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原来说要请客的人是她。
周吾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心思百转，又渐渐放松。
自尊不允许她拒绝。
周吾本想跟赵晴晴借钱，但她两个月前刚斥巨资买了别墅，跟她一样清空了余额，还在还房贷。
她还是找周显看能不能退装修的钱，哪怕扣一部分违约金，就算住毛胚房，今天也必须支愣起来。
周吾没周显的联系方式，还是要给赵晴晴打电话：“晴儿，你能不能把周显联系方式发给我一下？”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就听到赵晴晴“啊～”了一声，音调拐了几道弯。
“你现在很忙吗？”
“嗯~，没，没什么，你找我什么事？”
声音断断续续，气喘声大，周吾猜她应该在健身房运动，刚想开口，对面传来一个模糊的，翁里翁气的男声：“跟他男朋友一起，明天再打！”
“滚，拿我手机干什么？呀～！”
周吾脸颊腾地升起热意，后知后觉明白了点什么，没等对面再出声，立即挂断。
周显和赵晴晴正忙，这两个人暂时都没办法求助，周吾掰着手指头数，找不到第三个人了。
也不能跟吴女士说，她最不想用林叔叔的钱。
很快周吾百般无奈之下想到了网络借贷，网络上各种快贷慢贷，隔三差五就给她发消息，哪怕吃土，她也没动过一分心思。
今天，周吾偷偷躲在厕所里，擦着眼角的泪，下载了好几个app，心想，总能凑齐吧。
周吾对着手机捣鼓了几分钟，按照提示操作一番。
等待对方同意的时间，某乎来了一条私信，是上次发小作文的那位：【从你们女性的角度，男人什么行为最让你们心动？】
周吾含泪回复：【不嫌女朋友吃的多，会主动买单。】十几万的那种。
对方还没回复，怕他们怀疑她要跑路，周吾先回包间，打算待会再出来。
嘴角勉强地牵起，她想此刻她的脸色肯定比哭还难看。
然而等周吾进了包间，坏女人那张脸才是真的比哭还难看，拿手指着她：“你，你……”
周吾悲愤了，怒从心起：“我不会跑的，不就是十几万吗，我有！”
尖叫声快要掀翻屋顶，震得她耳朵疼：“啊啊啊啊！你当然有钱了，居然偷偷给我们升了至尊包间。”
至……尊？
周吾嘴唇颤了颤，还没等她问出口到底什么情况，心脏率先守受不住，好像几万只草泥马踏在上面奔腾，脆弱的心脏塌得稀碎。
咚地一声倒地，晕过去了。
晕过去的那一刻，迷迷糊糊之间，她好像又闻到那股清甜的槐花香。
——
等周吾意识恢复的时候，感觉眼前光线昏暗，不能吧，她这是被气死了？
如果她去找菩萨报道，她老人家会把她的债务抹掉吗？
周吾的眼眶又湿润了，为什么她这么怂，每次狼狈的都是她，十几万的债务背上了，依旧落得个被人耻笑的下场。
“呜呜呜——”
悲伤逆流成河，不对，是眼屎糊满了眼睛，眼睛肿胀，发痒，她这是——
“哭了一晚上，不嫌累吗？”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周吾眼睫动了动，眼睛粘得厉害，能明显感觉到睫毛像涂了胶水似的。她还是勉强地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渐渐感受到光的存在。
但视线依旧不甚清晰，先是一个模糊的轮廓，黑衣墨镜，有点熟悉，她仔细分辨了一下，微翘的唇角旁边隐隐有一个梨涡。
“宋，宋兰时？”
“还能看清人，说明眼病也不是那么严重。”
周吾：？？？
一个问号是震惊于她只是参加了场同学聚会，十几万的债务先不提，结膜炎居然又犯了。
剩下两个是诧异宋兰时为什会出现在她的病房，以及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和上次相亲时的绅士有点不符？
想到两人曾经相亲，周吾紧张害羞之于，还有些因为‘关煤气’而产生的羞愧不好意思。
周吾揪着床单，纠结对他的称呼，这会儿清醒了，再叫名字，感觉怪怪的。直接问‘你怎么在这里’，以两人只见过一次面的关系，似乎不太礼貌。
“宋先生，您怎么在这？”话一出口，依旧莫名其妙。
宋兰时拎了椅子，闻言动作一顿，宋先生？您？
他本来是拎着椅子的，椅子腿儿离地，这会儿就是懒得用力，直接拉着走，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刺得头皮发麻。
周吾皱眉捂住耳朵，这才觉得怪异在哪儿，以他今天说话的语气，以及身上那股扎人怼人的劲儿，称他一句‘先生’，颇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宋兰时退到病房离病床最远的角落里，仰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双手环胸，“不来医院，难不成你想去火葬场？”
周吾：！！！
t台走过秀？
博士后？？
什么紧张，羞愧，不好意思，顿时荡然无存，斯文败类，现在也觉得大概只剩一个败类了。
“为什么是你送我来医院？”周吾攥着床单压下发脾气的冲动。
宋兰时语气依旧冷冷的：“碰巧。”
周吾还想再问当时还发生了什么，那顿饭钱最终是谁付的，以及这个碰巧，到底是如何碰的。
但即便对方戴着墨镜，周吾也还是能感觉到从那个角落里射过来的冷冷的光。
大约十分钟后，气氛实在尴尬，周吾眼睛又痒得难受，便没话找话：“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宋兰时：“会传染。”
“……”
所以他还戴了墨镜。
ok，尬聊结束。
医生进来，似乎是看她皱着眉，神色不大好，笑容和蔼地安慰：“不要担心，就是低血糖，外加结膜发炎，轻微酒精过敏，注意均衡饮食，放松心情，很快就好了。”
“谢谢医生。”
低血糖、结膜炎，如果在破聚会前发作多好，现在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她收拾，具体是个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手机微信她也不敢看，就怕再受刺激，遭罪的还是她的眼睛。
她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医生在病房里扫了几眼，随口问道：“你男朋友呢？”
“咹？”周吾没反应过来。
医生笑呵呵：“就是那个长得跟模特似的戴墨镜的小伙子，昨天守了你一晚上，小姑娘运气不错，男朋友又帅又会疼人。”
守了她一晚上？
周吾抬头朝角落里望过去，宋兰时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朝向她这边，肩膀放松着微微向下，墨镜下的眼睛不知是闭上，已经睡着了，还是正看过来。
戴着墨镜，身材像模特，医生说的是宋兰时？
她还没从这震惊中回过神，就听宋兰时否认道：“她男朋友不是我，我们是相亲的关系。”
周吾眉毛动了动，总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一时又没想出来。
医生转身，看到身后的宋兰时，眼神在周吾和他之间转了几个来回，逐渐露出和‘我不理解但大为震惊’表情包同款神色。
周吾慢慢反应过来，‘她男朋友不是我，我们是相亲的关系。’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她还有别的男朋友，但依然来和我相亲。
周吾糊满眼屎，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倏然倔强睁大，“不是，那个，我不是……”
按照正常人的说话方式，这样解释：‘我不是她男朋友，或者我们不是情侣关系？’才对吧。
医生忙不迭点头，“我懂我懂。”
那一脸了然的表情，她不是很懂，医生大叔到底懂了点什么。
说完就跑着出去了，嘴里念念有词：“唉，年轻人呐，真会玩儿！”
周吾：……
“你，你怎么能那么说，”周吾声音由小渐大：“你不觉得这句话有歧义吗？别人听了很容易误会我还有其他男朋友！”
宋兰时若无其事，“难道你没有？”
周吾猛地坐直，“当然没有！”
宋兰时轻哼了一声，二郎腿换了个方向翘，望向窗外，也不看她，“那你暗恋那个叫黎什么的九年？”
“我什么时候暗恋他了！”
周吾因为那段经历，最讨厌的就是，听到有人把她和黎潇以‘暗恋者与被暗恋者’的关系联系起来。
“哦。”
周吾瞪着宋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他唇边的梨涡一闪而过？
“你听谁说的？”
宋兰时嘴角又耷拉下去了，“你同学声音尖得像鸡叫，大声嚷嚷，你因为没见到心中所爱，难过得晕了过去！”
周吾怒气直冲眼睛，双眼又痒又胀，“然后呢？”声音弱下去，想也知道，秦楠肯定又造谣了。
或许还在群里大肆宣扬，或许黎潇也知道了。或许又像九年前那样，她被人嘲笑井底小青蛙，被人骂丑，被人从各方面言语攻击。
周吾挺直的脊背渐渐弯了下去，大拇指掐着食指指节，因为用力，指甲泛白没了血色。
“我说我来了。”
群魔乱舞的包间门口，一步之遥，里面五颜六色的光喧嚣地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伴着尖叫声，刺得人头晕目眩。
门外，走廊的灯映在宋兰时身上，洒下一片带着暖意的淡黄。
像是自动消音，里面除了那浮躁的光还在招摇着，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周围一片安静。
他那句‘我来了’自然也入了每个人的耳。
所有人注视着他，有些是因为他的容貌太过出众，有些是没反应过这两句话之间的关系。
直到宋兰时弯腰小心翼翼地抱起周吾，径直离开，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大家才若有所思地反应过来。
周吾手上一松，指甲又变回了淡粉的颜色。
他来了？什么他来了？
周吾脑子里把逻辑捋一遍，秦楠说她因为没见到心中所爱晕了过去，宋兰时说他来了。
她的背一僵，通红的眼睛望着他，他表情淡淡，无喜无怒，“然后？”
宋兰时神色复杂地转过身，嘴角绷了一会儿才说：“然后，他们问我，是不是去打磨——”
“你婚纱上的三千多颗钻石了。”
周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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