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之后的两天，周吾没和l说过话，l也没问过她。
第三天的时候，赵晴晴约她出去：“周显告诉我，那个设计师说和你聊得很愉快，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签一下合同？”
聊得……愉快？
加上标点符号，他一共发了十个字过来，而回周吾复九个字，两个人加起来，还要用上四舍五入的运算法则，勉强凑够二十个字。
“……”
“好啊。”
周显是赵老太太精挑细选，给赵晴晴选的联姻对象，家里有矿，而且周吾特意百度了一下周家的鸿宇集团，市值千亿，大概也没多余的时间故意坑她那二十来万。
依旧约在上次的‘来喝茶’茶馆，赵晴晴怕周吾怯场，也一起来了。
周显亲自过来的，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男的，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特别像明星出街。
尤其还戴了顶黑色宽檐帽，额头耳侧仅剩的皮肤也遮得严实。
周吾眼神时不时瞟过去，她眉毛微皱，这副装扮，以及身形，神似——
餐厅黑口罩，路痴男，奶茶男？
而且这人靠在椅子上那股闲散劲儿，还让她想到了那天，正式相亲之前，背对着她坐着玩手机的宋兰时？
对方似是注意到她投过来的眼神，若有似无地转了转脑袋，轻咳了声，朝着周显的方向。
周显摸了摸后颈，指着他，笑呵呵地介绍：“这是我秘书，最近花粉过敏，又感冒，重伤在身。”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持续了几秒，似是为了配合周显的说辞。
周吾屁股动了动，本来她是正对着那人的方向，悄悄移开了。
传染什么的，挺麻烦的。
点点头：“理解，身残志坚。”
“咳咳咳！”周显咳得比对面的‘伤病患者’还厉害。
周吾和赵晴晴同时看过去，赵晴晴问他：“你也感冒了？”
周显摆摆手，“没事没事，周妹妹的理解很正确。”
然后周吾就看到，那颗包成黑色木乃伊的脑袋，先是转向她这边，之后又移到周显的方向。总觉得墨镜下的眼神很是不善，凉飕飕的。
周吾自动忽视，转而纠正周显轻浮的称呼：“我应该比你大。”
赵晴晴：“他二十七，比我大两个月。”
周显吊儿郎当的：“周妹妹放心，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不会跟你谈姐弟恋，哦，不，兄妹恋，是吧，秘书？”
周吾：……
关秘书什么事？
周吾抬头看那个全身黑的秘书，他安静端坐，脑袋朝向她这边，鼻尖再次溢出一丝轻哼。
周吾不明所以，寒暄过后，开始看合同。
合同什么的，虽然她大学修过一点法律，但四年过去了，该忘的不该忘的，周吾的脑子里都没有它们的一席之地了，但她还是坚持一页一页，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赵晴晴不耐烦了，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资料，“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你那点脑细胞还是留着挂言情的歪脖子树吧！”
门口，她们网站的御用律师姗姗来迟：“赵总，周总。”
周吾的眼睛一亮，腰杆瞬间挺直了，对呀，她大小是个‘总’，脑细胞能省一点是一点。
律师仔细看了一遍合同，“没问题。”
周显还没说什么，黑木乃伊秘书‘哼’笑一声：“我们宋，我们鸿宇集团，坑二十万，打水漂？”
这个秘书很拽啊？
周显立刻‘训’他：“胡说八道什么大实话！”
周吾悄悄撇撇嘴：“可能漂不起来。”
二十万太少，不与千亿争光辉。
也不知道她那句话引起那位秘书的好感，对方语气急转直上：“挺有眼光，给你打五折吧。”
声音里带了明显的笑意。
周吾却是被刺激得不轻，腿儿一瞪，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幸亏赵晴晴薅了她一把。
她怀疑耳朵出问题了：“五，五折？”
二十万的五折一下就省了十万啊！
秘书的视线应该是看向她这边的，手臂搁在桌子上，指尖轻轻叩着，闻言，似顿了一下，“你想要五五折？”
不大相信的样子，随后才道：“行吧，按你说的来。”
周吾：“不是，我不是……”满脑子的红票票严重影响了她思考的速度。
周吾看向周显，他正刷手机，大约是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木乃伊秘书脚尖踢了踢他椅子。
这个秘书真的好拽。
周显抬头，眼神茫然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哦，好，我没意见。”
周吾伸出五根手指，有点抖，“五，五，五折？”
秘书语气带了不耐：“你说话怎么没个准数，五点五五折？最后一次，就这么定了！”
“……”二十万零点五的折扣是一千，她一个月的伙食费。
好的，不问了。
赵晴晴也惊了：“周显，真的啊？”
周显眨眨眼，视线顺着周吾到赵晴晴，最后落在秘书身上，“大概，也许，的确是真的！
他郑重点头：“嗯，比针尖还真！”
“……”天上掉馅饼了！
周吾开心到想跳高，平复了几分钟心情，深思熟虑，组织好语言在脑子里过了好多遍，补充道：“还按之前的预算装修，多出来的钱挪到家具上。”
又是那个秘书回答：“嗯。”
怕他们后悔，周当即就付了全款。
周显朝她竖大拇指：“老板，大气！”
她还怪羞涩的，回了他两个大拇指：“你也很棒。”
周显和赵晴晴笑弯了腰。
秘书那个方向射过来的目光又是冷飕飕的，周吾轻轻翻了白眼。
小秘书，很拽哦。
—
装修的事情完美解决，没高兴几天，同学聚会到了。周吾当时打定主意不去的，但是，那个方晨然又给她发消息了。
【周吾，记得来啊，你高中写的东西还在我那呢，到时候还给你。】
周吾把高二那年的事，一件件，过了一遍，也想不起来，她到底和方晨然有何交集，她又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的东西放到她那的。
周吾问她：【你把你家的地址发给我，我过去拿？】
方晨然：【哈哈哈，就不告诉你，这次黎潇也来，你俩当年关系那么好，黎潇每次都给你加油，我可羡慕了，必须来，给你俩准备了惊喜哦！】
和黎潇有关？
能是什么？
方晨然她到底想做什么？！
周吾一点都不想去，一想起那件事，某些人，就浑身发冷，但她好奇，害怕如果她不去，会发生更加脱离控制之外的事情。
周吾挣扎了许久，同学聚会那天，还是决定过去。
她打开衣柜，里面全都是卫衣牛仔裤，眼神不自觉就被上次买的连衣裙吸引，只有这件是有色彩的。
周吾移开视线，那个场合不配她如此重视。
指尖由左往右，每划过一件，停顿一下，唉，吴女士说的大概是对的，都是大差不差的款式，有什么好挑的！
想到曾经他们的嘲笑：“她真的好黑啊，又胖，那么肥的校服都遮不住她身上的肉！”
周吾胳膊顺着卫衣的肩线滑下来，垂在身侧，低着头，转身走到墙边，额头抵在墙面。
吴女士说过，她天生丽质，导购小姐夸她是美人，她自己也觉得，现在的她，这么漂亮，这些单一的颜色，不能完全体现她的颜值！
周吾沉默了片刻，脚步拖沓地走回衣柜旁，撅着嘴，盯着地面，手一抬，摘下的还是那件新买的连衣裙。
望着镜子里青春靓丽的自己，周吾想，今天，她一定是自信的。
这次聚会据说是一位大佬请客，地点定在本市一家高端会所，门前豪车云集，周吾的出租车十分打眼，同时刚到的方晨然，一眼就看到了她，“周吾，这儿呢！”
周吾循声望去，今天的方晨然短发微卷，剪了个空气刘海，一字领浅蓝短袖上衣，配七分微喇同色牛仔裤，走的是娇俏路线。
周吾深呼一口气，走过去。方晨然至交好友似得挽着她胳膊，凑近看她，“你今天居然没化妆？”
她想的是以素颜艳压群芳。
“不太习惯。”
方晨然：“果然美女都是自信的，不像我，不贴双眼皮贴，不涂粉底，没有口红，我都不敢出门！”
周吾余光又打量方晨然几眼，方晨然今天穿的也是平底鞋，但却要比她高半个头。
她掐了掐指腹，果然是她‘想’多了，艳压群芳？等她长高十厘米，再想吧。
等电梯的时候，周吾问她：“我什么东西在你那，现在给我吧，待会儿人多。”
方晨然拍拍腰间的包，神秘兮兮地说：“放心，忘不了的，待会儿等黎潇来了，一起给你们。”
周吾望向她的包，忧心忡忡。
然而，黎潇没来。
周吾坐在角落里，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秒，包间门打开，一道粉色的身影出现，“同学们好呀！”
声音像掺了糖精，过于甜腻。
这个声音周吾永远不会忘，伴随了她九年的噩梦，秦楠。
周吾的手搭在膝盖上，攥紧了裙子，只觉周身寒冷。
高中时期的周吾，有些胖，还矮，经常有人拿容貌，当着她的面，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她‘丑’。
只有黎潇会安慰她：“别听他们瞎说，周同学胖胖的，很可爱啊。”
腿短，又不爱运动，周吾体侧八百米、一百米总是最后一名，每当那些鄙夷的视线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时，周吾总能听到黎潇的声音：“加油啊，周同学！”
所以她每次跑步，或者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特别没有自信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偷偷看他。
但！
周吾发誓，真的没有暗恋过黎潇，她只是想从黎潇身上获得丢失已久的自信。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后来，秦楠就和小团体在学校造谣，周吾暗恋他，说她井底小青蛙妄想吃天鹅肉。
天鹅肉听了也不在意，还安慰她，不要放在心上，于是，周吾就真没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有人给天鹅肉写情书，被人在广播里念了出来：“我喜欢你，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当时，听完全程的周吾，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广播里秦楠甜腻的声音再度传来：“我是周吾，你愿意吗？”
一个天雷，周吾想跟她同归于尽。
这么肉麻的词怎么可能是她写的，周吾发誓，山无棱天地合，她都不可能原谅那个坏女人！
周吾以为这次天鹅肉也会来安慰她，但是，他连着一个月没来学校，等来的是他妈妈当着全班同学的羞辱：“小姑娘，山无棱，天地合，我儿子都不会喜欢你的！”
全班所有的同学同时看向周吾，看热闹的，戏谑的，嘲笑的。
周吾使劲摇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不是，不是我写的！”
她的声音淹没在，他们苍蝇般的，嗡嗡的，窃窃私语中。
“她真的暗恋黎潇？”
“yue，你看她额头上的痘儿，好恶心！”
“天啊，她是怎么鼓起勇气跟校草说那么肉麻的话？颜值天差地别啊，她不照镜子的吗？”
“虽然我觉得你说得有点肤浅，但不得不承认，对着她那张脸，实在说不出喜欢！”
……
那天，她哭了，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整晚，鼻涕纸扔了一地，枕头全湿了。
第二天，周吾眼睛糊满了眼屎，红得像染了血。
医生说她得了红眼病，结膜炎。
坏女人又把那件事拿出来当下酒料：“山还有棱，天地也没合，小吾，听说你到现在都没恋爱，不会是在等他吧？”
人群里顿时爆发一阵大笑。
周吾的结膜炎又要犯了。
不行，她得支棱起来！
周吾绷着眼眶，击退酸胀，忍住流泪的冲动，站起来，努力和她平视。
“哪，哪有，追我的人可多了，前几天还有人跟我求婚了，只是他还没到法定婚龄，我又不想姐弟恋，就没答应，这些天一直给我发信息约我呢！”
“不过他说没关系，这段时间，可以好好打磨那三千多颗钻石，让我吃胖点，万一到时候被婚纱坠垮了就不好了！”
嘴瓢一时爽，一直嘴瓢一直爽。
坏女人又给她下套：“哦，这样啊，那想必一顿饭钱，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了？”
周吾差点突发心肌梗塞。
这顿饭，二十多万。
周吾：“我们还没结婚，怎么能花男朋友的钱？”
坏女人：“是啊，我们女人，最重要的是经济独立，像我，虽然每个月工资税后也就十万，但我从不花男朋友的钱！不如这样好了，今天这顿饭，我和你一人一半，分了吧！”
周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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