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近东镇上

沐大妮是家里起得最早的。按照往日的情景，都是她快要做好饭了，丈夫柳老好和两个儿子才起来，帮她烧一会儿锅，于是，茶热饭熟。匆匆吃过饭，各忙各的。然而这天她却起得晚了。当她拉开门，正要去厕所解手，猛然看见院里坐着一个人。但是不必慌张，因为这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大儿子柳思健。

        柳思健在干嘛？自然是在编筐！

        昨晚他曾告诉过父亲，屋里柳筐只有五十九个，但是可以卖到六十个，因为这即将编好的第六十个的锁边工作，他一早起来会做好的。现在，他已经说到做到了！

        “你也别起得太早了，注意休息，多睡会儿！”

        沐大妮看到大儿子如此勤劳，一方面很满意，但在另一方面，却又很心疼，因此，就劝说道。

        然而，柳思健却只是轻轻一笑，不无调皮地说：“母亲，您看这个筐子，我编得好么？”话未落音，他已拿着那筐，走到母亲面前。

        做母亲的，除了赞许，还能怎样呢？！

        吃过早饭，旭日东起，正是做事的好时候，“一日之计在于晨”嘛！

        所以，柳老好就套上牛车，载着那六十个柳筐，跟两个儿子坐在车上，慢慢悠悠，往镇上来。

        春风送爽，杨柳芽新，草绿花开。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光。然而，这父子三人却无心赏玩风景。他们满心里所思所想的，只是尽快赶到镇上去，尽早把车上六十个柳筐给卖掉。如此，则可尽早赶回家来，去田里劳作，为口粮奋斗。游春玩景，只是有钱有势衣食无忧的人的专利，并不是他们这些日日为衣食所累的贫苦人所敢想的！

        从寨子到镇上，不多不少，正好是十里远。拉车的老牛慢悠悠走着，自辰时初刻一直走到巳时初刻，才到镇上。一路上，赶集市的人三三两两，有本寨的，但更多是外寨的。碰上本寨的，自然相互打个招呼。至于外寨的，认识的，招呼要打，跟见本寨人没有区别。不认识的，也就各走各的，互不妨碍。

        镇上人流大增，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但都是图利的；求名的，这里还没有，就是有，也极少，五七百个里，能有一个，只怕已是不错不错的了。因为这里充其量也就只是一个利场，而且是微利场，而不是名利场。柳思健发现了这一点，他因此而知道图利其实是比求名重要的。有名声虽然好，但没名声，日子也照样过。

        可是，如果没有利，活得下去么？！

        他们来也是图利的，这一点毋庸讳言。而且所图的只是一丁两点微末小利。但即便如此，也必须全力以赴，因为他们是得要靠这微末小利糊口度日的！

        他们找到一处空地，在路边停下来，等待需要柳筐的人家，上前来买。

        镇上毕竟是镇上，比寨子里要热闹得多哩。各样小吃在路边扎下摊子，摊主一边做吃喝，一边吆喝。还有卖诸如泥人儿一类玩意儿的，叫卖声，跟那小吃摊主，真是互不示弱，很有一拼哪。在他们后面，则是各种铺，生药铺、瓷器铺、当铺、甚至棺材铺等等；还有各种店，旅店、面粉店、粮油店、以及鲜鱼店，也很齐全。

        ——这镇子就叫做“近东镇”，因其地近东方，故名。

        这是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知道的。

        柳思健跟弟弟也不例外，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带他们来过这里。倒也不是有意要让兄弟俩早早见些世面，而只是因为柳老好夫妇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来这里卖些柳筐、粮食，以便弄几个钱儿，去换油盐酱醋，可是，又没有人帮着照看孩子，这才只好将哥俩也带来！

        时近中午，然而柳老好父子的筐子才只卖掉十几个，可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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