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易容
回平江侯府以后，侯爷果然为了孟雍之不声不响带回清姬的事情不快。
夫人劝慰道：“侯爷，五郎已经十六了，收个房里人也不算什么大事。”
侯爷看着堂下跪着的清姬，摇头：“谁家未娶妻的公子先收个侍妾在房里的？这以后还怎么向别人提亲呢？”
夫人却向清姬招手，示意她靠近些：“好孩子，你多大了？是谁家的孩子？”
清姬一言不发。
孟雍之站到清姬身前去：“清姬是个哑女。”
夫人和二郎对视了一眼，原来是个哑巴，要是能在五郎娶妻以前就让侍妾生个孩子出来就好了，最好生个小哑巴，叫五郎一辈子娶不到高门贵女。
夏昭昭尴尬得绞着帕子，要不是为了夏昭昭，清姬也不用辛辛苦苦装哑巴了。
夫人对清姬很满意，又把矛头转向夏昭昭：“夏妹妹，今儿你出门，正好遇上官府捉拿贼人，可见这世道不太平。你最近都不要出门了，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叫小厮们去采买。”
夏昭昭：我谢谢您，您这是怕我趁机跑路还是预谋着要杀我灭口呢？
夏昭昭心里骂了夫人一百遍，嘴上还得对她毕恭毕敬。
这下出府的希望全落在孟雍之身上了。
靠着夫人的善心，清姬被留在了侯府。
府里另打扫出了一个小院子，离孟雍之的院子很近。清姬就在这里住下来，平日不大出自己的惊羽阁。侯爷不待见她，也不想为她和孟雍之起争执，就拿她当个透明人，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夏昭昭这个便宜小娘倒是很爱往她院子里跑，每次都要在她那里待上大半天。
清姬自幼学习刺杀和易容术，不想一身好本领还是折在了孟雍之手里。本来打算自杀，又被孟雍之救下来，从此便自愿效忠他。按照孟雍之的意思，要把清姬带进侯府里，假扮他的侍妾。等到清姬熟悉了夏昭昭的言行举止，就易容成夏昭昭的样子，在侯府里活动。同时也把易容术教给夏昭昭，让夏昭昭假扮清姬，方便孟雍之带夏昭昭出府。
这个计划只有一个漏洞，夏昭昭无法在短时间内精通易容术，更加不能像训练已久的清姬那样模仿别人的声音。所以清姬要假扮成一个哑女，尽量不和侯府里的人来往，降低夏昭昭的易容难度。
夏昭昭这一段时间跟清姬接触下来，发现她其实脑子不太清醒。清姬小时候被拐子拐走了，连自己的父母家乡都不记得。后来卖给了一个道士，清姬就把道士当成自己的亲爹了。清姬像是被药物药傻了，一心只有这个道士师父，师父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任由握刀的人摆布。
被孟雍之救了以后，清姬觉得自己算是为师父死过一次，养育之恩也报答过了。现在只认孟雍之一个主子，一心替他卖命。
夏昭昭寻思自己给清姬施过针也算是清姬的救命恩人了，怎么清姬只感谢孟雍之呢？
这话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主要是清姬那个一根筋的脑子，也理解不了这么迂回的问题。
夏昭昭跟清姬学了半个月的易容术，现在算是有点眉目了。她戴上清姬给的mian具，穿上清姬特制的蝴蝶履，弥补了她们身高上的细微区别，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
说到制作mian具，清姬真是个中翘楚。夏昭昭看过清姬放mian具的匣子，里面全是做好了的mian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随便拿出一个都是无价之宝。
清姬现在的样子应该也不是她的本相，她现在的五官非常平淡，放在人堆里就找不见了。
为了方便清姬假扮成夏昭昭，夏昭昭教了清姬不少施针的法子。不得不说，清姬的针灸术比夏昭昭的易容术强多了。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各门各户都在阖家团圆。平江侯府里，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是现下最红的江南班子，演出不带半点烟火气的水磨戏腔。
夏昭昭没有听戏的闲情雅致，她从家宴上溜出来，只想把自己的私房钱藏在稳妥的地方。
夏昭昭往西北角梅林走去，走到假山石的后面，不曾想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小娘，你往哪里去？”
夏昭昭回身，孟四郎走过来，也不向她行礼，大喇喇靠过来：“小娘，你和五郎弄的什么鬼？连我都要被你们骗过了。”
夏昭昭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金针，一边向后退：“四郎，你胡说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侯爷去。”
孟四郎：“打醮那一日，我分明看见你进了五郎的屋子。小娘，你是瞧着父亲没几天活头了，要给自己找靠山吗？”
说着又向夏昭昭靠近一步：“你有这份心思，为什么不用在我身上？我告诉你，跟着五郎那个煞星，准没有好下场。”
夏昭昭把金针捏在手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脱身。
孟四郎看她不反驳，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笑嘻嘻地伸手拉夏昭昭的衣袖：“小娘，你跟了我，我保证等父亲一死，就和你做长久夫妻……”
夏昭昭躲开他，同时看准他右手上的穴位，一针扎下去，正好扎在一个大穴上。
孟四郎的右手连同右胳膊立刻就使不上劲儿了。
“小娘，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孟四郎仍旧不死心，“不如手把手教教四郎。”
夏昭昭转身逃跑，她知道自己决不能在这里呼救，如果此事传扬出去，为了孟四郎的名声，侯府上下都会指责她不守妇道，引诱小爷，没人会替她说话的。
这个虎狼窝她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夏昭昭的衣带被抓住了，她感觉有千钧的力量把自己往后拖，她只能奋力向前挣扎。
突然力道消失了，夏昭昭往前扑在地上。
“五弟，你果然在这里等着和小娘幽会！”孟四郎瘫坐在地上，指着孟雍之叫骂道。
孟雍之扶起了夏昭昭，柔声道：“小娘莫怕，你先回自己院子里去，这里有我来处理。”
夏昭昭不敢回头看，飞也似的跑远了。
孟雍之一脚踹在孟四郎的肚子上，问道：“四哥，这世上已经没有你留恋的事了吗？这就急着要下黄泉？”
孟四郎右臂依然处于麻痹状态，使不上劲，被踹到弓着腰，大口呕血：“……你敢说自己跟小娘清清白白吗？五弟……我撞破了你的好事，你就要杀我灭口？”
孟雍之冷冷地俯视着地上的人：“你不愧是白氏生下来的贱种，人皮里只有一副畜生心肠。今日我不杀你，你只管上父亲那里闹去，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颠倒黑白。”
说完，一脚把孟四郎踢出梅林，“离我母亲的梅树远些，别脏了这片地。”
那一天回去以后，夏昭昭吓得不敢入睡，辗转了半夜，好不容易入眠了，在梦里孟四郎也不肯放过她，她只能在一片黑暗里往前跑。
前面隐约出现了一盏灯，夏昭昭往光亮出扑过去，扑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阿霁，是你来接我了吗？”
夏昭昭扬起脸，满是泪痕。
那人垂下头，哂笑道：“昭昭，你看清楚我是谁。”
夏昭昭迷迷糊糊地想：你不是阿霁吗？你是谁？
想着想着就醒了，夏昭昭看着一片黑暗发呆，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真想明天就离开侯府。
事情被夫人按下了，没有闹开。很长一段时间里，夏昭昭也学着清姬一样，除了给侯爷施针以外，不肯出自己的院子。
清姬没办法，只好到夏昭昭院子里来，继续学针灸术。好在不用继续教夏昭昭易容了，在哪里区别不大。
一层秋雨一层凉，京兆尹的天气越来越凉了。
夏昭昭换上绫棉裙，和小梨一起看外面的雨丝。
清姬撑着油纸伞，往院子里走，小梨忙替她接过雨伞。
“清小娘，怎么不带个丫鬟在身边伺候？”小梨说完才想起来这个姨娘是个哑巴，自己在嘴上扇了几下，“瞧我这张嘴，该打该打！”
清姬仍是自顾自往前走，径直走到夏昭昭面前来。
夏昭昭示意丫鬟们都退出去。
小梨便带着小丫鬟们退到檐下去。
屋子里和以往一样安安静静的，不知道两位小娘在里面做什么。
大约两炷香以后，清姬出来了，她面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小梨进了屋子，发现夏昭昭进了内室，合衣卧在贵妃榻上。
“小娘，咱们今儿还打双陆吗？”
夏昭昭没有回头，闷闷地说：“不了，我好困，要休息一会儿。”
清姬自己撑着伞，进了孟雍之的院子。
孟雍之迎上来，接过油纸伞，替她撑着。
清姬不自觉地往孟雍之身边靠近。
“清姬，我今儿要去莳花馆，你陪我去，好叫我清静些。”
清姬和孟雍之上了马车，见四下没有外人了，“清姬”这才开口道：“五郎，你答应我要带我去见阿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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