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仙门劫
在空间的卧室里，惜春躺在温玉床上，抢了一根小鹤的羽毛吹着玩，试着不让羽毛落下来。可没坚持多久，那根美得仿佛不染纤尘的羽毛，飘远落地了。
小鹤在旁边抱怨不休，惜春选择性忽视了它。隐约听见它说，真正的仙鹤的毛有灵力，有价无市，却被个黄毛丫头弄走了。
原来小鹤的羽毛很值钱，全身都是宝啊！惜春惊喜地回过头看了小鹤一眼。小鹤生活在空间里，不太通人情世故，所以看不懂惜春的眼神。
可是，它忽然感觉到，在她的注视下，后背仿佛淋了雨似的一阵发寒。
过了一会儿，惜春又用一把连弩射靶子玩。不知是不是受了目前身体的影响，她看见很多东西都觉得新鲜别致。
小鹤看着惜春这幅万事不愁的样子，微微摇头：“我说，你什么时候去趟金陵，把老宅搁着的东西取回来，拖久了恐怕生变。不说别的，三十年来，你们贾家人也从来没有歇过探寻的心思。”
“啊？”然而惜春显然没有注意听它的话。
她腰身前倾，她全神贯注地调整，尽量让箭尖、肩头和靶心保持在一条直线上。扣动扳钮，六箭连发，嗖嗖的破空声乍响。
箭将要命中靶心时，小鹤瞬间出现在靶子旁侧。双翅怒扇，速度超快，整只鹤活像是笼罩在旋风里。
六枝箭都偏离原来的方向，准确地插在靶子最外围的那圈，惜春惊呆了。
“小鹤，过来。”惜春语调依然谦和沉静，小鹤却不由得警惕地躲远瞥她一眼。
忽然，惜春耳中传来阿圆慈爱的声音：“小姐可是梦到什么了，不过今儿个需早起。夫人已做了准备，小姐该醒了。”
阿圆推开惜春屋门时，小鹤就把惜春从墨莲空间送了回来。
“天还没亮呢”，惜春不喜在初冬早起。
阿圆蹲在屋里的香炉旁，添上块新的梦甜香，一边解释道：“今天是斋戒上香的大日子，小姐作为晚辈，若是去迟了，怕不合宜。”
经阿圆一说，惜春倒想起这茬了，前世守着青灯古佛久了，有的前尘往事险些忘记。
于是惜春迷糊着，就被丫鬟裹在被子里就抱到梳妆台前，梳发净面。
阿圆拿来件赵粉镶白色绒边祥瑞锻袄。惜春想起论坛上的大能提问，为何偏蓝的明亮颜色，名称里却有个“粉”字，不禁嘴角略勾了勾。还有件雪白绵软棉裙，毛茸茸的，显然是从锦州长毛兔那儿新剪下的毛制的。
惜春穿着这身裙装，小辫用两个金坠脚束着，顾盼神飞，看上去是个清新可爱的萌萝。
贾母带着宝玉上了一辆马车，果然不出惜春意料，宝玉穿了一身红，用珍珠发冠攒发，打扮得像观音娘娘座下的散财童子似的。姜氏梳了个柔云髻，极普通的发髻，只因配了美人，却显得端庄婉丽又不失灵韵。
她带着贾蓉和惜春坐一辆，邢夫人携迎春、王夫人携探春同行。
清虚观作为大晋国教正统，虽然处于京城外，临近江州边界地带，但一年四季香火鼎盛。马车在官道驰行尚好，一到山路便颇为颠簸，不过很快，贾家女眷便来到了这归雁山。
曲径深深半掩门，清虚观位于归雁山的半山腰。一行人踏上修葺光滑的青石阶，沿途有不少泉潭深林，乳白的阳光像一道道利剑从树隙里射下来。处在这清幽雅静的地方，很容易静心，可惜春却莫名地惴惴难安。
观主玄通真人年纪挺大，须发皆白。然而面色微红，说话走路比年轻人还利落精神，带着大群身着深灰道袍的徒子徒孙在观前迎接贾母等人。
惜春她们跟随贾母进香，叩拜神像。铜鼎中三支蜡烛那么粗的香，顶端燃起一簇红光，很快又黯淡成了浮灰，大殿中升起袅袅青烟，纤细悠长地缭绕在人们的指尖发际。
玄通真人与贾母聊家常聊修行，其他人则被安排住进清虚观后院的厢房和独立小院，坐等开饭。这里的斋饭，可谓天下闻名，还有很多新奇的菜式。
丫鬟们说，探春不知对什么东西过敏了，在厢房里不能下地，王夫人命人找了个大夫，许是并无大碍，就只开了两剂药。
惜春今儿天没大亮就被叫醒了，忽然困意袭来。恰好厢房的雪青色竹席又软又凉爽，惜春扎到床上来回翻滚几圈，很是舒服，看来能睡个好觉呢。
姜氏见惜春睡得香甜，嘱咐阿圆等人仔细照顾小姐。又给女儿掖了一回被角，便只带贾蓉出去了。
阿圆守在惜春床前，她有些感慨，自家小姐转眼就这么大了。更可喜的是，小姐会说不少话，口齿比年纪相仿的孩子都伶俐多了。她还听说，连宫里主子都知道小姐的聪慧，将来前程是错不了的。
念此，她添了皱纹的眉头蹙起，她这辈子身份最高时就是个大丫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她知道，家族世代侍奉姜家，所以在姜府颇有根基和人脉，却也没少经历过捧高踩低、墙倒众人推的事。她作为姜氏的陪嫁丫头，到贾家后更是过得小心谨慎，不敢出一点差池。
想来那皇宫和朝廷比公侯府的内宅复杂百倍，像小姐这样脾气好的，万一被人欺负或算计了，那可怎么是好。亲自养大的孩子啊，每天背着她抱着她，喂她吃奶，哄她睡觉，一时阿圆心头涌起万般惆怅和不舍。
梦里，惜春听见小鹤焦急地喊她：“主人，你怎么样了？”
惜春挥了下枕边的手，轻声嘟哝道：“小鹤，别闹。”
过了许久，惜春才醒转过来，想着要不要支开阿圆，找小鹤谈谈睡眠质量的问题。她下意识地摸向脖颈，顿时清醒了。
手的位置，是空的。
阿圆让丫鬟们给惜春端来斋饭和点心，惜春却无心动箸夹菜。阿圆喂她一口凉拌黄花菜，惜春面无表情地吞咽下去。
不愧是名厨，连最简单的单一食材，都能做得不似人间美食。惜春没有心思继续品尝，开始回忆今天发生过的每个细节。所有的表象都不可信，把画面一点点掰开揉碎，才能逐渐分析到真相。
窗外飘来一丝梅花淡香，惜春墨澈双眼里冰凉的笑意愈发凝重。
原来，这世上，害人的祸心一起，便难再改。有时，慈悲意害人害己。难怪了，佛经中记载，教化众生的菩萨，偶尔也会变成怒目金刚，斩邪诛魔。
惜春很快吃完一卷竹筒糍，便不吃了。
阿圆捧着一张蜡封的纸条走来，递给惜春：“小姐，刚才院子里有个丫头送来这个。”
“申时二刻，飞来峰见，愆期不候。”惜春看罢，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了。借着要这要那的理由，把屋里人都派到外屋，惜春跳窗跑了。
外面天色稍暗，北风忽起，鹅毛大雪漫天扬起，彻底模糊了前路的景物。风卷雪花，刮到皮肤上立刻把人冻僵。惜春冒着从山上被吹下去的危险，费了好大力气，终于爬到飞来峰。
山顶一川烟草，虽无飞絮，却有风雪连城。白黄相映飞舞，光泽闪动发亮。草势有半米高，这地点挺奇怪的。惜春是来谈判的，本来无惧，此时却随着呼吸能听见咚咚的心跳。
惜春忽然发现前面有东西准备绊她，于是向右侧躲过去，却不料那人反而用腿转向勾了下，将她绊倒。
“哈哈哈哈，谁叫你让我和夫人日子不好过，妄想把我们踩下去，你给我提鞋都不配！四妹妹，愿你下辈子投个好胎......”惜春滚下山坡，她最后一眼看见，探春癫狂般大笑着，标致的小脸变暗扭曲。
惜春的脸被树枝刮破了，而且在摔到底的时候，只能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她倒吸了口冷气，脚踝疼得要命，还在流血。没想到，贾探春居然想要她的命，才五岁就狠绝至斯，到底是王氏教出来的。
惜春不敢停在原地等人来救，想杀她的人指不定还会来呢。她撕下已经划破的衣服布条，包扎了伤口，又把旁边掉落的衣料碎屑捡起来。往回走或者停留只怕都是死路，她只好强撑着慢慢向前走。
前面有个小树林，惜春在里面绕了一段路，找到一棵足够完全遮蔽她身形的大树，在树后藏好。
惜春屏息凝神，却听见附近有人说话。她神色陡然严肃起来，这荒郊野岭并无人烟，会不会是追杀的人来了。
“就让我杀了小魔星，为正道除害！”
“难不成你想抢功劳？让我来。”
“这小子是我制服的，我要杀了他为师叔报仇。”
“不行，这个永夜城弟子的命归我。”
惜春竖着耳朵听这二人抢功。她前世时听说过，永夜城的人，都沾满罪孽，杀伐无数，对上三大正派也不落下风，甚至连朝廷都压制不了其势力。
惜春壮着胆子，探出头看了一下。只见两把剑同时刺向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孩，小孩身上血迹斑驳，墨发披散，以手倚剑勉强站着。
小孩倔强沉默地准备去死，不求饶也不害怕。不知为何，惜春忽然想起，前世时，庙里的师傅和师姐不忍生灵涂炭，下山救治战争中挣扎的百姓。不料途中被抓住，受尽的匈奴人折磨，最后死于刀枪下。
惜春躲在谷垛里，眼睁睁地看着，掌心掐出血，等到那些人走了，她满心绝望地给她们收尸，那么恨啊。
惜春忍不住，向另一个方向扔了块小石头。
“谁！”两个剑客喝道，却没有向小石头落地的方向查探，直冲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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