子考察领导班子的关键时候，对邰从化来说无疑是颗不小的炸弹。
邰从化一上任就提出让戴稳重新核算人均收入。在戴稳看来，邰从化所以提出重新核算人均收入，这里边有他不可告人的隐情。邰从化提出重新核算人均收入，是为自己在郎壳子担任一把手打牢基础，从而也是削弱戴稳的威信。你想想，人均收入上不去，你这当市长的有没有责任？就是人均收入低了，你这个当市长的接不到书记那就是再正常不过的。
再说，原来的市委书记是调到政法部门，没有调到经济部门。老百姓的收入多少，对他来说是没有关系的。如果，这次有意将人均收入降低一些，三年后就能看出邰从化这一届的成绩，就能体现以邰从化为班长的一班人能力强。所以，这次重新核算人均收入对邰从化来说就显得至关重要。否则，今后几年的工作就显得被动。
不过，作为市委办的那一帮子人，作为邰从化的帮手伙计，岂有不为邰从化卖力之理呀？他们只要紧紧地抱住邰从化的大腿，今后定会有出头之日。现在，邰从化安排三天了，由于戴稳坚决反对重报，事情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撂下了，他邰从化能不急嘛！
邰从化坐在办公室等了半天，还不见统计局那边有什么动静，一时按捺不住，只好赤膊上阵主动打统计局长的电话。统计局长不好怎么说，只是支吾地说：“我们正在办理之中。统计局是市政府组成局，他们也不怎么敢得罪政府这边。”
“改一个数字有那么难吗？”邰从化有些生气了。
“改容易，但还要找戴市长签字。因为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邰从化不得不亲自给戴稳打电话：“听说你对重新核人均收入这事有想法？”
“我？”戴稳欲擒故纵地：“哪有什么想法，有想法也只是工作上的看法不一样，我们的出发点还不都是为了搞好郎壳子的工作。不过既然你邰书记发了话，我可以组织人下去完成这项工作。”
这时，有人提醒邰从化，“你这位后任领导否认前任领导的成绩，这种做法不妥啊！”
邰从化看有人曲解了他重新核算人均收入的用意后，在一次处级领导会议上，他明着说了“我要求重新核定人均收入，是因为我们市的底子薄，还没有脱贫致富，好继续向国家或者上级部门争取帮助支持。我不是否定前一届的工作！”
统计局的同志们也不想再去玩这些数字游戏，天天搞这些数字游戏太没劲了。不过市委领导发话了，顶着不办也不好。眼下戴稳也主动提出这个事，那就成立一个班子进行工作吧。不过有个原则：我们还是要实事求是啊！
戴稳表面上没有反对邰从化的做法，但还是不怎么配合。他话中有话地问统计局长：“你们的数字可随便改来改去的？没有一点严肃性！”
“我们有什么办法，你们领导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戴稳征询地看了统计局长一眼：“说说市里重新报收入的事怎么办好？”
“我们原来把农民的柴草收入都算进来了，现在剔出去，收入不就低了。”
“如果不想改呢？”戴稳见统计局长还不明白他的用意就直说了。
“你的意思是想找个理由说明农民人均收入在增加，是有那么多收入？”
戴稳若有所思地慢慢点着头，那动作像慢镜头一样。
“如果是这样，我看是不是，第一，组织一个班子下去搞典型调查，从一个村做起，把人均收入算上去，然后以点带面，在各乡镇铺开，把数字搞上去。”
“第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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