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二十年前的决斗

黑风教主武齐天身形高大，面容清癯，虽届花甲之年，却肤色红润，须发密致，状如四旬之人，丝毫不见老态。他率领教下七主祭，七使者，并亲随弟子若干匆匆赶至，又与前来赴宴的各大门派掌门人一一见礼，大家分宾主坐下。

        武齐天上一次露面，还是二十年前与武当派的终极决斗。那次，各大门派都派出了首脑人物前往观战仲裁，因而，在座有不少人与他朝过相，见时光逝去二十载，而他容颜竟似不老，都感惊奇不已。忆起当年那场决斗，便如发生在昨日。

        那次，武当派二代弟子中出了位杰出的武术天才，名唤无妄子。无妄子练武资质奇佳，又悟性极高，他不但将本派武功学得融会贯通，反而于此基础上做了大胆的创新与拓展，因而，武当派参战八人中，七人为清字辈的一代弟子，仅他一位二代弟子。

        双方前五轮，黑风教三比二领先。无妄子第六个出场，他一出场便技惊四座，于五十招上轻轻巧巧将黑风教一名主祭打败。

        俗话说，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三五年。各大门派每年都会出现一至二名习武天才，并在门派间交流之际崭露头角，这在武林并非奇事。这些习武天才有的勤勉修炼，得成正果，有的突生变故，半途夭折，也在常理之中。只是这无妄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练成惊世的武功，他的横空出世太也突兀，让出场观战的众位武林前辈既惊且羡。

        衡山派掌门郭湘南就坐在清虚真人旁边，他俩素来交好，当下更是悄言道贺，说武当得此奇人，真乃运交华盖，撞了大运。清虚闻言笑而不语，心想郭南湘这糟老头子倒还识货。

        无妄子一击成功，却并不下场，出言继续挑战。

        按照前二次比武的惯例，大家都是一对一比试，不论胜负，比过就此下场。

        须知参与决斗之人，武功都已至绝顶高手之列，彼此之间功力的差距只在伯仲之间。斗过一场，真力耗费颇巨，寻常是万万不能继续下一场决斗的。

        无妄子轻松将对手击败，又意欲再战，场下观战诸人顿时议论纷纷。

        众人对照双方协议条款一分析，觉得无妄子此举也并非越矩，因为按照约定，双方各出八人，却并未规定一人不能连战。于是双方临时达成妥协，同意无妄子继续出战，并在以后形成惯例。

        无妄子果然了得，第七场于一百招外将黑风教一名红衣主祭击败呕血，众人轰动。

        此时，黑风教八人中，已经有七人败下阵来，仅教主武齐天硕果仅存。而武当派还剩三人。大家俱都以为，今日之战，武当派赢面已在九成。

        峨眉派掌门苦涯上人最是慈悲，出言相劝，若黑风教主动认输，这下一场比试，不比也罢，免得再造伤害。

        武齐天面无表情，缓步上场，各大门派方始第一次见到此人的庐山真面目。有昆仑派弟子认出，武齐天正是该派弃徒，多年前触犯帮规，被逐出门墙，不知何时竟然投入魔道，还当上了教主。

        大家都替武齐天捏了把汗，而武齐天却并不想占无妄子连战二场的便宜。他足足等到二柱香灭，待无妄子体力恢复后，方始与他对决。

        两人比试一开始，形势顿时逆转，前面两场威风八面的无妄子，在武齐天凌厉的攻势面前，已经没有还手之力。武齐天于武学一道有独到之秘，却因特殊原因不为昆仑派接纳，最终被逐出门墙。入黑风教后，如虎添翼，终有今日之成。

        武齐天的武功，唯有一词可以描述，就是霸道。无妄子修炼武当派太极心法，拳脚间秉承了阴柔调和，圆转如意之相，没料到武齐天的武功全走的是刚猛霸道的路数，正好与武当派相克。

        其实武功无论阴柔，或是刚猛，理论上并无高下之分，所差者，各人修为而已。武齐天在下面观无妄子连战两场，已经看出他的破绽。无妄子赢在打破常规，招式奇诡，而他真正的内力修为，却并不在前面二位黑风教主祭之上。

        武齐天一上手，便全力施为，拳掌之间凌厉的罡气，直逼得观战众人不住后退。无妄子也是了得，他少年意气，以快打快，与武齐天展开对攻，却正好堕入武齐天计中。须知二人年龄差了二十岁，这二十年的光阴，也是二十年的修为，无妄子纵使天资过人，武齐天又何尝不是？

        场下观战的都乃武林名宿，见二人这般对战，知道无妄子必败不可，只是苦于不能出言提醒之规，空自着急。清虚真人更是坐立不宁，摇头叹气。

        果然，二人战至五十招上，无妄子内力不济，被武齐天凶猛霸道的罡气压制，拳脚招数上全没了圆转轻灵之意。他脸色煞白，勉力支撑。又数招，被武齐天一掌击倒，身受重伤。

        武齐天如法炮制，以一敌三，最后与清虚真人斗至千招开外，方以一招险胜。二人斗罢，俱已脱力，遍体鳞伤，清虚真人更是被打瞎一只眼睛。

        黑风教可说凭藉武齐天一己之力，将武当派击败，并赢得通天指秘笈，这场比拼成为当年轰动武林的大事，武齐天也一战成名，江湖始有他武功天下第一的传说。

        其实，以无妄子其时的功力，如果战术得当，保存实力与武齐天耐心周旋，二人即使分出输赢，也必是在数百招开外。也就是说，武齐天纵使后面还是会赢，也被他消耗甚巨，不至于如此轻松得胜，以至于后面又连败二人，逆转了整个战局。

        无妄子冰雪聪明，于此节当然心知肚明。他少年得志，又心高气傲，所受内伤虽非致命，回家后却长吁短叹，日夜自责，郁结成病，拖到第二年春，终于撒手人寰。一颗武林新星就此陨落，着实让人嗟叹。

        清虚真人经此一役，心灰意冷，将掌门之位传与师弟清灵真人，自此闭关不出，据说，已于数年前驾鹤归西。

        今日前来赴寿宴的各门派首脑，有多半未见过武齐天，见他表情木讷，言简词拙，都无法把他与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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