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温泉
因为吃饭的时候聊得太激动，所以时间也就延长了许多，吃完饭反而都不觉得困了。
金瑟说想回学校，要带姐姐去看看他的工作环境。
“蓝书记，一会儿我们去学校，下午直接就去温泉镇了，晚上就住在那里，明天一早趁凉快到山里边去。”
“你等会儿啊，我打个电话联系联系。”
蓝长年打了一通电话，然后把蓝琴叫到一边。
“一会你到贵妃浴去，找你周平表叔，他都安排好了，晚上也住在那里。晚饭你就领他们去喝那个老赵家的鲜羊汤吧，那可是温泉镇有名的，人家从大城市来的，那些个大饭店的饭菜啥没吃过，来了就让他们尝尝咱这里的本地特色。这张卡你拿着，人家大老远来的，还是金老师的姐姐，那是贵客，可不能让人家花钱。明天上尧山，你到山门那里找你二庭表哥，我晚上交代他一下，到那里坐索道啊啥的方便些。”
“我有钱啊爸，不用你给我，你也没花过我挣的钱呢。”
“嘿嘿，你不是还给爸爸买的车吗，咱全村谁不知道俺闺女给俺买的。”
“爸，别说了，几万块钱的车还好意思说，等我以后挣钱了我给你换辆新的。”
“咦，不用不用，就这车开着就中，抗造，咱这里的路也不趁啥好车，你和小飞还是攒钱赶紧结婚要紧。我也知道，老高家肯定也着急，不就是闺女穿她娘的鞋－－－－前【钱】窄嘛。放心，咱可不要他们啥彩礼，不会给他家出难题，真到你们办喜事的时候，我们也会负担点，我和你妈也在给你攒着嫁妆呢。”
蓝琴听得心里酸酸的，父母辛苦了大半辈子，还在为自己的未来操心。
金瑟的房间，也是他的办公室。学校的房子也都挺新的，据说这是市里某个单位集资捐助盖的。其实现在中国的希望小学很多，校舍并不缺，缺的是师资力量，没有多少人愿意到这种没有活力和朝气，甚至没有年轻人出没的留守村里来当孩子王。
金瑟的房间倒是很整齐，内外两间，里面一间是卧室，外面办公，除了一排排的书，还有篮球、网球拍诸如此类的体育用品，墙上还挂着各类教学工具。
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风景油画，蓝琴看着那画风十分熟悉，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幅画是你画的吗？”她好奇地问金瑟。
“不是啊，我不会画画，没有那个天赋，这是我一个发小画的，我俩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学。后来他考了上海美院，学设计和油画。我进了复旦，学习文学和哲学。”
“上海美院？他哪一届的，叫什么名字？”
“苏游游，难道你认识啊？”
“哈哈，真是太巧了，我说这风格看着这么眼熟呢，原来是游游画的。我们是同学，上个月他还来杭州看我们，他和我们小飞关系很好。”
“小飞？”
“啊，呵呵，高飞，我男朋友，也是我的发小，我们俩一起从这里考出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金瑟忽然觉得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
贵妃浴温泉大酒店，位于金京温泉度假村别墅的东侧，虽然是四星级，但消费标准比旁边的金京还是实惠多了。
尧山县虽然是贫困县，但是贫富分化非常明显，煤炭、铝矿、铁矿、金矿等资源也成就了不少富翁，加上这里又是国家五A级风景区，因此金京别墅群的住宿价格高达每晚八千八百八十八元，而且，必须提前预定，还得是有一定社会地位，有点来头的重量级人物。
店大自然架子大，一副牛哄哄的做派。这别墅酒店也是看人下菜碟，据说县里某个清水衙门来消费，也要学其他部门打白条，一把手自知底气不足，命令副职前去签单。那副局鼓足勇气，壮着胆子，打着官腔前去交涉，没成想前台不吃这一套，一听他报单位名号直接拒绝，说本店概不欠账，一定要现金结算。那副局一听急眼了，说刚才你们不是还给某某局签单的吗？那负责人白眼一翻说，你们单位能和人家比，自己情况不清楚吗？只怕签了单结账就遥遥无期。那副局被噎得直瞪眼，过去如实向一把手汇报，几个人好不容易从身上搜出来散碎银子凑齐结了账，把那一把手气得咬牙切齿直骂娘，心里暗发誓，可别以后犯自己手里。其实他自己也不过是这样泄泄愤，自我安慰一下受伤的自尊，他又何尝不知，这等地方岂是没有后台没有背景的无名小店，怪只怪自己衙门小，地位低，不是肥差，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同等的级别也弄得低人三分。
以蓝长年的身份，请客人住金京那样的温泉别墅是不现实的，虽然他对金瑟姐弟十二分的诚意。根据自己的经济情况，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够档次也消费得起的贵妃浴温泉酒店，
蓝琴到前台报了姓名，表叔周平已经交代过，特意为她们留了两个配置比较好，位置也好的房间。
去房间里换过了衣服，蓝琴带着姐弟两人来到顶楼的温泉游泳池。
整个游泳池用中空透明玻璃做顶棚，躺在水上可以看得见蓝天白云。
一般说来，温泉依据温度分为三类：高于七十五度称作高温温泉；介于四十五度到七十五度之间称为中温温泉；低于四十度为低温温泉。也有按照酸碱度来分类的，泡温泉的功效也由温泉所含能量来分优劣，当年杨玉环在华清池春寒赐浴，肌肤凝脂，故而这美容美肤的功效一直被口口相传。到了当代，凡是有温泉的地方都被开发出来，宣传广告神乎其神，大有一洗治百病的噱头。不过商家言过其实也属于正常炒作，洗温泉到底还是对一些皮肤病和腰酸筋骨疼痛起到一定作用。
汤泉镇的温泉属于高温温泉，以前没有开发旅游的时候，老百姓杀鸡宰鸭都会到冒着热水的温泉口上去腿毛，这汤泉镇大大小小分布了很多这样自然的热水口，专家们也多次做出检测报告，这里的温泉微量元素丰富，水质上乘，所以才有开发商趋之若鹜来争相投资。
金瑶穿了一套明黄色泳装，披着同色系的沙滩巾，戴着泳镜，这样娇俏明媚的造型，根本看不出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年龄。
金瑟则穿着天蓝色的泳裤，很凑巧和蓝琴的泳衣一模一样的颜色，俩人站在一起，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一对情侣。
“金姐姐，刚才忘记提醒你了，温泉的水里含有硫酸根离子、氨离子这样的矿物质，在温泉里泡会让首饰硫化成黑色的，你把首饰摘了吧，我去寄存一下。”
金瑶把戒指摘了，递给蓝琴，蓝琴拿着下楼去了。
“这小丫头，真是乖巧懂事又贴心，脾气又好，人也生得俊俏，不化妆纯天然都这么好看，那双大眼睛黑珍珠一样，长睫毛忽闪忽闪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怪不得都说是深山出俊鸟呢。”
金瑶看着蓝琴的背影对金瑟嘀咕。
“老姐，我记得你曾经的语气可是对村姑很不屑一顾的哦。”
“喔喔，侬记性倒蛮好么，人家小丫头现在不是村姑好不好！她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而且有艺术天分，比侬来事，比侬灵光。”
“阿姐你这么喜欢，明天带回去做妹妹吧。”
金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妹妹我看未必，弟媳妇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侬不要瞎讲好不好！没听人家说已经有了男朋友了吗？”
金瑟不知道为什么脸红心跳，他扑通跳进游泳池，双手往前一拨，游到对面去了。
虽然是酷暑的三伏天，但温泉镇四面环山，两条大河在镇子东西绕过，所以并不感到炎热。
老赵家的羊汤馆人满为患，因为是旅游区，所以外地人倒是占了一大半。
店里单间和大厅都爆满，只好在门口的马路边，像流水席一样排了一溜桌子。
“姐姐，要不我们打包回酒店吃吧，你看这马路边，环境嘈杂，我怕你不习惯。”
“没关系的呀，这样挺好，晚风吹着，还有满天星星和月亮，而且这么热闹，在这里吃吧，气氛挺好的，打包回去反而没意思了。”
“对对，吃这样的风味小吃，就是街头巷尾犄角旮旯才有趣，有食欲。”金瑟也附和着，赞成原地就餐。
“那姐姐你坐这里站着位子吧，我和金瑟去拿餐。”
金瑶在桌子边等着，金瑟和蓝琴去领了号排队，要了三份羊肉汤，五个饭店自己烤的发面厚饼，一份卤煮羊蹄，又叫了烤串和几个开胃的小凉菜。两人坐在门口听着叫号。
金瑶坐着无聊，四处打量，她忽然眼睛一亮，发现了令她感兴趣的东西。她看到羊肉馆大橱窗上贴着几幅剪纸，那些剪纸看起来是几副完整的作品，纸张和刀口不够精美，是那种普普通通的红纸，有些地方还有毛边，很显然不是批量生产的美术作品。但恰恰是这种纯朴天然的原生态，使它更富有民间手工的独特色彩，是大巧若拙的那种意境。
金瑶站起来，仔细看那构图，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她把每一幅图案都了一遍，看出了点门道，这是中国传统的神话里牛郎织女的故事，整组图是叙事形式，从牛郎偷窥织女洗浴到柳树为媒结为夫妻，再到王母棒打鸳鸯，最后是天上人间鹊桥相会。人物造型栩栩如生，发型服饰也表现突出，老牛和大柳树惟肖惟妙地人物化，而且很显然是一气呵成没有经过画稿设计的作品。图案的均衡、留白、重心都安排得非常完美，大有增之一分则多，减之一分则少的妙境。
金瑶在中西艺术圈子浸润多年，对这种原生态的艺术创作非常敏感。
“金姐姐，你看什么呢这么着迷？”
蓝琴和金瑟回来了，他们叫的食物全部到位，金瑶的热情还在剪纸上。
“小琴，你们这里有剪纸的传统吗？”
“我小的时候，经常看到奶奶们逢年过节或者办喜事的时候剪，剪的内容是些传统的图案，喜上眉梢，鸳鸯戏水，早生贵子一类的，不过我长大以后没看见有人剪了，现在都有现成的春联和批量生产的剪纸卖，便宜又好看。”
“你发现没有，这些窗子上的剪纸很不一般吗，这绝对是人工剪纸，而且绝对是原创，你看看那个构图和造型，太完美了。”
蓝琴仔细看看，也觉得挺好，但是她常年不在家，也不知道这些剪纸是从哪里来的。
她们俩的话被旁边一个卖西瓜的本地人听到了，他倒是个热心的人。
“这些剪纸啊，说了你们都不会相信，他是一个叫富财的人剪的。这个人说了你们更加感到奇怪，他只有一只眼睛，手脚也不麻利，走路都走不稳，一只手还有点抖，说不清话，嘴巴合不拢，经常淌着口水。”
“那他跟谁学的剪纸你知道吗？”
“反正没见谁教他，他也不认识字，一天学也没上过，他爹娘死得早，跟着他哥嫂过。他生下来他就是个残疾，有一天他发了高烧，据说是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仙女给了他一把剪刀，说给你个吃饭门路，教你学剪纸吧。也奇怪，第二天他病好了，拿起剪刀就开始剪，剪什么像什么，你们说神不神？我们逢年过节的都去找他剪纸，因为他是仙女教过的，剪纸上带着仙气，所以啊，大家都讨个吉利，希望那剪纸能保佑人们平安富贵。后来求剪纸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这事啊，后来传到城里头，县文化馆把他接去表演，再后来连中央电视台都来采访过，见过的没有不称奇的。”
“那他现在人呢？”
三个人都听得入迷，对这件事越发好奇。
“唉，后来回来了，文化馆效益也不好，也养不起个闲人。而且他长得怪吓人的，浑身又脏兮兮，就又把他送回来了。回来后他就一个人住在河岸上的小屋里，继续给人家剪纸，乡亲们也都接济他吃口饭，现在不比过去，吃口饭大家还都管得起，谁知前年冬天，天冷，他在屋子里生炉子，晚上煤气中毒，去世了，唉，可惜了，他的剪纸得过很多奖，还被评为那个啥，哦，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还是国家级剪纸艺术家，这手艺可失传了啊。”
蓝琴和金瑶面面相觑，想不到还会有这种传奇，历来高手在民间，看来这青山绿水之间，还隐藏着许多密码，人类的智慧无法解释，比如真的有仙女这回事，她还毫不隐晦地在凡尘中留下踪迹和印记。
作为时尚行业的优雅女性，金瑶对美容方面的功课是不敢有一丝马虎的。不管在任何地方，她都不会忘记对皮肤的呵护，这一点，蓝琴却截然不同，她从来没有做过护理，甚至连美容院都没有进过，平时也就是拍点水和乳液之类。
因为是温泉酒店，客人泡澡以后需要后期的按摩和护理，所以酒店特别设有美容部。
蓝琴把金瑶带到二楼的女宾美容部，她不懂美容的程序，就有美容师过来为她们很热心地介绍。
“两位女士，泡完澡想放松一下是吗，咱们这里可以全身按摩，精油开背，面部全套护理，有多种产品可以选择，功效也不一样，两位先看看我们产品吧。”
美容师递上宣传彩页，蓝琴看得眼花缭乱，还是金瑶直截了当地选好了项目。
“帮我做个全身按摩，再做个面部清洁，然后来个补水面膜就可以了。”
“那好吧，我帮您安排。”美容师又征求蓝琴的意见，“那您和这位姐姐是一样吗？”
“不了，谢谢你，我今天不做。整个程序需要多长时间？”
“两个小时左右吧。”
“哦，这么长时间啊。那，金姐姐你在这里做吧，我先回房间看电视了。”
“你真的不尝试一下？”金瑶对蓝琴从来没有做过美容感到惊奇，现在的女孩子，哪个不是美容化妆用品一大堆。
“我从小就怕痒痒，还是不做了，怪麻烦的。那姐姐我不陪你了，做完了你自己回咱们房间吧，我在房间里等你。”
“呵呵，年轻就是好啊，天生丽质，不怕风吹日晒。你上去吧，正好和阿瑟聊聊天，免得他一个人无聊，我做完了就去找你们。”
两个房间是挨着的，蓝琴敲了敲金瑟的房间门。
金瑟正在来回按键，电视里全是选秀节目和各种广告。看见蓝琴，他有点意外也有点高兴，“你怎么上来了？不是和姐姐一起去做美容吗？”
“哈哈，我从来没有做过美容呢，两个小时躺在那里多着急啊。金姐姐说你一个人无聊，让我上来找你。你在干吗呢？”
“姐姐还要两个小时，这么久啊，是挺麻烦的。我在看电视呢，不过电视也没什么好看的，我都换了几遍台了，要不咱俩出去散散步吧，我看到前面有条大河，挺多人都在那里玩儿呢。”
“好啊，那我们穿拖鞋去吧，到那里还可以跳进水里玩。”
夏季雨水多，河里水流就大一点。
靠近大河的地方，到了夏天，男女老少都喜欢到河边玩儿，尤其是孩子们，脱得精光赤条地跳进河里，像鱼一样，自由地在水里穿梭和翻腾。
金瑟和蓝琴开始是在沙滩上散步，他们看着一群群孩子在河水里打水仗，摸螃蟹，不禁也有点跃跃欲试。不过游泳显然不可能，水深浅不一，他们也搞不清状况。
“这水应该不深吧？”
金瑟虽然在山里住了两年，但是他一直在山上的学校，平时不怎么下山，更没有在大河里玩耍过。
“不深的,这里的河水都是从尧山上下来的，一直沿着山谷顺流而下，汇集到下边的召平湖，平时水最深也就到大腿部分。以前暑假我经常来玩，我姑奶奶家，就是今天给我们安排房间那个周平表叔家，就是这里的。”
“那我们下去试试，会不会突然发大水，别把我们卷走了吧。”
金瑟还是不放心。
“那种几率百年一遇，你这么胆小啊。”蓝琴咯咯地笑了。
金瑟试探着走进河水里，水流不算急。他站立的地方，水在腿的两侧激起小小的水花，旋即从两侧继续向前，脚下的沙也在一点点流失，他的脚掌能感觉到细软的流沙慢慢在脚下变空。水在动，沙也在动，看似静谧的夜晚，月也在动，星也在动，万物默默无声以各自的形式不停地动。
蓝琴在他前面趟着河水走，两边的水草里盛开着细细碎碎白色的小花，月光下星星点点婉婉约约，偶尔还有几棵芦苇在夜风里招摇。
“鱼儿在咬我的脚呢！”
金瑟兴奋地叫起来。
“哈哈，是不是你的脚有味道啊。”
蓝琴回过头来，看他像个孩子一样又跳又叫，不禁也被他逗乐了。
“那边的水会不会深一点，会不会有更大的鱼，不如我们来捉一条鱼吧。”
“你以为鱼儿那么笨呢，它们又滑又灵巧，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抓到，村里人都是拿网兜来捞。”
两个人边说边向深水的地方去。
蓝琴把裙子往上提了提，她怕被水弄湿，一不小心脚下踩着一块鹅卵石，她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金瑟下意识从后面抱住了她。
等到两个人都反应过来，沉默了片刻，金瑟把手松开，像是解释又像是安慰她。“好险，还好没有摔到水里面去。”
蓝琴也有点不好意思，她低声说了句“谢谢。”
水漫过了膝盖，果然这里的小鱼小虾特别多，不时腿上都能碰到。蓝琴一只手提着裙子，因为担心弄湿了衣服，走起路来不免掌握不好平衡，在她又一次站立不稳的时候，金瑟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
蓝琴被金瑟拉着手，虽是自然而然地生起女孩儿那种娇羞，但她心地纯洁，并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内心是坦荡的，所以和金瑟拉手，就像儿时和玩伴们一起玩耍一样，也没有多少扭捏作态。
但是金瑟的感觉却非同一般。
他拉着蓝琴的手，心咚咚如小鹿乱撞，只觉得这夜色太美太甜蜜，像是美妙的梦境，仿佛这个女孩和他本来就很熟悉一样，虽然只是一天时间的相处，他和她却有着生生世世都曾经在一起的某种熟悉的记忆。
他真希望沿着河流一直走下去，水流不息，他可以永远这样和她牵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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