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冷苏眼神空茫，而后温和无奈地笑了笑：“好，不过只有私下里才可以这么叫。”
姜烟跟着咧嘴一笑道：“那你叫一声给我听听。”
冷苏咳嗽一声，做贼心虚般四下望了望：“阿烟。”
极其小声，但姜烟还是听得入迷，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冷苏：“我没听清，你大点声。”
这动作很难不让人起疑，想看看姜烟是不是成心捉弄，冷苏微微侧低头，试图去看她的表情，但鼻尖竟正好碰上了姜烟的额头。
空气凝固时，冷苏脸上透着泛红。
可姜烟丝毫没动，没来由地弯了弯眼，甚至有意无意，去霸占冷苏所有的目光。
这气氛未免过于暧昧，冷苏察觉到不对劲，正要移开些距离，姜烟适时地低声道：“别动。”
冷苏身子完全绷直，她不解。
明明都是女子，为什么她看向姜烟时会紧张、脸红，会失了分寸，越想她心中越是七上八下，久久不语。
能听见冷苏不规律的呼吸声，姜烟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她松开冷苏的手，并往后退了两步。
慢慢地，将视线透过冷苏利落的下颚线，转移到没有边际的海面上，语气有些许惆怅：“苏苏，你知道‘忘情江’这个名字的由来吗？”
冷苏点头：“听闻，有一对恋人因家族反对，在此殉情，不过他们很幸运，被一位渔夫救了，但等二人醒来以后，竟双双忘记彼此，他们的家人索性将错就错，安排他们各自成亲。”
说到这，冷苏像与这双恋人共情般，顿住了。
见冷苏不忍心再说，姜烟便补充说：“二十年后，其中一人因病去世，神奇的是，另一人突然恢复记忆，她近乎癫狂，义无反顾再次投江，随着她的爱人去了。后人为她们的爱情故事感动，便把这条江叫做‘忘情江’。
“实属懦弱。”冷苏一脸正经，陈述她的想法：“她是解脱了，那她的丈夫，她那一双儿女呢，谁可怜过他们。”
“苏苏，我不这样认为。”姜烟不似冷苏这般理智，大多时候，她是感性的，所说即所想：“真正爱的人不在身边，独留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冷苏没有被说服，她反驳道：“为了自己的私欲，抛弃亲人于不顾，我并不认同这样的做法。”
这是她们初次产生分歧。
姜烟低垂着头，看向江水，她神情认真：“倘若是我，我的选择也会和她一样，苏苏你呢？”
冷苏敛下眼睫，坚定道：“我不会。”
姜烟的眼神追着冷苏跑，她伸手想牵冷苏，但还是收了手，面上淡然：“那你可知，她们都是女人。”
“什么？”冷苏缓了缓呼吸，语气平静：“怎…怎么可能？”
姜烟再次肯定：“是，是她们。”并刻意将‘她们’两个字咬得极重，目光灼灼。
这炽热眼神会烧人，冷苏感觉身上的白裙都因此变得火红，眉头一皱，她侧过了身。
姜烟知道，该适可而止。
再看一眼气质温柔，淡雅如仙的冷苏，她发自内心地笑着走了。
听着姜烟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冷苏久久不动，谁都不知道，黑发遮挡住了她脖颈处的一大块粉红，还有藏在衬衣下薄薄的汗。
奇怪的反应让冷苏想看看姜烟，她便放眼去寻姜烟去了哪，不巧，竟对上把两只眼睛眯成细缝的皇上。
他肤色古铜，身材高颀，一富商打扮，把玩着手上的折扇，威风极了。
冷苏从骨子里厌恶男子这般自以为是的目光，假意没看到，想走，皇上哪肯放她走，及时喊道：“苏苏，过来，陪朕说说话。”
“是。”冷苏很排斥，但也不能违命，只得在老男人肮脏的注视中走过去，福了福身子：“皇上。”
“苏苏啊，在外不必拘谨。”皇上想尽一切办法想占便宜，糙手欲扶其手腕，但冷苏巧妙避开，他扶个空，于是尬笑：“景虽美，但还是佳人更胜一筹啊。”
姜晟还天真以为，皇上是把冷苏看作儿媳，跟着附和：“父皇说的极是，打儿臣第一眼瞧见冷小姐起，便一见钟情，儿臣知冷小姐也是如此，就等父皇做主。”
任镜聪慧，皇上打什么算盘，他心知肚明，暗暗为姜晟捏一把汗。
果然，皇上甩开手上折扇，扇了两下：“哦？晟儿这么心急，那苏苏，你随朕来舱室内，我们商议一番，如何？“
那舱室封闭，孤男寡女，越想冷苏越是犯恶心，如若他不是皇上，冷苏绝不会给他好脸色瞧，但忤逆圣上，她不会，只能婉拒：“皇上，臣女还在闺中，与您同处一屋，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朕是天子，只要朕一声令下，没人敢说你半个不字，况且。”说到这，皇上舔了舔干裂的唇，笑容不免让人浮想联翩：“你可是朕未来儿媳，与朕亲近些，无伤大雅。”
冷苏攥紧裙角，想着该如何与之周旋时，姜烟缓缓走过来：“男女有别，父皇为冷小姐保留些许体面，乃是君子所为，在烟儿眼中，父皇一直是君子。”
皇上其实只是过过嘴瘾，他倒没糊涂至此，顺着台阶便下了：“烟儿说什么便是什么，朕不过是说个乐，不过苏苏，你若是想明白了，随时来找朕。”
只有姜烟能看到，冷苏微垂着头，表情有多嫌弃，她与冷苏并肩站，悄悄伸过去手，轻拍两下姜烟的后背，以示宽慰。
一个眼神都没有，可冷苏僵硬的身子，像冷水遇太阳，竟放松起来，她没去回皇上，但也没在怕了，又不卑不亢起来。
正这时，姜烟望见远处有一艘游船驶过来，她眼睛一亮，手指着那处道：“父皇您看那里。”
皇上常年批阅奏章，眼神不大好，他身子往前倾，使劲望了望才看清：“不过是一艘游船，烟儿为何大惊小怪。”
姜烟没再打哑谜，如实说道：“父皇不知，这是母后为您准备的惊喜，她怕您在海上这两日闷得慌，听说济源美人多，特意派人寻了几个容貌上等的歌姬，陪您解闷，父皇您可满意？”
“哈哈哈。”一听这话，皇上嘴根本合不拢，盯着那艘船的眼睛都要发直：“还是皇后体贴，深得朕心啊。”
姜烟笑笑没讲话，其实这好事根本不是皇后安排的。
刚才她正要进房间，竟碰上温兮儿对她一脸媚笑道：“呦，我看你的心真是够大，就这么把你那心上人扔到一群男人堆里了？”
姜烟这才反过劲，大惊失色，准备折回去时，温兮儿却伸出胳膊拦住她，扭了扭水蛇腰凑过去：“外面那个，当真是你的心上人啊。”
姜烟满心满眼都是冷苏，这才意识到她是被温兮儿套出了话，正想着，还用什么借口搪塞时，温兮儿主动开口：“帮我一个忙，也算帮你自己。”
见温兮儿除了满脸狐狸精相外，倒也真诚，姜烟便问：“什么忙？”
温兮儿往舱外走，并示意姜烟跟过去，眼见冷苏骑虎难下，姜烟不想再耽搁，想出去替她解围，温兮儿直接一把拉住她：“先别急，你我在这看着，出不了岔子，我刚刚说的事，就与她有关。”
话是这样说，但姜烟还是担心冷苏吃亏，她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看冷苏：“温昭仪不妨说说看。”
温兮儿很谨慎，她的声音很低：“我为皇上准备了几个美人，需要你以皇后的名义献给皇上。”
“就这样？”温昭仪最得圣宠，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哪有宠妃把皇上推给别人的道理，姜烟不明白，便问：“但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温兮儿看皇上一眼，尽是鄙夷眼神，她抿了抿唇：“给皇上安排几个女人，他图个新鲜，就能少来我面前，碍我的眼。”
姜烟顿时头疼，闹了半天，这个温昭仪，是半点都没看上她那父皇啊。
见姜烟不语，温兮儿便继续说：“你不用觉得震惊，这天底下不是所有女人都想要围着皇上转。”
姜烟怔了一下道：“倘若这样做，父皇一定会和母后提起，万一母后知道了，怎么办。”
“那你就告诉她，是我逼迫你的。”温兮儿微仰脖颈，一脸肯定道：“初音不会生气的，她对我最好。”
这熟络的称呼，让姜烟莫名其妙，她试探道：“温昭仪与母后，究竟是何种关系？”
闻言，温兮儿双眸幽暗：“没有关系。”很快她又变成那副不正经模样：“不提也罢，你愿意帮我吗？”
或许是一种莫名的同病相怜感，姜烟颔首道：“可以，但是作为回报，温昭仪又能为我做些什么？”
温兮儿惬意地指了指冷苏：“我可以帮你得到你心上人的心。”
虽说姜烟面上是知书达理，但实际上她心上是有一团热火的，有一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辣。没有半点犹豫，姜烟抬眸一笑：“好。”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幕。
近十名歌姬上了船，皇上被团团围住，看美人看到眼花，哪还顾得上冷苏。
姜晟久居深宫，还从未见过如此妖艳的女人，他站在边上，不停偷瞄。
许川尧一介武夫，说话耿直：“太子殿下，您眼睛怎么斜了，要不要叫何太医来看看？”
姜晟直接脸绿。
这话倒是被冷苏和姜烟听到，她们默契对视一笑，趁乱，姜烟牵住冷苏的手腕，转身溜了。
走到舱室中，两人停下步子，憋了一路，终于能笑出声了，刚才争论时微妙的尴尬早就抛之脑后，冷苏脸上荡漾着愉悦的波纹：“他真是你的亲皇兄吗？”
“当然是了。”姜烟心不在焉地答，这会儿在她眼中，只有冷苏绝美的笑脸，不知怎的，她冰凉的手指就覆上那张脸，顺着面颊往下滑，低低喃道：“苏苏，你好美。”
热意在脖颈窜动，冷苏像被烫到一般弹开，惊慌失措地把碎发拨到耳后：“公…公主。”
“一点也不听话，怎么又叫我公主。”姜烟的目光里，侵占意味明显，她的声音仿佛踩在云朵上，很轻很柔：“苏苏，你这娇羞模样，让我有一种在和白玫瑰偷情的错觉。”
冷苏看姜烟满是玩味的表情，生怕再被取笑，一甩袖袍，又拿出大家闺秀的风范：“我没有，公主看错了。”
姜烟也不说话，只是环抱双臂，右手轻抚下巴，像要把冷苏的七魂六魄都盯出来，惹得冷苏浑身不自在。
这时，姜烟扯了扯冷苏腰间的月白色腰带，上前一步，凑近她，在她耳边低语：“我偷偷从宫中带来一坛好酒，今夜你来我房中，陪我赏月，如何？”
说完，姜烟轻笑，右手小指的尾戒恰好碰到冷苏左腕上的银镯，发出悦耳之声。
姜烟体弱，但她身上与生俱来的高贵，足以让万物解冻，让冷苏变得柔软。
冷苏的两片薄唇在笑，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她柔语：“今夜月亮一定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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