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苏祁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破了一个洞，每次呼吸都在对它进行着绞杀，他不动声色地摸出了一颗药塞进嘴里，过了一小会，又塞了一颗在嘴里。
苏祁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药物不怎么起作用了，自从这次生病后，他的身体就越来越空，好像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匣子，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往出漏了。
他捂着胸口软踏踏地靠回沙发上，继续听江徐往下讲。
“我当时就想吧，他觉得自己死了，那就死了呗，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又不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我总不能分出时间来天天哄着他吧？”
江徐又喝口酒，他觉得自己喝的有点蒙圈，眼前的景象糊成了一片，又慢慢儿分离开，他晃了晃脑袋，放下酒杯，又说：“但我没想到，他越来越变本加厉。”
“他打碎了家里面的镜子，满地玻璃碎片，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锅底灰把墙面涂成了一片一片的，还弄倒了一堆家具。”江徐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两下，“我渐渐也就明白过来了，他在复原之前居住的那间公寓，不光是他，整个屋子都在火里。”
苏祁烧得厉害，全身都是滚烫的，像是被人扣了盖子扔在了蒸笼里，但苏祁一想到谢逐说自己被火烧的情景，就觉得自己连说疼的资格都不配。
苏祁无法理解，一个人认为自己日日夜夜都身处火海是什么感觉。
他能想到的只是小时候打翻了热水杯，手掌上红起的那一片，疼得他龇牙咧嘴了好几天，其实连水泡都没起。
那之后苏家人把他护的小心翼翼，甚至连厨房都没让他进去过。
可是谢逐呢。
他被火烧的那段时间，有人曾拉过他一把吗。
苏祁不忍心再想下去。
江徐还在继续：“这些我也可以勉强理解，但是有件特别诡异的事情……”
他吞咽了下口水，拧眉道：“他把天花板上……”
“画了无数个眼睛。”
“红色的。”
苏祁似乎微微抖了一下，又捂着胸口咳了一声。
江徐没注意苏祁的表情，他又说：“你说这算啥？眼睛？难不成他家楼上的人把地板砸了个坑偷窥他们？”他为了营造出诡异的氛围，还动作夸张地用两只手在眼睛周围比了个圆。
旁边有人听力比较好的，也被吓的手脚冰凉，关了一会耳朵，又忍不住继续听了下去。
“那时候小爷我实在没忍住，把他噼里啪啦揍了一顿，他在床上躺了……两三天吧，再醒过来的时候，说法又变了。”
江徐喝蒙了，习惯性地又给苏祁倒了杯酒，还摇摇晃晃地做了个举杯的动作，把酒杯磕在了苏祁的酒杯上，他拿手挡着嘴，露出特工一样谨慎的表情：“他说他杀了那个女孩。”
江徐说完就不说话了，好像要苏祁露出万分惊恐的表情，这段故事才算圆满，他使劲盯着苏祁，渴望着从他脸上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苏祁拿眼神冰冷地睨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他勉强撑起身子，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药，拿酒灌了下去，淡淡道：“继续。”
“哎，”江徐失望的泄了气，他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嘴唇，举着杯喝了一口，又道：“我刚开始本来没当回事，可后来越想越觉得瘆得慌，他脑子有病我可以忍，但是他要真的杀了人！那不是玩儿我呢！”
“你也知道哥胆儿小！我吓得一晚上没睡着，就感觉谢逐好像一直在黑暗里盯着我似的，所以第二天一清早，鸡都还没叫呢，我就报警了。”
“谢逐被警方带走后我就想啊，”江徐打了个嗝，“你说江聊为什么要让我跟个杀人犯一起出国呢？他就是再看不起我的这个当弟弟的，也不该害我是不是？”
苏祁越来越不舒服，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他捂着胸口深呼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给谢逐发了信息。
-被打劫了，接我。
他把位置一起发了过去，很快，对方就回了消息。
-嗯。
苏祁心虚地摸了摸谢逐的头像，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江徐把自己灌的都快翻白眼了，一个哈欠打的差点睡过去，他咂摸了一下嘴，又继续说：“我也不想多事，就等着那边出结果，把谢逐带回国内审判，我也就能回家了。结果没过几个小时，国内的警方就给出了调查结果，确认那女孩是自杀的。”
“警官以妨碍公务罪把谢逐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
“我这一听更是生气啊，这不是耍我玩呢。”江徐猛地把杯子磕在桌面。
咚——
苏祁被吓得抖了一下，心口一痛，弯着身子就吐出口血来，好在四周昏暗，花花绿绿的灯也照不出来个什么，他用酒漱了漱口，扯了一把纸巾在手里。
“你知道……”江徐又怒道：“你知道那个警官跟我说什么吗？”
“他说谢逐完完全全讲清楚了作案经过，作案手法，说的一丝不漏。”
江徐吐了口唾沫，又说：“更细思极恐的是，谢逐甚至告诉了警方，他去买汽油时，看到了加油站那个男营业员的太阳穴，有颗黑色的痣。”
“然而经过调查，那里根本就没有谢逐的登记信息，更没有带黑痣的男人。”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苏祁沉默了好久，抬了抬眼皮，冷漠地瞅了他一眼，“你可以走了。”
“对吧，你也……啊？”江徐懵了一下，恍恍惚惚地问：“什么？”
“滚。”
谢逐从剧组赶过来的时候，苏祁正懒洋洋地一条腿搭在桌子上，把骰盅摇的哗啦哗啦响。
旁边一个漂亮的女孩，一头柔顺的黑发像蛛丝一样挂在苏祁的肩膀上，她凑在苏祁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谢逐戴着口罩，站在不远处盯着苏祁看了一阵。
他往前跨了一步，就在这时，夜店里涌起一波欢愉的尖叫。
紧接着“砰”地一声，有什么在空中爆炸，一张白色的纸片掉在了他的肩膀，谢逐循着声音看去。
极光一般的灯割裂了飘散在空中的彩色纸币，密密麻麻的人簇拥在一起，他们的头发仿佛钻出头皮，一片连着一片，像是夜晚的海面，被灯光打的惨白的手臂从海底伸出，在巨大的海面上如同成千上万条蠕动的白虫。
谢逐几乎瞬间移开了目光，他叹了口气，大步向苏祁的方向走去。
苏祁没有抬头，倒是身边的女孩认出谢逐后乖巧地往旁边让了个位置，四周都是一片喧闹，围着苏祁的这一圈儿却意外地很安静。
谢逐走到他的身边，把外套挂在了他的身上，“走。”
“你好晚。”苏祁哼了一声，他习惯性地伸出了手等谢逐把他扶起来，一抬头却看见谢逐二话不说留给了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
生气了？
苏祁微微蹙了眉，可是……
可是他现在根本没力气站起来啊。
“苏二，你还是太年轻。”那女孩又笑着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她拿肩膀碰了碰苏祁的肩膀，神秘地冲他挤挤眼睛道：“这追男人，不能靠凶的，我给你传授传授经验啊。”
苏祁瞥她一眼。
“拿笔记好啊。”她拍了拍裙子，正襟危坐，故作严肃道：“首先，要温柔。”
话音一落，女孩就软踏踏小鸟依人地趴在了苏祁的肩膀上。
苏祁僵硬地抖了两下肩膀。
女孩咳了一声，“然后，装柔弱。”
她从苏祁身上爬起来，弯下了身，揉着脚腕，一双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苏祁，娇嗲道：“哥哥，脚疼，走不动。”
谢逐没走多远，就又折了回来，他真的是被苏祁气急了眼。
这人怎么就能一声不吭地从医院跑出来，还喝酒？
他能喝酒吗？
他就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
真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小孩。
谢逐心里狠狠骂了苏祁几句，一边骂一边风风火火地往回赶，他三步并做两步地大步走回卡座，就见苏祁一动都没动地在那待着。
“哟，回来了。”那女生看着谢逐一步步走过来，又碰了碰苏祁的肩膀，调笑说，“记着姐姐说的。”
苏祁不耐烦地冲她摆了摆手：“去去去。”他赌气地没看向谢逐，又开始摇骰子。
谢逐沉默了一会，将苏祁手里的骰盅抓住扔到了茶几上，他黑着脸踢了踢苏祁的脚，冷声道：“起来，回医院。”
苏祁冷哼一声别过了头，正正好好对上了那女孩意味深长的目光，苏祁心虚似的躲闪了一下，然后拿爪子掐了掐掌心，迟疑了一会。
“听不见吗，回医院。”
谢逐的声音冒着冰碴子，冻得苏祁打了个寒颤，他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又想起了女孩说的话。
谢逐很生气。
他感觉自己现在恨不得把苏祁揉成一团踢回医院。
苏祁也知道谢逐很生气，所以他伸出爪子轻轻挠了挠谢逐垂在身侧的手背，然后清了清嗓子，用柔软的声音道：“哥哥。”
谢逐：“……”
苏祁扬起一双狐狸眼看向谢逐，他舔舔嘴唇，继续装委屈道：“脚疼。”
“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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