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九章 遗老之托
顺治没走出宫门几步，即见太后在几名宫女太监簇拥下款款而来，人群中竟然混着太医院的徐太医。他心里隐隐猜到母亲此来的目的，果然，孝庄面无表情，道：“就知道你在这里，这不是听敬事房说鄂妃有了身孕，走，咱们一起瞧瞧她。”
顺治侧身行礼：“有劳母后牵记！”与母亲并肩而行。
董鄂妃听太监报知，抢先一步而出，跪地恭迎。
“免礼免礼！”孝庄勉强挤出笑容，将她扶起，手上使些暗劲，拽着她胳膊往里快行，孝庄是蒙古马背上长大的女子，身材健壮，臂力不比常人，董鄂妃虽步履不露异常，但顺治在后面看着只是皱眉。
一行人进入内院，众人止步，孝庄挽着董鄂妃的手最先进入寝宫，顺治随后，徐太医稍一犹豫，见太后回头示意，亦大着胆子跟进。
孝庄将董鄂妃扶坐在床沿，朝顺治道：“听说她有了孕，我替你高兴，这便带了徐太医来替她把把脉，一则亲眼验证验证，二则对症拟个滋补的的方子，好好替她调养调养，若将来生个男丁，岂不是托列祖列宗的福？”说着，丢了个眼色。
徐太医眼瞅着顺治，脸色犹豫，顺治却不作他想，微笑道：“如此，有劳了。”
徐太医听皇上言语客气，受宠若惊，抖抖索索伸出右手食指长长的指甲，将指甲一端搭在董鄂妃皓白如玉的手腕上，闭目得片刻，忽然面露笑容，朝顺治跪倒道：“微臣恭贺皇上、皇太后，娘娘脉象虽有些微不调，千真万确是喜脉，臣还斗胆预测，多半是阳喜。”
顺治喜道：“徐太医果然断脉如神，朕亦如此认为，快嘱药房准备上好材料，替娘娘保养安胎，若有差池，朕唯你是问！”
徐太医叩首应了，退在一边。孝庄脸上亦堆满笑，温言慰问一番，带着从人去了。
顺治舍不得就走，亲手伺候董鄂妃宽去罗衣，盖上锦被，哄到她闭了眼睛，又亲了亲佳人面颊，方轻手轻脚退出房间。若不是记挂着晚间对兵部尚书邢若海勾结倭寇倒卖军火，纵容亲属贪赃枉法一案的审问，他真还舍不得离开。
顺治前脚刚走，朱子龙从地道中爬出，轻轻“喂”了一声。
左玲翻身起床，眼睛看了看门外，做了个“嘘”的手势，披了外衣，随朱子龙进入地道，长吁了口气。
“他们走了？”朱子龙问。
“是的。”左玲点点头，骂道：“这老妖婆假惺惺地来，名义是关心，实则申量我来着。”
“这话怎么说？”朱子龙刚来不久，不知道情况。
左玲将右臂袖口撩起，却见白玉也似手臂上，近肘处乌青漆黑一片，将朱子龙吓了一跳。
“怎么搞的？你受伤了？”
左玲却不回答他的话，眼睛盯着前方，苍白的面庞在油灯映照下有了些血色，恨恨说道：“方才老妖婆死力捏着我手上伤处，八成是来试探我的，当时痛得差点晕过去，亏得咬牙顶住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手上的伤与太......，不，老妖婆有关？”朱子龙急问。
左玲将头转过来，面对朱子龙，点头道：“不错，昨晚，我终于将太后寝宫进出路径摸清楚了，不过，虽然小心再小心，闯最后一关时还是被那姓周的老家伙发现，我当时心想完了，拼命甩了他一把银针就跑，他却只是朝我背后劈了一掌，不知为何，你说的那个什么指他并没有使出，好在，掌力只是打中我手臂，不然，我哪里还有命在？”
“这老家伙除了通天指，其它功夫也是稀松平常，没什么好怕的。”朱子龙安慰她，又道：“我想是他的通天指也没练到火候，仓促间不及聚气，所以指力使不出，只能劈掌。”
左玲想想，觉得朱子龙的话有理，心方稍定。
“难怪老妖婆要这姓周的住在内廷，原来一为监视里面的动静，二亦可起到随时保护她的作用，难道，老妖婆察觉到我们要对她不利？”左玲问。
“应该是吧。”朱子龙含混地答道，心里充满疑惑。他了解周药师的脾性，此人心比天高，既然学会了通天指武功，以他的野心，为何甘心居于内廷，充当清朝皇室太后的忠实鹰犬呢？
朱子龙想了一会，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问道：“你是铁心要杀了太后？”
左玲咬牙道：“不错，要完成义父的遗命，这老妖婆是最大的障碍，必须清除掉。”她顿了顿，又道：“这事本来我自己就可以完成的，现在冒出这个姓周的老匹夫，子龙，看来，只能靠你了。”
“要杀她，也容易，不过......”朱子龙有些踌躇。说实话，他对完成左良玉临终遗命并不太上心，所以也不觉得孝庄太后有多该死，但左玲就不一样，她多次当他的面表达过不成功，毋宁死的决心，因而，对孝庄太后手下留情的话，如何对她说得出口？
左玲听朱子龙语气不太坚决，正色道：“子龙，义父既将任务交给咱俩，咱俩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了却他老人家的心愿，眼下，这事看看已经有了眉目，你还犹豫什么？若是你有三心二意，我便是做了鬼，也不饶你！”
朱子龙听她的语气越来越严厉，想缓和一下，半开玩笑地说道：“你怎么就肯定，肚子里的孩儿铁定是我的？”
“朱子龙，你王八蛋！”左玲闻言勃然大怒，脸色变得惨白，骂道：“那天，你亲眼见我服下开宫散，小皇帝被我以月事未净推托了五天，直到第六天才来，五天里，你我天天在一起，我肚子里的种，不是你的是谁的？你若有半点良心，也不会说这种混账的话！”说完，脸色涨得通红，眼泪在眶里打转，却不流下来。
左良玉临终前的遗命，就是令他二人暗度陈仓，设法孕育后代，朱子龙系明皇室正统传人，左玲虽以内大臣鄂硕之女名义入宫，真实身份却是正宗的江南女子，他二人的后代，彻彻底底属汉人血脉，若将来此子坐了天下，大明朝失去的花花江山，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失而复得。左良玉对前朝忠心耿耿，一辈子竭精殚虑欲光复明室，眼看武力推翻一途渐渐式微，便以自己义女为棋，埋下了这一处伏笔，那日殒命在即，即向二人和盘托出。
朱子龙生来随性，左良玉眼里无比神圣的使命，在他看来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丝毫未意识到此乃他朱家光复大业，当引为己任。此事对左玲而言，则又不同，她幼年父母死在战乱之中，对清廷既恨，对左良玉的养育之恩则感激涕零，加上被反复灌输洗脑，所以，尽管对明室谈不上什么深厚情感，但拼死报父恩，舍身成大义的想法，早已根深蒂固。
朱子龙大大咧咧惯了，本是一句无甚心机的话，却惹得左玲如此伤心，倒是他未料到的，只得使出浑身解数，千哄万哄，说了半天，左玲方收了泪，咬牙说道：“你也不用哄我了，我现既然有孕，为免节外生枝，自今日后，若无我的召唤，你不可再入我房中，你若记得义父的托付，趁早将那老妖婆杀了，护卫你我的孩儿登了龙椅是正经！”
朱子龙虽觉她的话有理，但终究不舍得就此不见，又费了一番口舌，见左玲终不为所动，只得应承下来，一颗心七上八下，溜出皇宫高墙，回到自己的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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