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悠然居
时间长了，惜春渐渐看明白她娘亲的行事了。天生心性温良，不喜把事情闹大，但真正动手的时候手段果决，雷厉风行。
这次姜氏让王氏吃了闷亏却不能发作，惜春缠了阿圆几天才打听出来，原来王氏想以低价强买京城一间地段极好的旺铺。铺子主人自知得罪不起荣国府，被迫应下王氏那个极低的价格。
可他并不甘心，这间铺子每年进项很多。王氏贪心，她的恶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吞了这铺子，别的铺子怕也不能长久保住。他如何能把多年积攒的产业轻易拱手让人，便使银子想找点门路。
长安城可是天子脚下，勋贵云集，屋顶掉片瓦都能砸到贵人的地方。说不定街上卖凉皮的大娘，都和王侯沾亲带故。京城各路关系复杂，他未必就找不到能帮他的人，再说自己这些年也认识了一些大客户。这不是惹事生非，从来富贵险中求，若一味明哲保身，只怕他家老小早被人拆了吃了。
阿圆的丈夫找到这个商户，答应他保下这间铺子。只要他写一封亲笔信，将周瑞威胁他的事情详细地写下来。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他们这一家子帮王氏做尽见不得光的事，很得王氏信任。
商铺主人按照姜氏吩咐，和周瑞谈条件。他说自家商铺的价格可以放低，不过有个附加条件。他的好友现在做盐吏，今年各地产盐量颇丰，仓库囤积过多，急需卖出一批。荣国府人口众多，日食斗盐，所以他这个朋友想通过官盐渠道出售给贾家一批盐。
王氏见官府凭证俱在，售盐渠道确实经过官府许可，便答应下来。把这批盐算作荣国府公中采买的，王氏又可借此贪下一笔款，真是一举两得啊。
契约立下后，周瑞付了一万三千两银子，买下价值七万两银子的铺子，以及一大批盐。
然而，可惜了王氏打得一手好算盘，买卖契约竟被官府判为一纸无效的空文。
因为当朝盐律禁止跨区域买盐，盐的销售受到严格控制。这一批盐根据编号来查，是冀州盐，依照律法不能卖到京城。
她栽了上万两进去.却什么都没捞着。王氏十分恼火，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她数次想找商铺麻烦，都被人暗中摆平了，却查不出到底是何人插手。
姜氏命人用那封信警告王氏，是以王氏再不敢声张。如果仗势欺人这种事被御史参了，影响到贾政的仕途，贾母和贾政都不会让她好过。
惜春挺佩服她这二婶的胆量，不知王家怎么教出这般肆意妄为的女儿的。完全不把法度放在眼里，真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了么。
于国无用，祸害百姓，奢靡无度，甚至支持皇子造反，惜春忽然有点明白前世皇帝为什么要急切地除掉四大家族了。贾珍文不成武不就，喜欢醉生梦死地胡闹，偏偏人脉不错，交游广泛。皇上最宠爱忠顺王爷，贾政等人有心站队，见贾珍和忠顺王爷熟识，便唆使贾珍向王爷投诚，也方便他们做忠顺王爷的铁杆粉丝。现在离忠顺王爷造反还有几年，时间足够，惜春很淡定。
再次进入墨莲空间，惜春看见一只小鹤和黑狗坐在她面前等她，黑狗扑上去就想舔小惜春的脸蛋。惜春记得卢氏养的这狗，很呆很热情，她急忙伸出胳膊撑住狗的脑袋不让它靠近。
小鹤板着脸说：“傻狗，回来！”
惜春有点诧异了，自己刚才是怎么看出一只萌鹤绷着脸的。但狗很听小鹤的话，聋拉着耳朵不情愿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了，一步三回头地望惜春。
小鹤又朝惜春解释道：“别生气，它只是看你长得矮，没有恶意。”
它也矮啊，惜春想着。她家园子里的仙鹤，都有一米多高呢。这只小鹤，连半米都不到。得了，会飞的都了不起。
惜春望着它们问道：“这里是你们的家吧，打扰了。”论坛很神奇，这里有会说话的小动物也就不算怪了。
小鹤看了眼小女孩，着一件素色薄锦缎短袍，下身穿水红锦裙，踏着双云锦绣花鞋。黑鸦鸦的齐耳短发清爽可人。黑白分明眼睛特别出彩，灵动明亮，除单纯外透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气。眉目非常精致秀丽，稍有婴儿肥的面庞白皙，半透明的绝佳肤质在晨光下透出一层薄薄红晕，是个好看的萝莉。
小鹤心里掠过一丝惊讶，历代空间主人都是仙门道山的修仙大能，至少活了上万年。现在的主人却是个官宦人家娇生惯养的黄毛丫头。
“墨莲认你为主人，这里的一切是你的。”小鹤淡淡说道，“我是管家。”
惜春好奇地问道：“管家大人，你看，它是嫂子的狗吧。”二黑在惜春的抚摸下非常开心，无视了鹤的严肃脸开始活蹦乱跳，把爪子搭在惜春身上，尾巴摇得欢快。
小鹤用一只翅膀摸摸头，思忖了下说道：“卢氏不曾被墨莲认主，只能使用它的储物功能，但她没发现这件事。她死后这只狗到处找主人，误打误撞到这里了。”
以贾珍的性格，这只傻狗是不会得到善终的。惜春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墨莲空间唯一的建筑就是这个‘悠然居’，有三层。一楼是闲居，有厨房，客厅，乐房，杂物间。颜色很丰富，搭配恰到好处，衔接和纹饰大气漂亮，很像论坛中一些照片上建筑的风格。有个特别的设计惜春很喜欢，上楼的水晶楼梯可以通到一间四面用玻璃制成的小静室，悬在空中，仿佛隔绝一切，适合冥想打坐。
二楼是寝室，书房，丹房，器房！三楼的几十间屋子里摆满各种奇怪的瓶瓶罐罐和大件器物，倒像是个工坊。还有，地下室是个储物室，分为仓库，格格屋和酒窖。
惜春转了一遍，发现住在这里的前任主人一定是收集狂！每个房间里都放着一个巨大的博古架，看得她眼花缭乱！瞧！客厅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名字名画，青瓷珍品，宝玉古董。杂物间的博古架上摆的是各种雕态的金银珠宝，云罗织锦，百年难觅的珍奇皮革，里面还有三十几件皇家难求的慧纹，无数大得离奇的连城明珠照得满室盈辉，这些都堆得满满实实的。还有极其雅致的木雕，惜春看得目不暇接。忽然感觉她们“白玉为堂金为马”的贾家，所藏珍品实在不多。
乐房更是颠覆了惜春的认知，见过没见过的乐器堆满了整个博物架，甚至胡人、西洋的都有。惜春读书涉猎很广，但望着浩如繁星的几万种乐器，每种还有几种几十种变式，她忽然很想多翻书了。
器房的博古架上堆得都是像玩意的小东西，小鹤说最低等级的是灵器。惜春不解灵器是什么，小鹤解释说法宝分为法器、道器、灵器、仙器四个等级，惜春还是有点懵，不过自己不是修真者，修为不能驾驭这些东西，所以对自己作用不大。
丹房里特殊作用的丹药超多，常见的基本的几乎没有。惜春想找人参养荣丸那类的补药，居然因为太普通了差点没找到，她跟小鹤找遍了终于找到两瓶九花玉露丸和回春丹。二黑更是跟着她们跑进来，把一个瓶子架撞翻了，小鹤和惜春又花了很长时间归类。
听小鹤说，千年的老酒放在人间，会结成块的。而这个酒窖里，存多久不会变质。它准备给惜春倒一杯，惜春摆摆手，坚持说普通人喝了这个就醒不来了。犀角杯、紫砂杯、汝窑杯、整雕竹根杯都不罕见。连传说中的一捧雪、蝴蝶杯、七纯龙流杯都有，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儿的。
格格屋很小，布置温馨，地上铺了特别松软绵厚的淡紫垫子。有风铃，大朵的桔梗花，柜子的抽屉里有很多小方格，所谓须弥纳芥子，芥子纳须弥，一格一世界。小鹤知道有个格子里装了机关，打开格子，那些开关就出来了，可以锻炼修为。可惜春看着格子里的世界快看哭了，里面大部分储存着非常、非常珍贵的记忆片段。
过去很好，但时光无能为力。某些东西，仿佛穿过掌心的流沙，河中央的睡莲花，有时错过了只能远望，不去忘记。重生一世惜春，从格子里痛入骨髓的离别记忆中回过神，有些怅然。
心中有所明悟，惜春走出小楼。人生的失意悲伤难免，她现在也没想过什么青云志，但她得守护好现在的家人，查出北伐真相。在贾家末世之际，不像前世那样出家避祸，而是改变注定消亡的前路。
爹爹说，人的掌心描画着命线，是因为，宿命有时掌握在各人手中。
从外面看，整座小楼是紫金竹建成，真真是大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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