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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心斋论。


广州火车站走下来两个人,一个老头,一个青年。

        老头眼睛里满是暴戾之色,青年则显得波澜不惊。

        “姓于的,咱们这就去那个狗屁南安大学!”老人脾气显然不好,青年则悠哉游哉:“陈老伯,论打架杀人,您人如其名,是上上之才。不过,如果论到怎么无声无息把人给阴死,还是暂时听我安排吧!”

        陈上才听他恭维,心里顺畅了一些,冷哼一声:“谁他妈要阴死他?老子一拳就能把他打死!娘的,真不晓得郑鹤那娃为啥请你来!”

        青年哈哈一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郑家大少爷花两百万买省纪委书记公子的命,传出去非同小可,陈老伯,这个钱可是为您花的,所以也请您做事的时候,多多考虑,别只考虑到自己。”

        陈上才一凛,哼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姓于的青年诡异一笑道:“先去天伦万怡酒店好好睡一觉,吃顿饱饭,如果您还宝刀未老,我再叫两个小妞来爽一把!”

        听到这话,陈上才觉得无名火起,他娘的,这小子一路犟过来,存心跟我作对呢?我儿子命根子都断了,你还敢拉我去嫖妓?扬手就在青年肩上一推,狠狠的道:“要去你自己去,大爷上过的女人能排两公里,对红灯区的货色没兴趣!”说完掉头就走,才走两步又回头喝道:“你他妈再跟大爷提那事,大爷把你那玩意切下来下酒!”

        青年看着陈上才走远的背影,揉了揉被推疼的肩膀,嘴角划过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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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哲学史”这门课,在星期五下午,柳行风抱着书本和李藏舟一起往教室走去,谢婳早早的占好了两个位子,最前排,李藏舟暗暗叫苦,但还是抢先一步坐在美女旁边,柳行风不觉好笑,他又不会跟老李抢,激动个啥?

        陈洗禅教授眉毛胡子全都白了,瘦瘦小小的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仿佛对周围的事物都毫不关心。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陈洗禅站起来,晃悠悠走到讲台旁边,清了一下嗓子,道:“同学们好,我姓陈,本名是二满,一二的二,满足的满,后来学了文化,改名叫做洗禅。”

        台下掌声和笑声一并响起,陈二满,许多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们只知道这是个大学者,却没想到这个学者还有个这么有趣的名字。

        陈洗禅表情平淡,语调毫无波澜:“我们的课名叫做‘中国哲学史’,同学们,我跟你们说,其实中国没有哲学,如果要说有哲学,那却不是独立的专科。我们中国的哲学,素来是文哲不分,文史不分,史哲不分,学用不分,文武不分。无论是研究中国的哲学或者佛学儒学,它都不能与历史、文学、哲学、为政四门脱离关系。所以,‘中国哲学史’这门课的名称本身就是错的,但我来讲课,却要把它讲对来。所以比较难讲。”

        “既然是‘中国哲学史’,那范围就限定在中国了,哲学,我上面说了五个‘不分’,以后都要讲的。所以,历史、文学、为政将是其中重点。”

        这段话把一干同学说的昏昏欲睡,暗道这老头不过浪得虚名,什么和钱钟书齐名?最起码《围城》还能入眼,这老头都讲得些什么?

        谢婳听了一段,也觉得大失所望,但还是准备认真听听讲课,可是李藏舟涎着脸说些不着边的笑话让她没心情听下去,这男生真讨厌。她偷偷瞄了一眼柳行风,后者听的津津有味。

        这个陈洗禅的底蕴,真不是一般的深厚,只是,或许拙于言辞吧。

        对中国的古文化,年轻人大多没啥兴趣,所以台下讲话的讲话,玩电子游戏的玩电子游戏,有的偷偷打电话,有的大张旗鼓的玩扑克牌,大教室里声音嘈杂,陈洗禅依旧八风不动。

        “刘琦同学,你来说说对我刚刚提到的心斋论有何感想。”陈老头一双浑浊老眼半眯着,眼神困顿,慢吞吞地道。

        一个男生不知所措的站起来,脸上表情茫然若失,大教室整个安静下来。刘琦支支吾吾,好半晌憋出一句话:“心…心斋论,跟聊斋志异一样,就是讲发生在心斋里的故事!”

        全班哄堂大笑,陈洗禅摇摇头,挥手示意他坐下:“有谁知道心斋论是什么吗?”

        偌大一间教室,洋洋数百余人,鸦雀无声。

        陈洗禅脸上掩不住的失望之色,咳嗽两声:“台下边的诸位同学,我今年九十一岁了。”这话一出,登时有不少人惊呼,科技极为发达的今天,活到九十岁以上的,也是少之又少,能站在讲台之上讲课的,更是凤毛麟角,吐字如此清晰、话声中气如此之足的,恐怕就台上这位老人家。

        “这门课程,总共有三十六个课时,每一节课,我当老师的都得站着、板书。‘台下边的诸位同学,请坐,台上面的老头子,请站着,这不公平’。你们南宫校长来如皋找我再当教师的时候,我就以这句话来回绝。可南宫校长说,‘如今国学衰微,稀奇古怪的有趣东西又一大堆,孩子们大多沉溺进去,不可自拔,再过两年,老祖宗的东西都要带进土里去了。’我知道,有人拿钱钟书先生,吴组缃先生和我比,我当然远远及不上两位教授,他们都是有大才华、大智慧的人,是国学大师,是古文大家,是硕果仅存的文化传承者。但华夏祖辈传下来的真东西,我还是有三分心得,于是就想把这点东西给大家说说,我拙于言辞,不知道怎么表达大家能接受的最好,只希望诸位能认真听讲,不要辜负了南宫校长一片苦心。”

        说完,陈洗禅退后两步,深深鞠了一个躬。

        百来号人,其中不乏桀骜不驯者,但面对这样一个原本颐养天年不问世事的老者,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被打动了。

        柳行风瞬间肃然起敬,胸口好像被一团热火灼烧,他不忍让这位老人家失望,于是举手道:“老师,我知道什么是心斋论。”

        陈洗禅“哦”了一声,道:“那请这位同学说说。”

        “庄子的《人间世》里,借用颜回与孔子的对话为寓言,是这样的:回曰:‘敢问心斋’?仲尼曰:‘一若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陈洗禅浑浊老眼一亮,问道:“此段话重点何在?”

        柳行风道:“在‘听之以心’,‘听之以气’。”

        “何谓听之以心?”

        “所谓听之以心,就是用心去倾听自然之声,听自己内部的心声。这有些玄,但与佛家止观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洗禅眼睛越亮:“你竟然还知道止观法?那何谓听之以气?”

        柳行风胸有成竹:“所谓气,就是息。佛家所说的地水风火,息属风。这个息,指的就是一呼一吸之间那不呼不吸的短短一瞬。听之以气,就是把握住这短短一瞬,体会大自然纯粹博大之美。诸葛孔明抱膝长啸宁静而致远,阮籍喟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大抵有这份感悟。听之以心听之以气之后,才能体悟虚的境界,耳根不向外听,完全返之内在,这样内心才真正持斋,心斋之名由来如此。”

        这个“息”字,就是内息的息,柳行风每天打坐两小时,这话问到点子上来了,他答得酣畅淋漓,陈洗禅听的也舒适无比。

        整个教室好像炸开了锅,不少人都忍不住再次窃窃私语,讨论的话题大抵是这男生哪个院的,人文院的高材生?说的话都文绉绉的大半听不懂,但陈洗禅教授脸上的欣喜神色却不会作假,这人真牛逼。

        谢婳看向柳行风的目光柔和而温润,满是盈盈笑意,心里说不出的自豪。李藏舟则兴奋地跺脚,拉着柳行风小声说真给咱318长脸。

        陈洗禅连连点头,道:“你很好,请坐。”柳行风依言坐下,老人家又要开讲,可皱眉一想,问道:“刚刚回答问题的那位同学,你什么名字?”

        柳行风依言答了。陈洗禅古井不波的老脸上惊色一闪而过,点头笑道:“下课之后,柳同学你留一下。”

        ps: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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