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三章
如意吓得赶紧去捡筷子，筷子落在了桌子中间。如意匍匐在地往里钻捡筷子。
二爷进门看见的是一个大屁股，对着门口蠕动，双腿半跪在地上，穿着水红色襦裙，圆咕隆咚的模样活像个大寿桃。
他今天心情很好，进门眉眼都带着笑，看见那个‘大寿桃’起了几分调戏之意。
他轻步走进，蹲下用扇子点了点如意的头道：“捡什么？”笑容温和带着仙人之姿，清风明月也不过如此。
可他的笑在如意眼里就是阎王的催命符，声声都会把她勒死。
如意吓得筷子都不敢捡了，跪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二，二，二爷，您，您回来了。”舌头都打了结，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二爷清风明月的脸，刹那间黑成了锅底灰：“是你啊，我倒是把你忘了。”折扇在他手上转展，大姆指捏得扇子骨弯了身。
“二爷，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如意连连磕头，额头碰地，后脑撞在桌子上，一上一下，‘咚咚’作响，听着都觉得疼。
“别磕了，晦气！”二爷起身，扇子落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响，桌子上的饭菜震了两震。
桌子下面的如意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没有二爷的指示就连爬出桌子的胆量都没，她缩在桌子角一动也不敢动。
二爷坐下伸了下腿，就碰上了如意肉敦敦的屁股。如意稍胖但身上的肉不松驰，脚感不错，弹性好踢着也舒服。必竟是睡了一晚的人，心尖尖上还是有些痒痒。
二爷弯下身，向如意伸出左手：“出来，别怕，我不会吃了你。”哄小孩子的语气哄她。
如意见识了他刚刚变脸的速度，她可不敢搭上二爷的手。她弯下身像一条狗似的慢慢爬出了桌子。
二爷看她的眼神暗了又暗。
突然，二爷起身，一掌打断身前的方木桌，一桌子饭菜碎了一地，气急败坏的踢了下还没破的大汤碗。
‘咣，咣’大碗撞在门槛上，碎片像刀子般四溅，飞在如意脸颊上，顿然血往外涌。
如意不敢喊疼，跪在地上捂着脸任由血往外冒，不一会血流了一脸，如意的手上脸上都是血，半边肩头都染上了，看着像是从血池子里爬出来似的。
二爷就这样盯着她看，要等她身上全染上自己的血才会说话似的。
血还在流，如意低头不敢开口，房间里的三人形成了倒三角，二爷不开口，谁也不敢说话。
静默片刻，二爷大跨步走出房门，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院门口。
二爷刚走，不一会绿珠就带着大夫跑了过来。她见如意半脸的血，饶是见过大场面的，看到这么多血也是怕。
“二爷，二爷这是下了多重的手。”
如意低头安慰道：“没事，就划破了点皮，别担心。你，你怎么来了？”
绿珠扶她起来道：“二爷一出院子就传开了，说他给你打了个半死，正好王大夫在给老太太看病，我就带他过来了。”
她扶如意出屋，离开时向芙蓉道了声谢。
芙蓉正得宠，宋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在宋府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二爷。
绿珠进门时就冲着芙蓉点了点头，给足了她面子。出了屋还吩咐一起来丫鬟帮着打扫房间。顺便再让人送了些饭菜过来。
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说话比一般侍妾都管用，不一会这房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管事的还搬了张檀木桌子过来，十寸高的厚板子，可经得起二爷拍上两拍了。
搬桌子时还带了饭菜，没把芙蓉饿着。
西房里如意也收拾干净了，绿珠见她脸上不过是一寸多长的口子，身上再无外伤，悬着的心算是落下。
“幸好只是划破点皮，你不知道，我听到他们说时，以为二爷给你打了个半死。”说到这，绿珠终是忍不住哭了。她与如意虽不是亲姐妹，感情却胜过亲姐妹。如意性子憨，遇事从不计较，见人都一脸笑眯眯的，绿珠看着她总能想到自己死去的妹妹。
两人年龄相当，她总是以姐姐自居，看着自家妹妹受苦受难的，没一点办法，心里不好受，只想着以后如意能有个出路。
“我听说那个芙蓉是勾栏院出来的，二爷花了大价钱为她赎的身，跟二爷时是个干净的。二爷这院子里侍妾也就是刚进门时二爷新鲜几天。二爷这连续一个多月都在她这。老太太都说二爷有可能给她抬身份。”所谓的身份指的是正妻的位置，那个位置可有许多双眼晴盯着，只要生下宋家的一男半女，那将是享不完的荣华。
“那，那挺好的。”二爷的音容笑貌还在如意眼前晃荡，如蝇子般勒得她胸口痛，绿珠说什么她都没听清。
绿珠见她分神，心想着也是被二爷吓怕了。双手抱上她的肩头，让她的脸靠在自己肩上，像长辈一样拍了拍她的肩头。
“别怕，都会过去的。”
绿珠手心的温暖，传到如意身上，闻到熟悉的味道，如意如梦中醒来，幡然至悟。
‘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绿珠，绿珠，二爷，二爷……”如意哽咽的说不出话，断断续续道：“二爷他要吃了我。”
那一晚如饿狼般的扑食，还有今天阴晴不定的性子，如意把二爷与豺狼等同。
要吃了她，要吃了她，要吃了她。
这四个字紧紧缠着如意，这会才算释放出来。
绿珠松了口气，还能说‘二爷要吃了她’这种话，还是知道怕，还没傻。
“别瞎说，二爷是人怎么会吃了你。”绿珠故作轻松，扰了下如意的腰。
如意最怕就是扰痒痒，一扰一个笑，被绿珠这么一扰‘噗嗤’就笑出了声，笑容娇憨看不出一点忧愁。
绿珠和她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有些人经历了不愉快的过往，活得累赘。有些人背着过往的包袱，从不往后看，努力的向前，前面是一张张白纸，就像她的人一样，随别人怎样描绘。
绿珠没有如意的豁达，只是芸芸众生里普通而世俗的一人，对自己向往的模样，总会加倍呵护。
“我和你说啊，你要和芙蓉交好，见到二少，能躲就躲，那天他忘了你，我就让老太太把你接回来，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你还可以嫁给……”
说到这，绿珠才觉话多，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偷偷的用眼角瞟了眼如意，见她没有异样又才松了口气。
如意半眯着靠在她的肩头，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又往绿珠身上靠了靠，似撒娇般脸上她身上磨蹭，擦掉了绿珠没看见的泪。
“绿珠我饿了，想吃肉，红烧肉，大块，大块的那种。”她摸摸肚子，一脸的馋样，好像吃了肉什么烦恼都会没了似的。
第四章
绿珠走后如意就睡下了，这一晚她睡的不安稳，总觉得二爷就会像那晚一样，突然扑过来把她压在身下。
再加上外面风大，刮得屋外的树枝‘哗啦哗啦’作响，睁着眼听着窗外的风声，愣是一宿没睡，直到天亮鸡叫时分，才眯了会眼。
早早的起来给芙蓉做早饭，绿珠向来比她有主心骨，心眼比她多。她说要自己与芙蓉交好，如意便拿出十分的好意来与芙蓉交好。
做完早饭后她在芙蓉的院外等她起床，听到起床声，敲了敲门得了芙蓉的允许才进去。
穿衣，洗脸，梳头，熟练轻巧，作为丫鬟她非常的合格，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二爷昨晚没回来。”芙蓉对着铜镜看如意挽的头发，十字髻两边垂下的发丝，衬得她的脸小巧玲珑，五官也立体起来，多了几分妩媚，比她在春风楼里专门梳头的嬷嬷手艺还好。
让她当丫鬟真是衬心。
再看如意梳着双丫髻，圆脸大眼带着少女的娇憨，与倾国倾城比起来差得太远，小家碧玉的姿色勉强过得去。
昨天她刚来时怎就觉得颜色好了？
芙蓉是官家小姐九岁时家道中落，被卖进了春风楼，妈妈见她长得漂亮，又懂些琴棋书画把她当花魁培养，等着赚大钱。自小学的都是伺候男人，看人眼色的活计。
昨天二爷拍桌而去，不正是证明二爷不待见如意，不过一次醉酒收了她，才让她来这院子里当丫鬟。
外界传言二爷是个暴戾的，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会发脾气打人，打死人的时候都有。
可当初二爷当初要了她后，直接给她赎了身，除了在床上有些凶猛外，平时都很温柔。
刚开始时她还不怎么敢开口，后来有一次她随口说了下，想吃荔枝，第四天他便派人送来一盆新鲜的荔枝。
芙蓉老家在南方，小时候经常吃的东西，在这北方却是没有。想吃新鲜的自然是从南方运来，路途遥远运来极为不易。
‘飞车跨山鹘横海，风枝露叶如新采。宫中美人一破颜，惊尘溅血流千载。’
她没想到戏文里唱的，竟发生在自己身上，春风楼里的姐妹们都羡慕她找了个好归宿，纷纷道贺。
也就在她吃到荔枝的第二天，二爷把她接到了宋家，没给她名份，芙蓉知道她和那些妾室们是不一样的。
直到二爷强了如意的那晚，她才有了危机感。
现在看来二爷对如意的情意，恐怕也是一晚的情缘，爬上了床得了名份又能怎样？还能强过‘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宠爱。
今天看如意也就觉得不过是个丫鬟的模样，心中对她也不似昨日那般亲热。
“听说，二爷昨晚在七姨娘那。”如意接话，早上她还在做饭的时候，就有丫鬟跑过来跟她说二爷的行踪。如意在宋府五六年，别的没有，人缘倒是好得不得了，就连八面玲珑的绿珠都有点嫉妒。常常念叨：那些丫鬟小斯们怎么有好事都会先想到你。
这也是如意大清早就敢过来服侍芙蓉的原因，二爷昨晚在七姨太那，一大清早就出去了。
作为丫鬟她得为主子着想，内宅那点事如意在宋府也是看多了，没那七窍心也懂得主子顺心了自己的日子也会好过。
“二爷昨天赏了她一对镯子，听说成色极好。”如意把听到的如实相告。
芙蓉没想到如意消息如此灵通，一大清早什么都摸得一清二楚的。来宋家一个多月，也是该培养几个心腹。
芙蓉从首饰盒里捡起一根银钗，心想如意以前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好东西自然是见过不少，她想了想放下银钗，换了根金的。
“姐姐没什么好送的，这个你拿着。”她把金钗塞到如意手上。
如意跟着老太太也是这两年的事。起先老太太赏过如意银子的，几次下来见她反映还没得了一盘点心高兴。老太太也就不赏她这些东西了，改成赏吃食。‘桂花糕’‘马蹄酥’‘鲜花饼’……，只要是老太太见过的点心，她都吃过。
突然送一根金钗，如意可不敢接。
“芙蓉姐姐，我粗使丫头，用不惯这种，您还是自己留着。”她边说边往后退了一步。
“自家姐妹，拿着。”芙蓉硬往如意手上塞，“二爷平时赏的多，以后再赏姐姐不会忘了你。”
如意不想要，但想到绿珠曾经骂她的话：主子赏什么你都高高兴兴的接着，赏你是给你脸，你也别给脸不要脸的往外推。
也就接过了金钗，向芙蓉道了声谢，放在了袖子的口袋里。
芙蓉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如意像是看自己人了。
芙蓉现在是丫鬟身份，但自觉高如意一等。吃早饭时，如意站着，她坐着，也不再像昨日般喊她与自己同桌，把如意当成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早饭刚吃完，如意还没来得及收碗筷，七姨太就带着几个姨太太闯进了院子。
七姨娘出生市井，父亲是西街卖猪肉的，母亲在她七岁时因病过世，她父亲续了弦，弟弟出生后她是更不受宠爱。一日二爷路经西街，不小心撞上了七姨太，就这样入了二爷的眼，纳了她。
这件事从七姨太口中传出又是另一个版本。
那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天空中时不时飘来几朵白云。常年忍受继母毒打的七姨娘终于暴发，当街与继母厮打起来。可奈她一介小女子，怎是那毒妇的对手。被打得没一点还手之力，正当她绝望时，二爷似天神从天而降，赶走了打她的继母，救她于水火之中。二爷见她模样较好，心生恻隐之心，扶她起来，她那时被打得站不稳脚，一不小心整个人扑在了二爷身上，二爷至此对她一往情深，就此定了终生。
据那日跟着二爷的小厮回忆，当时七姨娘是扑在了他身上，胸前的那两坨肉压得二爷喘不过气来。二爷推开她，盯着她的胸愣了好一阵，当场就给了她父亲一大笔银子，收了七姨娘。
七姨娘父亲是个见钱眼开的，二爷给的银子是他一辈子也花不完的，他才不管女儿是去做妾还是做妻。临走时他良心发现，给七姨娘塞了几十两银子，算是落得心安。
七姨娘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那里还管得着二爷的名声，欢欢喜喜跟着二爷进了宋家。
二爷把她带到自己的院子里，足足宠了十来天，虽说二爷晚上时有些不正常，经常会弄伤她。可每天早上醒来，他会温柔的给她搽药，二爷长得俊美，给她擦药时温柔的滴的出水来。她拒绝不了，更别说还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赏赐，得的东西她几辈子都花不完。有些事就不算什么了。
后来二爷又纳了两房妾，可时不时还会来她房里，从来都没忘记过她。只是芙蓉来了后，爷就再没进她的屋了。昨天爷又进了她的屋，看，芙蓉也不是独宠的，到后来也会像二爷纳的那二房妾一样，渐渐被遗忘。
她得了镯子，自然是要来打脸，就像前两次一样，打得啪啪响。
当初打脸的事传到二爷耳里，他也不过一笑之之。
这次，她定要狠狠的打，出出这一个月来的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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