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离开
应雄知道哥哥们心中的不快来之于爷爷对自己长期的溺爱和照顾，因此对于哥哥们的责骂也不会过多去计较什么，而是选择了默然随之，但是对于他们把修道成仙说成是虚无缥缈的事情却始终嗤之以鼻。
虽然这两位哥哥包括那几位堂兄弟都不相信爷爷所说之事；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这些听起来荒诞不羁的事情如此深信不疑，虽然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莫名其妙的去相信，但是应雄的内心却从不怀疑自己将会走上那条修道之路。
应雄认为，这也许便是深埋于灵魂深处的道心，便是爷爷所说的仙缘，只要你相信修仙之说，便是有仙缘之人，便能够成为修道之人。
因此应雄已经打算为爷爷守孝一年之后，便离开此地，前往奇虎山走上一遭，见证自己的仙道。
想到这里，应雄拉紧了背在身后的鱼篓，大步的向前行进，就犹如走在了一道霞光道路之上一般，任由二哥在身后喋喋不休的唠叨个不停。
“住口。”应雄和他二哥走进家门的时候，父亲看到跟在应雄后面的老二犹在那里喋喋不休，不由得眉头一皱，骂道“刚刚开始学干这些事情的时候，那个不是笨手笨脚的，你刚开始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啰啰嗦嗦的像个娘们。”
面对父亲的喝骂，二哥这才停止了这一路上对应雄的数落，喃喃的向厨房走去，准备处理一下背后鱼篓之中的鱼儿。
而父亲看到应雄后背的鱼篓里面不过只有六七条二指来宽的小鱼之后，不由得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把应雄背后的鱼篓拿了过来，又把这几条小鱼都倒进了应雄二哥的鱼篓之中，才对应雄二哥说道“拢共也没多少条鱼，老二你就一起处理了吧，腌制一下即可。”
二哥不敢多言，却又心有不甘，狠狠的瞪了应雄一眼，才走进了厨房里面。
父亲这才借着这个机会缓缓的对应雄说道“老三，我们都是本分的农民，而农民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了，你母亲种桑养蚕织布，我耕田种地，闲时砍柴抓鱼，烧瓦帮工，虽然清苦，却也自得其乐，优哉游哉，别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了，好好过日子才是正道。”
听了父亲这一番话，应雄的心中一暖，也知道父亲是真心的为了自己好，但是修道之事不可动摇，因此应雄呐呐的说道“可是，爷爷临终吩咐下来，要我去寻找自己的仙缘，如果不去，岂不是违背了爷爷的遗言吗？而且，万一真的有仙缘呢？万一真的有仙路可循呢？”
“别提你爷爷了，他说的那位马卓也许就是个骗子也说不定，你又何必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放弃了眼前清苦却安定的生活呢？再说，即便你有仙缘，即便你走上了仙路，但是，你又如何确定那是一条坦荡完美之路，而不是一条崎岖不平的不归路呢？你又如何确定一定能比现在的生活更好呢？”父亲循循教导，希望应雄安心生活而不是整天幻想那些也许本就不存在的幻境，去做一些镜花水月的徒劳之工。
应雄低拉着脑袋，不知该如何回应父亲，只能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的说道“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好了，别说孩子了，吃饭吧。”这个时候，应雄的母亲从厨房拿着碗筷走了出来，看到应雄低着脑袋在那里听他父亲的训话，心中不忍，便插嘴说道“这还不是怪你的父亲，把老三教成了什么样子。”
“哼”应雄的父亲重重地哼了一声，虽然他也不认同父亲把那些寻仙问道之事灌输给应雄，可是却也不喜欢别人如此埋怨自己的父亲，不由得板起脸来说道“如何能够完全怪罪于父亲，如此多的兄弟姐妹，也不见哪个像他这般有着如此固执的寻仙念头？”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怪罪公公，只是老三不还小，没有定下心来也是平常之事。等过个几年，为他寻摸一门亲事，便会安定下来，好好的生活了，你现在说他又有什么用呢。”
“吃饭。”父亲没有再和母亲争辩，只是重重的说了这么两个字。
大家便各自就坐，在昏暗的堂屋里面，围着一张不足两尺的矮桌，端起青瓦碗，闷声的吃了起来。然而，父母们却不知道，这或许就是应雄最后一次和他们同台就餐了，将来还不知道要等上多久才能再见一面了。
吃过晚饭之后，应雄躺在床上，虽然闭上了眼睛，但是此刻的应雄心潮澎湃，思绪飞舞，久久不能平息，根本无法入睡。
这自然不是因为二哥的嘲骂和奚落，也不是因为父母对自己寻仙的不支持和不理解，这些对应雄来说不过是修道一途的鞭策和鼓励而已。
真正让应雄感到不安的是父亲对自己的教导和母亲对自己的维护，两人言语之中流露出来的呵护和怜爱让应雄的心中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感动，因为应雄知道父母是这个世界上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也正是这一丝感动，让应雄产生了不舍之情，一刹那间，那不顾一切的寻仙之心似乎有了细微的动摇，似乎爷爷的遗言在父母的温情之下已经变得模糊起来，这顿时让应雄警觉起来。
自从小的时候在爷爷的口中听到了仙人的事迹之后，应雄早早便立下了寻仙修道之心，也一直认为自己的内心绝不会动摇。但不知为何，或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又或许是因为爷爷离世带来的悲切，都让应雄对于亲情有了更多的思考，对于一但离开便可能无法相见的父母和家人有了一份不舍之情。
这便是凡尘之恋吗？斩断凡尘，修道成仙？应雄一咕噜的坐了起来，想到从古文经要里面看到和仙有关的这八个字，虽然对其中的含义没有完全理解，但是此刻却似乎有了一丝感悟。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追寻仙道，却又何必留恋凡尘的一切，也许仙凡之间，大家本就不在一条道上，互相之间也不过是对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即使勉强纠缠在一起，最终也注定是要分离，既然如此，何不放下一切，去成就一番大道，这也许就是斩断凡尘吧。
想到这里，应雄喃喃的说道“既已决定，何必纠结于此，守孝一年只怕也是一种借口罢了，依然是心中的那份不舍在作怪而已，那就让我来斩断它吧。”
说完之后，应雄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包囊，这里面有那张马卓留于应吉英的黄纸凭证，和应吉英为应雄准备的几两散碎银子，还有应雄一早便已经写好的一封书信。
应雄把那张黄纸做成了护身符挂在脖子之上，又把那封书信摆放在床头，这才拿起那几两散碎银子，犹豫良久之后，说道“既然要斩断凡尘，便要果决一点，不可留下一丝牵挂之物。”
说完，应雄毅然的留下了自己急需的散碎银子，孑然一身的趁着黑夜离开了养育自己十三年的村子。
只不过，当已经决心斩断凡尘的应雄来到村口的时候，却不自主的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村内的夜色，脑中冒出一个声音，在那里呐喊着，父亲和母亲，还有哥哥和妹妹们，终将有一天，我会修成大道，回归此地，证明我的仙路、我的选择并没有错。
然而，当这声音在应雄脑中响起之际，应雄却没有意识到，这便是所有人心中的凡尘之缘，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斩断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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