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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将辞旧岁


那阵晕眩感来的太过突然,让我几乎无法站稳。

        我突然想起来,我从昨天中午到现在还没吃任何东西。我去找赵统的时候,他们已经吃过晚饭,而且点兵启程之前,将士一般会都再吃一点高蛋白的东西,为了保证行军途中不会因为肚子饿而手软脚软。

        可是我连晚上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上路了,一路上因为心事重重也没觉得饿。

        而且我刚才还不知好歹地洗热水澡,更是增加了血液循环。

        现在,我的报应来了。

        我有些脚软,趁着还有些力气赶紧稳住身体,扶着一边慢慢坐下。我感到眼前发黑,心跳明显快起来,背后冒汗,手都开始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这都是低血糖的症状,这个时候,最好有些甜的饮料喝下去,可这里是军营,哪里去弄那个。

        我只能呆坐在那里,让呼吸尽量平稳,这样少消耗一点,症状也会好一点。

        “灵兮,我给你拿了最小的……”姜维走进来,看到我呆看着地面的样子,一步跨过来,急急地说,“灵兮,你怎么了?”

        我反应有些慢,听到他的话,缓缓抬起头,带着些懵懂地说:“啊?我没事啊。”接着我看到他手里的衣服,“哦,衣服拿来了啊。”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我没注意他的表情,站起来准备穿衣服。

        我觉得自己已经动作够慢了,但我还没站直,就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事实证明,人在晕倒的时候,对时间是没有概念的。我感觉只是一两分钟的时间,但我醒来的时候,姜维告诉我,我已经失去知觉半个多时辰了。

        我觉得嘴里有点甜丝丝的,看来姜维知道我是出什么问题了。

        “医官说你是脾弱体虚,气血乏源,心肝失养,导致的元神失主晕厥。”姜维把我扶起来,喂水给我喝,“你要是再这样不注意,对身体会有更大的损耗,会损心伤肺,甚至……”

        “我知道。”我及时打断了他,“我自己也算半个医师,不是么。”我把被子还给他,“那个……伯约……那个,我晕倒的事……”

        “我明白,我不会和其他人说的。”他十分理解我的意思,“其实,有的时候,我多希望,我不需要来保守这些秘密。”他苦笑道。

        “对……对不起。”我嘟囔着,心里挺内疚的,姜维的确往往都要为我瞒着这瞒着那,而且最困难的是他往往要瞒住我爹。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边我总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和安全感,就好像在我哥身边一样。他比我哥还要大两岁,而且就在我还沉溺于我哥亡故的伤痛中时,姜维出现了,所以难免我会有一种身份的代入。

        只不过这一点对姜维来说,有些不公平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虽嘴上这么说,神色依旧有些黯然。

        “那……你忙你的事情,我先回去了。”我从他的椅塌上起来,还没走到帐门口,又折了回去。

        “看你有够粗心的,”姜维一边把外衣递给我一边忍不住笑了出来,“真觉得这样的你和有时候沉着冷静想对策的你不是同一个人。”

        我对他耸了耸肩,表示我也没办法。天生性格所致,就是要怪父母我都不知道应该怪哪一对。

        出了姜维的营帐后,我去炊事营找了点东西吃,也的确是近午炊时间了,因此还不用啃冷饭。

        因为我们的原因,耽搁了一上午,午饭后全军拔营上路,同时探报来消息,魏延已经领后队跟上,也开始往汉中撤退。

        这样总算我们一晚的功夫没有白费。

        我爹的病不太能见风,所以就躺在篷车里,我也借机爬到他车上,躺着呼呼大睡。待到一觉醒来,已经又到了下一个安营点。

        “醒了?”我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他虽然面容憔悴、神色疲惫,但嘴角依旧带着一抹清浅的笑容,让我感觉如沐春风一般。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坐了起来。这时姜维挑开车帘,对我爹道:“丞相,中军帐已经准备好了。”

        我先下了车,然后和姜维两个人把我爹扶下车来,三人一路慢行到中军帐口。我爹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远方群山的方向,眼神凄离,然后叹了口气,钻进了军帐之中。

        我问姜维:“那是什么方向?”

        姜维面有感慨之色,道:“汉中,定军山。”

        我听了心中一凛,定军山,那不就是我爹百年之后吩咐的埋骨之地么?他怎么会突然对着那里叹气呢?

        或者只是我多想了,他只是对着汉中方向,叹息此次虽出兵有功,却依旧未能功取长安就回兵了么?

        “灵兮,怎么了?”姜维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什么,有些感慨而已。”我蒙混了过去。

        当晚我侍奉了我爹睡下之后又去看赵统,他吃过睡过之后,精神好了很多,只是嘴唇还是没什么血色。我给他诊了下脉像,他除了外伤和多失了点血以外,其他倒无甚大碍。我告诫他,明天开始,给我补血,要尽快好起来。

        他笑得志得意满一样,还说只要我给他的就一定吃。

        不过他很快就后悔自己说了那句话了。

        我从第二日开始,红枣桂圆当归黄芪给他轮番上,他愁眉苦脸地说他怎么感觉他自己在坐月子。我说当初我失血过多你就是这么给我补的,你自己当然也要尝试一下。于是我就看着他在那里哀叹说,千万不要得罪女人。

        大军退回汉中之后,生活回归平静起来。我依旧每日侍奉在我爹身边,而赵统身体康复得很快,不久就又回练兵场上指挥部卒了。

        经过我这次的胡闹,赵家军折了三十多人,还有百多人受伤,所以赵统要重新招一批人替上空缺,新人进来自然也要训练,受伤的伤愈后也要恢复训练,所以一段时间之内,他都非常忙碌。

        后来我们在军中见到魏延,他什么都没说,看我们的眼光依旧带着不削。他心里很清楚,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是他指使人来截杀我们,副将已死,死无对证,他也料到我们无法追究,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另一方面,我爹的身体却康复得很慢。他总是太过操劳,虽然人在汉中,但是朝中奏折和各类奏报还是每天会送到他汉中的案前。他每本都要亲自批阅,最多有时候实在身体不济,也要我读给他听,然后他说我写。我再三劝诫,他总是不听,每晚都睡得很晚。

        最让我担心的是,我爹的食量也在渐渐减少。我知道历史上记载,他最后故去之前,每日“食不过数升”。可很少有人关心这是怎样一个渐进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活生生的折磨。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被消磨下去,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刘禅几次派过使臣过来,询问我爹的身体状况,每次也都会赐一些药材补品。我爹皆是受礼谢恩,我心里却暗暗有些不高兴。这个刘阿斗,自己不知道用功学习治理朝中之事,都要我爹代劳,他要是会自己处理,我爹也不至于如此辛劳。

        我想这次我要是回去,一定会看到又胖了一圈的刘禅。

        结果也的确不出我所料。

        转眼冬天来到。我爹的病总算好了大半,因为临近年关,说什么也要回去和家人过个年,所以决定和我一起回成都。

        临行之前还特意把府营迁移到汉中南山下的平原,建筑汉、乐二城,并增派人马,加强汉中的防守。

        回到成都之时,离除夕仅剩半个月不到。一年不见瞻儿,他真是长大很多,但这么多时间不见,他一开始看到我爹和我的时候,明显有些陌生感,不过他小小年纪,已经很懂礼貌,虽然我爹看到瞻儿对他这个做爹的有些疏远,但是看到孩子这么懂事,总算也感到欣慰。

        我娘也明显瘦了,她有一大家子要管,还要教攀儿和瞻儿两个孩子,我这个做女儿的丝毫帮不上忙,就连嘘寒问暖都没有一句,这让我觉得格外内疚。

        我爹也觉得,他是亏欠我娘的。可是,这一辈子,他都没法偿还了。

        我早就知道,诸葛孔明,无法做一个模范丈夫或一个模范父亲,他身上肩负的是三分之一天下的命运,家庭的喜乐对他来说,反而成了一种奢侈。

        小年夜的前一天,成都下雪了。成都这样的地方,太少下雪了,所以显得格外珍贵。

        我在雪里站了一个傍晚,仰着头感受那点点晶莹的雪花落在脸上的感觉,仅仅是站着,虽然站到后来觉得双脚冰冷,浑身僵硬。

        “小姐,别再在屋外了,当心着凉。”小新叫我。

        小新是我新的近身侍女,只有十七岁。原来的小兰嫁了人,被调去我娘那里一起服侍两个公子,这个小新就是她一手□□出来的,所以对我的喜好脾气还算都了解,所以我们很快就熟悉了彼此。

        其实我最熟悉的应该是她的名字,“小新”,让我想起蜡笔小新,如今想起来,觉得那是好久远的回忆了,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也许就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我听到小新的叫声,答应了一下,最后再看了一下远处的某一个方向,走进了屋里。

        那个是汉中的方向,新年没有回家的赵统,愿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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