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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为君倾(醉嫣儿)

        楔子

        “影少爷,你我缘分已尽,你又何必苦苦纠缠,若雪不过红尘之中一介俗人而已,早晚是要忘的,不如在此断了如何?”白衣女子站在悬崖边上,笑若桃花。

        “雪儿,回来!”崖边身着玄衣的男子不动,神情未见一丝温情,只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颤着。

        “少爷,愿我们今生来世,永不再见,可好?”女子恍若未见面前的万丈深渊,又往前迈出一步。

        “雪儿,你……回来,听我解释!”男子神色未变,语气却不自觉的温柔了许多,脚下一点一点朝那白衣的女子移动。

        “若是若雪从未识得少爷,怕是要以为少爷此次当真动情了呢,可惜啊,少爷,我是若雪,不是雪儿,是你亲手栽培,又亲手毁掉的若雪啊!”

        “雪儿,你回来!”

        “影少爷,可还记得天香楼——那里的老鸨告诉过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便是情。情此一字,害人不浅,时间虽是这世间最易得易失的东西,却可以将情爱的棱角彻底磨平,所谓一物克一物,当真不假!这世间的男子……也当真无情啊!”女子的嘴角轻勾,刹那间的风华便盖过了这世间的倾国红颜。

        “影少爷,若雪生来便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这怕是奴婢最后一次唤你影少爷了,你……罢了,少爷生来多情,又岂能记住一个小小的若雪,少爷……好自珍重!”深渊之处雾海云深,女子的衣裙终是消失在了云端之处。

        “不——”男子的声音久久不绝,似要冲破云端,向天讨回一个公道。

        “若雪!是谁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又是谁说过要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你为何言而无信!为何……竟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男子的眼角有泪渗出,却依然有着说不出的邪魅。

        风仍在肆虐,男子的黑色身影在飒飒的风中犹显孤傲,只那双微挑的凤眼仿佛平白的失了生气。

        第一章相遇

        十年前,天历二十七年正月。京城,烟花巷。

        “二少爷,咱们回去吧,要是让大夫人知道的话,您又要被罚了,您老这样,老奴看着实在是心疼,少爷,您忘了上次她罚您在祠堂里跪了六个时辰的事了?要不是大少爷求情……少爷?少爷!”忠心的老仆偷偷擦拭着额角渗出的汗和眼角的泪,,又惟恐被自家主子看到,只能加快步伐,紧追而去。

        略显单薄的玄色身影在京城最大的销金窑——天香楼前停了下来,虽是幼年,那轮廓分明的脸却不知道又要迷倒多少为情而生的女子。

        精明的老鸨一眼便认出了少年身上那件玄色的披风是京城莲月坊现任当家的手笔,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小爷,您是要听曲呢还是要人陪着说说话啊?爷?爷?!”老鸨看着少年面无表情的脸,暗地里打了一冷颤,这少年俊是俊,但断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我听见后院有人在哭。”少年开口,语气毫无温度,老鸨只觉得在这大雪的天气她愈加的冷了,可那汗却顺着额角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一直到那少年走了许久,她都没发觉,暗骂自己怎么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给吓住,挥手叫来妓院里的打手,向后院赶去。

        “放了她。”少年的声音很平静,冷冷地穿过寒风所设的屏障,传进了满脸横肉的打手和他脚边的女孩耳中。

        “小少爷,这姑娘是新来的,不陪客,也不会唱曲,要不您先去楼上坐一会,我让我们这儿的花魁先唱两曲儿给您解解闷?”随后赶来的老鸨被眼前的一幕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随即出言阻止。

        “我要她!让她跟我走。”少年的嘴角弯弯,轻易泄露了他一连几日仅有的好心情,而那双狭长的凤眼却充满了与他年龄并不符合的危险气息,他知道,她会是一个很好的玩物。

        “这……”老鸨并未再往下说,这姑娘的颜色甚好,虽是粗布麻衣,却仍旧遮挡不住她过人的风华,过不了几年肯定又是一个倾国红颜,只是这姑娘并不是被谁卖入青楼,而是几天前不知道被谁用麻袋装了丢在妓院门口的,她当时觉得晦气,以为是哪家夫人的蓄意报复,但无意间瞥见了她的过人姿色,便叫人将她带进妓院,打算日后慢慢调教,不想这姑娘性子极烈,虽不哭不闹,也不问这是什么地方,却是每天愁颜不展,拿去的饭菜更是一口未动,她下了狠心,每天都用鞭子抽她,直到奄奄一息,她还是不曾开口说过一个字。

        “罢了罢了,小少爷,您带她走吧。这姑娘在我这儿恐怕也活不了几日了,你若有办法让她吃东西,我也算是积了一点德,我们开妓院的,赚的都是皮肉钱,死了以后是要拉去下油锅的,只盼下辈子能够生在好一点的人家了。但是这价钱嘛……”老鸨略一思量,与其为了这将死之人得罪这不知身份的小少爷,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好丢去这包袱。

        “你要丢掉这麻烦,借口倒是找得挺好,你以为小爷我是好惹的?那你说你想要多少?嗯?小爷我给得起,那你要得起吗?”少年冷笑起来,他的声音稚气未脱,听上去软软的,像极了得不到糖葫芦的小孩儿正在向母亲撒娇,但只这一席话,便叫那见惯了风月的老鸨暗暗又心惊了一回。

        到底被说中了心事,老鸨的的脸不免燥热起来。

        “那依小公子的意思?”老鸨问道。

        “你叫什么?”少年没理会老鸨的话,径自走到那姑娘的面前问。

        “如果你说你会一辈子跟着我,我就带你走。”

        那姑娘嘴角的弧度慢慢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浅笑,看似无奈,但那眼里分明是不屑的嘲笑。

        “你愿意跟我回去吗?一辈子跟着我,嗯?说你愿意,我就带你走。说!”少年毕竟年龄尚小,见她不回话,恼怒的抓着那姑娘的下巴轻吼。

        “你今日若帮了我,我日后定会加倍的还给你,你予我的恩,我也定会加倍的报答你,只是报完恩情之日,便是我离去之时!再说,你愿意救我,也不过是看中了我对你有用而已,何必惺惺作态?”那女子轻笑起来,声音如黄婴出谷,那老鸨便更加坚定了不敢留她的心,这样的女子,岂是一个小小的天香楼能够留的住的?

        那少年见她这样答话,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放开了她的下巴打量起她来。

        “福伯,带她走。”少年对跑得满头大汗的老仆人愉悦的翘起了嘴角,便缓步出了天香楼。

        福伯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他确实没看错,这二少爷都已经好久没那么高兴了吧?

        “这位爷,那位小少爷还没付这位姑娘的赎身银子呢,这……?”

        “我家少爷复姓南宫,妈妈见识多广,可识得这个?”福伯拿出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在老鸨的眼前一晃,便扶起仍在地上的姑娘,转身欲走。

        “妈妈,这些日子有劳你费心了,虽有些不尽人意,但你于我竟有救命之恩,改日我定当重谢于你。妈妈,你记住,我叫若雪。取似雪非雪之意。”那姑娘挣脱福伯,兀自跪下,朝老鸨磕了一个头,又借福伯的手站了起来。

        “姑娘!”就在他们快要走出天香楼的时候,老鸨叫住了若雪。

        “爷,可否容我单独和姑娘说几句?”福伯看向若雪,见她点头,便走到离她们不远的地方。

        “姑娘,这世间诸事,皆逃不过一个情字……只是这世间的男子即多情又最为薄情,姑娘!日后……好自珍重!”那少年虽小,眼里那抹隐匿的光芒却来得深沉,只是见惯了风月,老鸨确信自己的眼力当是不错的,只是连累这姑娘,少不得要吃苦头。

        “谢谢妈妈,若雪记下了。”

        老鸨看着若雪和福伯渐渐变小的身影,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怜悯,这小姑娘执念太深,也不知是好是坏?那又怎么样呢,她毕竟,只是天香楼一个小小的过客,过客而已。

        “从今以后,你就是少爷的人了,你注定了要为他生,为他死,明白吗?”福伯把若雪带到南宫影住的碧云居,口气犀利的对她说。

        “福伯,我和你不一样,总有一天我还是会走,我生既不是少爷的人,死亦不会是他的鬼,你知道的,我和南宫府,并没有签定任何的卖身契,影少爷对我有恩,我定会舍命相报,只是报完之日,便是我出府之时!”

        他没再说什么,他已经可以确定她的忠心,只是这十岁女娃的眼让他莫名的熟悉,在很多很多年以后,他才想起,若雪那时候的眼神跟南宫影知道自己的生母真正死因的时候是一样的。

        南宫影和若雪,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种人,只因执念太强,便注定要沉溺于红尘之渊,为情所困。

        “福伯,为什么不见影少爷?”安顿好自己后,若雪便开始打听关于南宫影的第一件事。

        “若雪,你记住了!主子的事儿,再小也是事儿,不是你能管的!”

        “但就因为他是我的主子,所以我才要管不是吗?”若雪的声音稚气未脱,而她的表情又过于严肃,显得很滑稽,倒让福伯生出一种亲切来。

        “二少爷啊,他又被大夫人罚去跪祠堂了。”福伯顿了顿,“若雪啊,大户人家是非多,别看那外表光鲜,内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呢,你刚来,又是二少爷带进来的,自己小心些,也别让人捉了你的把柄,二少爷他,不会救你!”

        “福伯,若雪懂得的。”不得不懂吧,如果能够早些懂的话,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稍一出神,若雪便又回复了常态,福伯心里略一叹气,这孩子,怕也和二少爷一样,小小的年纪便有了满腹的心事。

        “那你歇着吧。”

        “那少爷?”

        “你放心吧,大夫人虽然恨他入骨,但他毕竟是老爷的骨血,是南宫家的二公子,大夫人不会让他死的。”福伯说完便走了,尽管心存疑虑,她还是没再问下去,她再笨也知道,普通的大户人家尚且内忧不断,何况是当朝皇后的亲娘家?再说,这福伯并不同于一般的下人,他即这样说了,那二少爷当是无虞的。

        这样想着,若雪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醒醒,若雪,你醒醒!醒醒!”

        “嗯?少爷?你怎么在这儿啊?我,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不是……?我到底……”若雪望着站在她床头的南宫影,模糊的双眼逐渐清晰,伸手摸到自己的脸,果然又是那熟悉的触感,她知道,那是她的泪。南宫影则很清楚的感觉到了她眼神里的无助,白天里的她,似乎为了保护自己而显得咄咄逼人,现在的她,似乎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为了逃脱猎人的追赶,强迫自己走了一条从没走过的路。

        “你做恶梦了。”他的手轻轻地抚上她沾满泪痕的脸。

        “影少爷?我……不……”他的唇近在咫尺,却因她发自内心的呼喊停了下来。

        “若雪!别人都是奴才伺候主子,你倒好,才刚到我这儿,便让我先伺候了你啊!看着我!”十四岁的少年恍如从梦中惊醒,语气渐锋,好像刚才的温柔并不存在,手上的力道也刻意加大,使劲捏着若雪尖俏的下巴。

        “我知错了。”若雪的眉尖微皱,却并不看他的眼。

        “知错?那记住了,以后都要叫我少爷,在我面前,你也要自称‘奴婢’,你是我从天香楼带回来的丫鬟,做事须有分寸!”

        “是,奴婢记下了。”她跪在床上,将头低低地压着,直到听见他关门的声音,方才抬起头来。

        若雪抓紧了被子,半晌将头埋进了被子里,她又想起了刚才的梦,想到梦里那场毁灭了一切的大火,想起奶娘的的哭喊和丫鬟的咒骂声,还有娘亲在火里那漠然的神情和早已经干涸的眼。

        “娘,我到底该怎么办?到底怎么办才好?娘……”这是第几次了?若雪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为那场毁灭了一切的大火所哭泣了?

        她不怨娘,也不怨那个未曾谋面的父亲,娘从未跟她提过那个人的事,只知道娘很爱他,每日惯于做的,也只是倚着窗盼望他的到来,尽管,她从没见那人来过,可是,那也是娘的幸福所在……

        窗外夜月如勾,恰似美人的眉尖。此夜,注定无眠。

        “夫人,您找奴婢?”若雪清晨被派去清扫南宫影所居的碧云居,才扫了一个时辰,便被南宫家的当家主母,当今皇后的生母欧阳玉晓叫了过去。

        若雪注视着眼前的女人,想着这几日听其他下人说的事,她是欧阳家现任当家的亲妹子,十九岁时与当时的南宫家少主成婚,生了一男一女,而在她怀上南宫大少爷南宫清的时候,当时已是南宫当家的南宫流云却招上了红极一时的当红花魁柳寒烟,听说为了她,南宫流云差点休了身怀六甲的元配,虽然最后碍于欧阳家的势力,得保当家主母的位置,柳寒烟也从此销声匿迹,只留下尚在襁褓的南宫影,但南宫流云与她却从此行如陌路,直到南宫流云故去,两人也未再同枕。

        她原是京城三美之一,现已过中年,却依旧能看到过去那盖人的风华,只不知道那柳寒烟,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倾国倾城色,会使得当时的南宫流云愿意抛弃如此的娇妻,只为博得佳人一笑?

        若雪又想到那妓院老鸨的话,她虽是风尘之人,那几句话,却当真是为了她好。

        “你就是影儿从天香楼带回来的丫鬟?叫若雪的?”

        “回大夫人的话,奴婢贱名确叫若雪,只怕污了大夫人的嘴。”因为之前福伯的告诫,是以她并不敢怠慢,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绣鞋上那朵怒放的桃花恭敬地答道。

        “不愧是影儿的丫鬟,模样长得俊俏不说,聪明伶俐也一样不少。”大夫人啜了一口茶,细细打量着堂下的若雪。

        “夫人,您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奴婢照办就是。”若雪垂首站在堂下恭敬的低声道。

        “那二少爷的事……你……”

        “姑母,这是南宫家的家事,外人怕是不便知道,姑母还是慎重的好些!”这时候若雪终于看清楚了一直站在大夫人后面那人的脸。虽然也很俊俏,但跟南宫影那张桃花面比起来,相距甚远,若雪猜想,他应该就是福伯所说的大夫人的侄子欧阳瑾了。

        “我也累了,影儿的事,你们做下人的须得多担待些,那你下去吧。”垂首走出大堂,若雪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虽然还不知道大少爷是怎样的人,但这个欧阳瑾,绝不可能是南宫影的对手,至少现在不是,他看上去似乎很精明,但其实是一个胸无城府的人吧?

        一走出大夫人所居的玉晓园,便被烁热的阳光耀花了眼,她突然想到,即使是这么耀眼的太阳,也依旧会有被乌云挡住的时候,只是太阳终究会穿越层层的云霭,,宣告只属于他的权利。

        回到碧云居,若雪继续早晨未完成的工作,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若雪暗想,这太阳,炫目的有些过分了,傍晚时候,怕免不了一场大雨了。

        “若雪,若雪!你快回去,二少爷起床后一听说你被大夫人叫去,当场就大发雷霆,已经摔了很多东西了,小烟还被少爷罚跪在院里,少爷说她没看好你,要是找不到你,就让她一直跪着。咱们快走,小烟前不久才大病一场,她的身体可再也经部起折腾了!”若雪被南宫影的贴身大丫头小霞拉着一阵小跑到了南宫影的书房门口。

        听小霞说到后来隐隐带着的哭腔和书房里传来的阵阵声响,若雪心下一凉,这无名的雨,怕是来得太快了。

        “若雪,你自己进去吧,我……”小霞推了推正在发呆的若雪,满脸歉意的嚅嗫道。

        “好。我这就进去。”

        “不知好歹的奴才,得要我亲自来请吗?!”伴随着南宫影怒吼的是一声很清脆的瓷器破裂声。

        她垂首进入书房,看见的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烟和满地的狼藉。

        “少爷,有什么吩咐奴婢做的吗?”若雪没抬头,拳头在袖里握的死紧,脸上却依然如水。

        “你下去!”跪在地上的小烟如释重负,忙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去,若雪感觉到自己的心随着小烟奔跑的声音一下一下地跳动,等她再次回过神来,那双熟悉的白鞋已经停在了她的眼前。

        “她说什么了?”

        “回影少爷的话,夫人只是问了婢子一些无伤大雅的话。”若雪知道,他一定又露出了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以斜睨天下的姿态打量她,她虽然没抬头,但她就是知道。

        “那你说说,谁才是你的主子?”

        “回少爷的话,在府里,奴婢就是下人,主子自然是这府里的少爷夫人。”若雪的拳,依旧在袖里握得死紧,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但就算被他认为很软弱,她还是不想面对他,他的眼神,让她想到那个她应该称之为父亲却从未谋面只见其画的人和那个人在画中仿佛拥有一切的眼神。

        “好啊!那从今往后,你便做我的贴身丫鬟,寸步不离,你的行李我也会吩咐她们替你搬到我房里,怎么样啊?若雪?要是大夫人再叫你去的话,你知道该怎么说了吧?”他端起桌上的茶,用茶盖拨弄着上面的沫。

        “是,若雪明白了。”他挥挥手,她松了一口气,转身退下。

        “等等,既然是我的贴身丫鬟,那自然要与别的丫鬟不一样,先下去吧,我会让福伯再吩咐你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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