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难分难舍
夕阳西下，柳思健和冯玲儿，立在林下小路上。
这是要告别了，他要回自己的家，而她也要回自己的家。
他的家在天风寨，而天风寨在南边；她的家在碧水寨，而碧水寨则是在北边。
一个向南，一个向北，不是要分别，还能是什么？！
我们当然可以说，分别只是暂时的，还会再相聚。但是，相聚又何尝不是暂时的呢？
如果不是，天底下的离别之苦，又是自何而来？！
但在这里，我们并不需要探讨这个问题，最多也就只能是发下感慨！
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的男女主角身上吧！
“玲儿，你先走吧！”柳思健抓了牛缰绳，向着北面的绿衣少女，满含不舍地说，“看你走了，我才好回家去！”
“不，柳大哥，还是你先走吧！”绿衣少女牵了枣红马，向着南边的瘦瘦弱弱的青年男子，也是满含不舍地说，“你骑的是牛，太慢了；我骑得是马，要快很多，所以还是你先走吧！”不待对方答言，就又说，“而且我敢肯定，我到家多时了，你还没进天风寨哩！”话还未完，就又咯咯笑起来。
柳思健也跟着笑了，并且点头，表示深以为然，但还是请她先回。
她拗不过他，只好跨上枣红马，慢慢向北而去。
他看着，见她渐渐走远，只得掉过牛头，向南回家。
但也就在他刚刚转身向南，正要跨上牛背时，背后却想起一叠儿马蹄声，嗒嗒嗒嗒的。
他扭回头，看见绿衣少女去而复返。
他正要问她还有何事，不料，她又在他之前发声了：
“柳大哥，下月初一，咱们还在这里相会，一定要来，不可负约呀！”
不容他答言，即拨转马头，飞奔而去。
柳思健望着她，直到她转向东北方向，再也看不见了，才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跨上老牛，慢慢悠悠向南而去。
他苦笑，不是不愿意来，而恰恰是太想来了，然而却没有一匹速度更快些的脚力，而这就得让她久等，让她久等，他就于心不忍，于心不忍，又无法可想，因此，除了苦笑，他还能怎么样呢？
他还想到中午吃饭的事：他拿的是两个馒头，一包咸菜，包在一张纸里；她拿的则是一只烧鸡。谁家生活更好，自不用问。他想到远处去吃饭。他不想把自己这穷困的一面展现给她。
然而，她却叫住了他，说：“一起吃吧，柳大哥。”已经转过身的他，知道不能再走，只好再转回身，满是惭愧地说：“我就只带了馒头和咸菜，没有好吃的！”不想她却跑过来，从他手里夺过一个馒头，一口就咬下去。
她说馒头也是她爱吃的，而且还说把鸡肉夹在馒头里，馒头也会变得跟鸡肉一样好吃。如此一来，那只鸡的大部分，就被他吃下去。因为她一个女孩子，食量终究比不过他！
她是吃肉食的，而他是吃粗食的，然而她丝毫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不仅如此，还把自己的美味的食物分给他吃，试问，他怎能不铭记脑海感激于心呢？
他不想跟她分开，他想跟她在一起，可是他却更加清楚他跟她之间的距离！
这距离很大，大得他跟她，似乎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走到一起！
只要一想到现实，只要一想到病弱，他就不能不感到前途暗淡，他就不能不为此心灰意冷！
他甚至想：像我这样一个家伙，使出最大的本领，也就只能养活自己，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坑害人家姑娘呢？冯玲儿心地善良单纯可爱，难道我就忍心把她往我这个火坑里拖吗？不，看到她往火坑里跳，而不加阻止，已经是不可原谅的了，我怎么还能把她往火坑里拖啊？！
他若和她相恋，绝对会是一场苦恋，而且是苦入心髓！
对他来说，是如此；对她来说，也是如此！
但她是可以不苦的，只要她不跟他走到一起，她就不会苦。
也就是说，他的苦，实在是有“天来大、海样深”！
正因如此，谁跟他扯上关系，谁就注定要倒霉，他那“天来大、海样深”的苦，不仅会苦得自己了无生趣，还会害得身边人苦痛多多！
或许，他跟冯玲儿就不该认识。她只在她的世界里生活，过她的轻松愉快的日子。而他，也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世界很小，就只有一个天风寨那么大。
但这已经够了，对于受苦的人来说，地方越小，越能不连累他人！
但他毕竟没在天风寨老老实实待着，他跑了出去。他去近中镇，是帮人精子卖小麦，也是想看看外面世界。
他就只有这两个目的，再没别的想法，也不可能再有别的想法。
然而，他跟冯玲儿却认识了，认识了，就再不容做别的设想了！
他喜欢冯玲儿这个姑娘，这是不容否认的！
冯玲儿对他也有好感，不然，不会约他来这里见面，不仅如此，下月还要再来！
可是他们约会的地点，或许就是错的。苦楝树林，这只是一片林子，因为长着苦楝树，故叫此名。然而，苦楝却与“苦恋”二字同音，这难道不是在告诉他们，他们将会很苦吗？
只要相恋，就会很苦！
既然如此，那就不恋嘛。只要不恋了，一切的苦，不就都没了？！
他想到了这一层，就在回家的路上。
所以，他就想：干脆下月初一，不再去赴约了，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早早了的好！
可是他能不去赴这约吗？他不能，他大概没这狠心！
在这以前，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有狠心，因此也就能下得了狠心的人！
他身子骨弱，容易生病，夏季受不了酷热蚊虫，但他就要受一受酷热，让蚊虫叮一叮；冬季受不了严寒冰雪，但他就要到冰天雪地中去待着，他就要看一看这严寒冰雪到底能把他怎么样——这狠心是很容易下的，他从来不皱一下眉头！
然而现在，他却感觉自己下不了爽约的狠心，因为他对她已经产生了一种难分难舍的感情！
不独他，她只怕也一样，不然，又怎会折返回来，告诉他下次相会的时间和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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