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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圭年往事。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各院学生陆陆续续鱼贯而出,李藏舟心里对柳行风的感激简直无法言喻,哥们多好啊,为了咱的终生幸福,竟然主动离开去跟那个九十多岁的老头子谈论啥啥的。

        现在年轻人大多有种心态,对行将就木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家大多持敬而远之的态度,生怕沾染上两分死气,所以小辈面对祖辈大都觉得压抑,有代沟,老人家则是无可奈何宠溺的笑着,可宠溺中的孤单落寞,却又有几人知晓?

        谢婳犹豫了一会,她想在门口等他,可毕竟脸皮薄这种事做不来,所以最终还是抱着书本急匆匆的走了,李藏舟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乐呵呵的如飘云端。

        “孩子,你叫柳行风。那你知道‘浩气端行,沛然家风’八个字么?”陈洗禅神色柔和,好像在端详自己的亲孙子一般。

        柳行风心头一震,点了点头,脱口问道:“老师,您…您认识我爷爷?”

        陈洗禅枯瘦的双手微微颤抖,橘皮一般的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圭年有后,圭年有后。你爷爷如果见到你,定然老怀大慰。”

        “我爷爷,他叫柳圭年?”柳行风心脏怦怦狂跳,问道。

        陈洗禅道:“不错,龟鹤延年,他今年应该也八十三岁了,那‘浩气端行,沛然家风’八字,是你柳家世代相传祖训。”

        柳行风道:“我爷爷现在还活着么?”

        陈洗禅道:“我这残弱之身都有九十高寿,你祖父武功盖世,筋强骨壮,得尽百五天年,又有何难?”

        柳行风一阵激动,道:“那、那他现在在哪里?”他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仿佛无形之间对祖父的亲近还要胜过二十年来朝夕相伴的父母,想问又不敢问的话这时候已经蠢蠢欲动。陈洗禅摇头道:“二十年前我见过他一面,现在杳无音讯。孩子,你在北京闹得动静很大啊,我僻处山村都是如雷贯耳,原本以为圭年重出江湖,把你给救了出来,如今看来却不是了。”

        柳行风犹豫一会,问道:“老师,是一个女人把我带出北京的。您知道她是谁么?”

        陈洗禅道:“我在如皋一住三十年,不问世事,如今格局怎样,天下何如,老头子像瞎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顿了顿道:“孩子,我们出去走走,对你祖父你心中有何疑问,我这老头子大概能解答一二。”

        一老一少慢腾腾的在校园里漫步而行,柳行风沉吟一会,问道:“我们柳家是做什么的,有很多仇人么?”

        陈洗禅道:“柳家世代书香,你曾祖父是位博学鸿儒,也是位有钱的乡绅,在战乱中不得已委曲求全,四方结纳豪强以求平安,却偷偷和共产党游击队互通声气,暗地里支援钱粮果蔬。你祖父柳圭年天生的刚烈性子,年轻气盛,不懂父亲的一片苦心,以为你曾祖父做了汉奸,一怒之下愤而离家,他那个时候才刚满十一岁。此后便一个人在战火中到处闯荡,一晃十年,练就一身非凡的武艺,这个时候,日本人已经投降,国共两党几度大战。圭年经同乡之口知道误会了父亲,于是火速赶回家中,可江苏那时候是国民党的地盘,查出来柳家和共产党有联系,于是你柳家上下两百余人,最后只剩下你父亲一个。”

        柳行风“啊”了一声,他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心中不是滋味,但只默然不语。

        “你祖父怒恨滔天,提了三尺长剑便要去砍下蒋介石人头,他当时的武功已是天下顶尖一流的,可蒋介石身边却恰巧有一位足以和他旗鼓相当的人物,两人这一相会,就斗了一甲子六十年。圭年自然没有行刺成功,相反被子弹击中胸口,躺了三个多月才好,后来他参加共产党,战场上所向披靡,无人可挡,两年下来因功升迁到第三野战军125团团长。”

        “50年七月的时候,已经是大校的圭年跟随陈赓大将赶赴越南,他孤军深入,几度徘徊生死之间,却在最后关头鼓起豪勇冒着枪林弹雨斩杀敌酋,七百解放军一鼓作气,干掉敌人一个师的兵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一战现在还被军事科学院列作经典战役,以不足千人之众牵引敌军主力,让我方大军取得阶段性的胜利,这份孤勇豪气,我是极为佩服的。”

        “圭年视功名利禄如粪土,对军衔官位不甚放在心上,51年又随陈赓将军转战朝鲜,由于你祖父骁勇善战,彭德怀大帅和陈赓将军差点闹起来。他一人一剑,砍下李沃克等十几位大小军官头颅,上至少将,下至上尉,麦克阿瑟恨他入骨,悬赏三十万美金只为杀柳圭年一人。彭德怀元帅和陈赓将军对你祖父大是欣赏,无论是用兵方面的绵里藏针,还是孤军深入取上将首级的豪气,都是数百万解放军里数一数二的。”

        陈洗禅语调平淡,但柳行风却能从这平平淡淡的字句中听出许许多多的惊心动魄,家破人亡一怒之下行刺蒋介石,并世英杰一斗六十年天干地支轮回,三年内战所向披靡无人可当,助越南抗法战争孤军独勇大胜而归,抗美援朝砍下十几个美军军官的人头让敌方首领心惊胆战。

        走着走着,这一老一小两人谈兴渐浓,柳行风知道了许许多多当年柳圭年的事迹,只是问到陈洗禅如何认识爷爷的时候,老人笑而不答。

        两人话题渐渐转向学术方面,这几年柳行风勤读道藏佛典,虽说有魏长卿这位大宗师指点,但毕竟术业有专攻,陈洗禅在这方面的造诣指不定还要高出魏长卿两分,所以频频发问,陈洗禅一一指点,未有不尽心之处,只是谈及佛教梵文经典,老人颇为惋惜。

        “现在世界的大流是提倡白话文,人们交流起来固然轻松许多,但白话文发展极速。孩子,你该知道韩愈吧,他提倡古文运动。可他那个时候的白话文,放到现在我们来读,就是艰深奥妙的古文。《红楼梦》《三国演义》这四大名著,我们小时候看起来很轻松,可现在的年轻人却不一定看得懂,一百年后,估计就只有专家才能看懂了,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好在只要汉字还在,中国的文化就不会断了传承,庄子说薪尽火传,这是一种精神,也是一种荣耀。你看莎士比亚写的戏剧,现在有几个英国人读得懂?可一个中国小孩,只要认识了三千个汉字,那他就能读懂《唐诗三百首》,把《红楼梦》读个大概。可惜的是,大多数年轻人,都认不得三千个汉字。印度的情形更糟,这是个没有历史的国家,因为他们数学不好,所以浑浑噩噩。佛陀传道时候用的古梵语,瑜伽的古奥秘术,现在的印度文字专家也看不懂,我能看懂几分,却不及前几年殁去的季羡林先生,他在这方面是大师,可也有很多不可考据处。再过个百十年,说不定就完全失传了。”

        陈洗禅语气惋惜,喟叹道。

        一脉文化传承的失落,普通人看起来或许觉得与自己生活毫不相干,可在学者看来,却是天塌地陷的灾难。

        柳行风心念一动,气息转念入灵台,问道:“老师,你可会梵文?”

        魏长卿怎么不知道这徒弟想什么,道:“你若想学,我便教你。佛陀舍身相劝世人,又岂能致令佛法失传?”

        柳行风大喜道:“我不求学会梵语,只须告诉眼前这位陈洗禅老师,让他弘扬佛经典籍就行。”

        魏长卿沉吟道:“中国的佛法大抵在一部《大藏经》里,但已近禅门,与纯正佛法有些出入,我先教你一部《金刚经》,把这些音节都记准了,再转告这位陈先生。”

        于是柳行风对陈洗禅肃然道:“老师,我会古梵语。”

        ps:第三更,七千字更新,看在集中授课不容易的份上,大家多给两张票票…明后两天继续坚挺…

        感谢“光影中”书友提出bug,是50年抗法战争,不是62年,那个时候陈赓将军已经逝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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