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院中玩球
端郡王子嗣不多，林氏生的庶长女葇姐儿，马氏生的庶长子瓒哥儿，还一个便是严氏所出的嫡子珏哥儿。
葇姐儿快六岁，比起珏哥儿来已算是半个小大人，陪着玩倒是有的，可她由林姨娘养大，怎么也没法把珏哥儿当亲弟弟，上房里又一堆丫头婆子跟着看着，葇姐儿更不敢多说多动，便见着珏哥儿也不过在床上逗会，抱一抱的时候都少。
瓒哥儿倒是和珏哥儿只差一岁，可马夫人把上房看作狼窝虎穴，绝不会放儿子离开眼前，兄弟俩倒是连面都很少见，更不用提一道玩耍。
花朝差不多算是珏哥儿第一个同龄的玩伴。自上次见过之后，珏哥儿便记在心上，此刻听见花朝也在，立时从榻上扭着身滑下来，拉着槿娘要去找。
珏哥儿一进门便瞧见崔姑姑在门边的阴凉处垫了两个软垫，和花朝两个乘凉说话。他指着花朝直嚷：“花，花！”
院里的人听了都笑：“倒不知茶水间里什么时候也开出花来了。”又打趣花朝道：“花花，还不快谢谢珏哥儿给你取的新名字。
花朝见是珏哥儿来了，也笑。她还是很喜欢这个白胖团子的。
珏哥儿扑过去抓着花朝的手，一时瞧见花朝脸上不对劲，倒被唬了一跳。伸了手想摸，却又缩了回来，只怯怯道：“花花，疼疼。”一时又想到严氏每每在他疼的时候便给吹吹，便凑在花朝脸旁，学着样儿也轻轻吹：“吹吹，不疼。”
软软的嘴唇碰上了花朝的脸，花朝的眉眼一下子便弯了，心里头也暖暖的，小孩子果然自带疗伤治愈效果。
“吹吹果然就不疼了，珏哥儿真厉害！”
珏哥儿说话不利落，可别人说的意思却明白的很，晓得花朝在夸他，张大了嘴哈哈直乐。从荷包里掏了块混了梅子碎蒸的绿豆糕给花朝吃。
玩了一会，又把花朝拉到一边，悄悄说得一声：“囡囡糖。”竟是从袖子里掏了一把糖出来，挑了一颗给花朝，还比着嘴嘘了一声，不叫让人知道：“瑾娘骂。”
平日里严氏不让他多吃糖，怕坏了牙。可却禁不住下头人讨好，他人小鬼大，每每人家给了糖都不吃，作出一副乖巧模样，却在严氏屋子里的糖盒里拿。拿了也不放在荷包里，只揣袖子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吃一颗。每回换衣裳的时候，瑾娘总能发现衣裳里粘的有糖块。也不敢告诉严氏，只夜里偷偷洗了，每日里却更加盯紧了珏哥儿。
珏哥儿也精，知道不拿酥糖，那个吃了立马就要发现。他挑的都是粽子糖松仁糖玫瑰糖。给花朝的就是块粽子糖。
花朝转身，背着院里的丫鬟，手一抬，糖便滑进嘴巴里。珏哥儿笑嘻嘻的学了她的样，也吃了一块。两人互相瞧了一眼，哈哈笑起来。
花朝陪着他踢球，那锦球光做的好看，绸缎做的，绣了十七八个童子戏球，还缀了大红的穗子。踢起来却软绵绵的，也踢不远。
花朝便说：“这球踢着没趣，下次让人做个皮球给你，那个还能拍，比这个有劲多了。”珏哥儿一听，忙着就让人去做。一时却真的有人拿了个过来。
这东西原是早就做好了的，严氏缺说珏哥儿年纪小，跑起来怕摔坏了，便叫人收了起来，不叫拿给他玩。此时珏哥儿拿了皮球踢了一脚，球一下便咕噜噜的滚到院门口，撞在门槛上弹了几弹，果然比起那软绵绵的布球要好玩的多。
一时花朝又教他拍球，珏哥儿力大，总是拍得一下球便飞了，他咬着手指很有些羡慕的看着花朝拍个不停，一二三四的数着数，那球在她手里好像就更听话些似的。
崔姑姑便叫了槿娘来细细问了珏哥儿的起居，再查问了今日准备的饮食，觉得确无问题，吩咐槿娘看好珏哥儿，便起身去严氏的小厨房查看每日奉上的药膳准备的如何。
两人踢着球，珏哥儿嫌这院子小，球总四处乱飞，便要去园子里玩。
槿娘几个哪敢答应。不说今儿院子里有宴，便说院子那儿又是水又是山石的，也不敢随便让哥儿去玩。
珏哥儿给教养的很好，不如意也并不乱发脾气，缠着槿娘磨了几回晓得真去不得，索性也算了，就和花朝在院子里拍球玩。他拍的不好，便叫花朝拍他来数数，数着一二三，三便到了头，又从一开始数起。
花朝自己哪里会喜欢玩球，可一来想逗珏哥儿开心，二来拍球也算种运动，一时玩心起了，自己也在心里数着数。不一会面色通红，额上也沁出细密的汗。这刚刚数到了五十五，手里的球突然就被人夺了去。
花朝抬头一看，一个老嬷嬷板着脸，拿了球指着她：“哪儿来的野丫头，我怎么从没见过。”
花朝眉头一皱，今儿怎么人人都来拿捏她。
一旁的槿娘忙对那嬷嬷解释说：“这是娘娘新买的小丫头，放在茶水间里做个传话的。今儿第一日上值，不怪嬷嬷眼生没见过。”
冯嬷嬷叉了手，指着瑾娘斥责：“你是死人呐，娘娘信重你叫你看着哥儿，你倒好，吃里扒外的，拿着哥儿的东西给这么个小蹄子耍。”她瞧了瞧手里描画了百子图的皮球道：“这新崭崭的球就敢拿出来给旁人玩，你是不是算计着过几日就带了回家去。”
瑾娘自己也有个儿子，和珏哥儿一般大。听冯嬷嬷这么说她，脸涨的通红，可她素来老实，却仍辩道：“我没有！我怎么会拿了哥儿的东西回自家。”
“别仗着自己是哥儿的奶母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才来府里几年，我瞧着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还敢和我犟嘴。”冯嬷嬷在府中最见不得瑾娘，每每见到都要排揎上几句。
瑾娘这下连话也不敢多说，却还得摆出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来。
珏哥儿除了严氏，便和瑾娘素来最亲密。此刻见这状况也晓得是瑾娘受了委屈，有心想要帮忙，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只跑上去从冯嬷嬷手里抢了球回来，一把塞到瑾娘手上。
冯嬷嬷见了珏哥儿便伸手要抱，珏哥儿哪里让她碰，跑到瑾娘身后躲了起来。
“瞧瞧哥儿被你教的这么歪性，连我都不叫碰了！也不知娘娘瞧上你哪儿了，这狐媚样子！”冯嬷嬷气的指着瑾娘就骂，她本就胖，一激动起来，下巴上的肥肉更是抖个不住。
绿眉在里屋拉着红秀道：“这老婆子见天儿找机会往这屋里来，指桑骂槐的，仗着自个奶过王爷便摆出个老封君的谱。可是烦人！”忍不住就对着冯嬷嬷翻了个白眼。
红锦抿了嘴儿笑：“是是是，咱们绿眉侠女眼中见不得不平之事，可得赶紧去惩奸除恶，救救瑾娘才是。”她把手中的一把玉柄绘美人的绢制团扇递给绿眉，“喏，估摸着是来寻这个的。”
这扇子是方才马氏落下的。冯嬷嬷如今跟在马氏身边，做了瓒哥儿的教养嬷嬷。
绿眉瞧了眼红锦塞给她的扇子，恨恨道：“这种小丫头的跑腿事，她还上赶着给人做，怪不得娘娘瞧不上她给咱们珏哥儿做养娘。”
“行了行了，就你话多。”红秀推了把绿眉，“瞧瑾娘给挤兑成什么样了，还不快去。”
绿眉见瑾娘护着珏哥儿，微侧着身子避着那冯嬷嬷的唾沫星子，便一阵风似的走到院内，把扇子一伸，遮在冯嬷嬷和瑾娘之间，笑道：“嬷嬷可是来寻夫人的扇子，我方才瞧见就给您收好了，快拿好。这时辰也将将要热起来，站在院里说话可不晒得慌，我屋里有好梅子汤，嬷嬷跟我去喝上一碗凉快凉快。”说话着便拉了她进屋。
花朝赞叹，怪道崔姑姑说绿眉灵巧，话在她嘴里一过，倒似裹了蜜糖。这见什么人便得说什么话，花朝心里默默记下。
夜里散了席，严氏打发人送了葇姐儿回去。拿了热帕子擦过脸，红锦便扶了她坐在妆台前面，一点点把严氏头上的珠钗发饰给卸了，一面轻声回道：“今儿听说马夫人和林姨娘在院里吵起来了，林姨娘的丫头也被打了。姨娘自己也不知道怎的扭了脚，躺在床上起不来。”卸完首饰，便拿梳子蘸了玫瑰油给严氏通头发：“方才竹思过来送了点心，说林姨娘谢娘娘今儿照看葇姐儿，辛苦娘娘你了。再和娘娘告假，明儿不能来请安了。”
严氏今日梳了一天的高髻，这会儿头皮被扯的生疼，一手撑了额头靠着镜奁上歇息，听了红锦这话，鼻里哼得一声：“她那儿的人倒好出去给人做打手了，一言不合便动手，今儿就打了两回了。”
想想那知书竟敢在她这里动手，严氏便觉得头皮越发痛起来，推开红锦自己梳起头发。“马夫人有说怎么处置知书么？”
“马夫人说……”红锦咬了咬唇道：“说知书今儿受委屈了，放了她一日假，好像还赏了东西。”
红锦说完不敢抬头，只听得严氏冷笑一声：“竹思送了什么点心，拿来我瞧瞧。”
林姨娘那里能送来什么好东西，便是好东西又有几样是严氏没见过的。打开攒盒瞧了瞧，不过是大厨房里今日做的香酥麻糖和藕粉茨实糕，哪里比得严氏小厨房里做得精细。这些东西严氏平时再不碰一下，今儿却拈了块麻糖嚼了，“这芝麻炒的倒香。”
吃完一块糖，吩咐红锦道：“去叫厨房下碗鸡丝云吞面给葇姐儿送去。今儿在宴上就没见她吃东西，这会子定是饿了。”
一时洗漱完毕，严氏打发人下去，自个儿搂了珏哥儿睡觉。想到红锦送了面回来说林姨娘千恩万谢的，还赏了二十个大钱，她在黑暗中便笑了。
想要人做事，就得先知道她所求何物。许以重利，自然不怕她不帮自己好好做事。她如今还没说什么，林姨娘这便要去冲锋陷阵了。即便林氏不再受宠，总归李肃还是看重葇姐儿的，两三日也得去瞧一回，说不得哪一日便叫她翻了身。便是翻不了身，能给马氏添添堵也是好的。
她拍了拍身边的珏哥儿，暗暗发誓：便是为了珏哥儿的安危，她也得再怀上一胎。再不能看着马氏做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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