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墨莲项坠
夜幕将垂，凉爽的偏房里放了两桶冰，惜春躺在鲛纱帐中，好不惬意。她喜冷不喜热，感觉夏天特别难熬，幸好姜氏为她备下这个房间。
惜春闭目养神，她累了，渐渐传出均匀的呼吸声。睡梦中微笑的小惜儿，发辫松散黑油油地托着椭圆形的小脸，白净红润，就像浮在湖水里的睡莲。
不知过了多久，惜春迷迷糊糊地醒来。软软的，麻麻的，这个感觉到底是......有人在摸她的头！她非常抵触母亲以外的人触摸她。
有一次王夫人想摸她脑袋，她偏着身子躲开，还质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摸我的小头，啊？”
把贾母等人逗得哭笑不得，惜春这丫头，真是人小鬼大。自此，照顾她的人不随便摸她的脑袋了。
她怒睁双目，盯着来人，见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一副憨厚的面相。
小男孩看见惜春澄澈的黑眸一瞬不瞬望着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嫩生生地喊了声小姑姑。
惜春气还没消，便装作没听清，摇了下脑袋问道：“嗯？”
小男孩是个实诚孩子，又认真地唤了一遍。惜春抿着唇不语，思绪翻飞。
这孩子是她侄子贾蓉。贾蓉的生母王氏早逝，贾珍又是个好色如命的，管小妾们都管不过来，根本没心思管儿子，这小孩从小也像惜春前世一样，没有爹娘疼爱。贾敬忙于政事，姜氏管理整个宁国府还怀了女儿，纵然有心把孙子接到身边，却也无暇顾及。
贾蓉的人生是个大写的衰，爵位到他这一代没了，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秦可卿，被父亲霸占了，平时看上去风光，其实处处受制于人。到后来更是心里扭曲，喜欢和父亲共享姬妾。
惜春作为长辈，觉得有责任让大侄子一直阳光帅气地成长，别再跟贾珍学了一身习气。虽说，她大侄子比她大了整整六岁......
贾蓉从背后拿出一个冰凉的饰物，把它塞进惜春手里。他站着不说话，视线稍向侧面扭转，黑色的小脸泛出若有若无的绯红。惜春有点懵，真没想到贾蓉小时候这么羞涩腼腆。这种交流方式，就像一个小孩，想和旁边陌生的同龄人玩耍，却不好意思主动打招呼。
惜春扫过手里的项坠，不由得一怔。和田美玉里墨玉最为罕见，这个墨莲雕工一流，层层绽放，栩栩如生。淡黄色的花蕊，仿佛正在流转清香。细看，花瓣中央较厚，前段尖梢较薄。薄的地方在灯光下有种淡墨透明的质感，所以说这玉是墨玉里珍稀的冰种玉石。
惜春伸出手把墨莲还给他，因为这未免太过贵重。贾蓉着急，把墨莲推回去，小脸涨的通红，说道：“小姑姑，你，你别嫌弃，我以后给你找好的，现在我只有它了。”
惜春闻言没再退让，阿圆在旁说道：“待抽出空来，我给姐儿打条合适的链子。”
惜春以为小孩子不识货，胡闹。多年以后才知道，贾蓉生母的首饰物件嫁妆，早已被他爹的妾拿走了，他唯一保住的，便只有这个项坠。
惜春把玩着莲瓣，食指指肚拂过花蕊时，却感到强烈的刺痛。十指连心，她疼得小声惊呼。难道，是有人利用蓉哥害她！
一滴血融进花心，惜春感觉眼皮沉重如铁，意识模糊。阿圆的呼救声犹在耳际，惜春便昏厥过去。
“万物有灵，灵生万物。”惜春脑海里传出这样的声音。周围黑漆漆的，仿佛没有尽头。
这时，一阵喧闹声传来：“哎哎，快看，有新人了！”
“哈哈，本尊沉寂这么久，总算不无聊了！”
“小妹妹，你在大千世界哪一个次元面啊？”
惜春完全听不懂次元，大千世界什么的。至于新人，好像说的是她自己吧。
“诶？这，我不知道。各位前辈恭颂时棋。”娘亲说，见到长辈得规规矩矩问个安。这些人，听着语气应该比她大。
“嘻嘻，妹子软萌，可攻。”另一个俏皮的声音传来。
“去你的，女汉子，你丫别把妹子吓跑了。”
“够了，你也别吓着人家。新人很有可能是误闯这里的，还什么都不知道。”一个清冷慵懒的声音说话了，刚才吵吵闹闹的众人瞬间变得寂静。
惜春点点头说道：“如前辈所言。我也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就到这里了。”
众人闻言，纷纷给她介绍。这是个论坛，能让不同世界、不同时间、不同位面的人聚在一起，主要交流方式是发表帖子和回复别人的帖子。论坛分几个版面，现在惜春等级较低，只能开启二手交易版面，在这个版面能淘一些物品。
惜春有点明白了，传说中大能可以沟通异界，溯洄苍穹。墨莲可能是古人留下的法器，可以连接论坛空间，想必论坛里是一些来自各个世界的大能。
惜春看了下自己的界面，果然只有二手交易的图标是亮的，其他还是暗的。随手点开一个帖子，见里面有几幅画。与她熟悉的山水写意、花虫鸟兽画不同，这些画里的物品竟像真的一样。惜春忍不住用手指试探着触碰画里的蛋，突然豪爽的笑声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她抬眸，却看到一片虚无。那个声音再度传来：“小姑娘，眼力不错。这幅画是达芬奇刚学画时练手的鸡蛋。”
惜春好奇地问道：“达芬奇，小女子孤陋寡闻没听过他的雅号，但想必一定是位大师。倒像是西洋画的手法，却又有点不同。”惜春前世酷爱作画，尽全力收集过西洋人带来的画册，那些画有的模糊，有的夸张，远没有眼前这幅的真实感。
“哈哈，小孩子喜欢写写画画是好事啊。你的时代可能还没有立体画作，想学吗？”
惜春答道：“是，望前辈赐教。”
“赐教谈不上，反正我留着这些东西没用。对了，小姑娘，你的空间怎么是黑的？”
惜春不解道：“怎么不是黑的，难道可以变亮吗？”
那位前辈说道：“诶？你的空间没和你交流过么。这样懒倒是稀罕。罢了，你跟它说话吧。”
惜春正要召唤空间，忽然想到一件事。
哎呀，糟了！自己失去意识进入墨莲空间，可蓉哥怎么办。
“我要出去了。”惜春跟前辈打了声招呼。话音刚落，墨莲便放出了她的神识。惜春揉揉眼睛，打个呵欠，却不见蓉哥在旁边。王太医不可置信地望着惜春，惜春活动了下有点肉的藕臂，坐起来扬着脑袋醒觉。姜氏贾敬局促不安地站在侧旁，女儿可千万别再有个闪失啊。
阿圆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太医，您看姐儿......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啊？”
王太医叹道：“姐儿体质实属奇特，吾行医多年也不曾见过，唯宗卷上可察。在下需要重新探脉方可医治。”
惜春躲过王太医的手，抱着姜氏撒娇：“娘亲，我要找蓉哥玩。”
姜氏坐在床边，拍着惜春的手背：“惜儿乖，等你身子好了再去玩。”
惜春又看向贾敬：“爹爹，这事真不怪蓉哥，能不能别让大哥罚他。”
贾敬不惑之年，却是眉目清朗，颇有仙风道骨之感。剑眉挑起，问道：“哦？我的惜儿可是知道什么。”
墨莲空间的事，说出去只怕是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惜春马上接话：“蓉哥一个小孩子，哪有天大的本事给人下毒，您难道不相信嫡亲的孙儿吗？“
贾敬驳斥道：“如果证据确凿，皇族犯法与庶民同罪，至亲又岂可包庇。小小年纪故意走那歪门邪道，坏了心肠才最为可憎！”
贾敬说得诛心，惜春年幼言轻，或许救不了傻蓉哥，只能看着他受人欺凌。而且，无意中害了他的人，还是自己！
她不由得眼圈红了，带着哭腔恳求：“爹爹，就算我真被下了什么毒，陷害蓉哥的人怕是在暗地里看笑话呢，亲者痛仇者快，呜呜，我看蓉哥受罚好难过的。若是有人关心他，他又怎么能一个人跑出来找我。”
贾敬由着贾珍带走贾蓉管教，是因为相信长子。天下的父母大多认为自家子女是不错的，虽然贾珍文不成武不就，却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他这人信念坚定，淡漠出尘。这时被惜春质疑，也没有改变原来的想法。
沉默良久，贾敬答应惜春去看看贾蓉。毕竟是他贾敬的女儿，国公府最尊贵的姑娘，性子骄纵点也可以。
贾珍住在福慧堂，离惜春住的厢房不远。一行人没带太多奴仆，赶到福慧堂正屋，进屋时也没让下人通报。刚推开房门，隔着珠帘看到里屋景象后，贾敬瞳孔猛缩，陡然一惊！
“老爷，西府大爷请您速速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惜春他们尚未进屋，后面就有一个身着黑色皂袍的小厮跑来通报。
贾敬压下眼底汹涌，现在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随小厮离开，惜春思忖着，觉得这个时机挑得太好。目的是引开贾敬，还是另有缘由，尚且不能断言。
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这样你们的目的让我看得更清。惜春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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