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张九龄
张九龄见席间说话的是一个少年人，说道：“但说无妨。”
张旭见李锋居然敢在宰相大人面前插嘴，大吃一惊，忙冲张九龄说道：“宰相大人，这人是我内人的外甥，他平时跟我练练书法，哪里有见解能为你分忧？”
张九龄不以为然，说道：“诸位久沐皇恩，遇到事情却没有半点意见为朝廷分忧，难得这位少年人在席间想说说他的观点，你就让他说好了。”
张旭只得闭口不言。
李锋说道：“如今小勃律进犯西域，吐蕃进犯陇右，契丹进犯范阳，看似一团乱麻，实际上这些偏邦，根本就不足以对大唐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大唐国力雄厚，各地节度使手握军政大权，应付这些敌人本身绰绰有余，然而边将喜好军功，因此不断在边界挑起事端，欺压邻国，置大唐于不义之地，这才导致吐蕃，契丹，西域诸国的反抗，反抗又演化成进犯。”
张九龄听完李锋的话，长叹一声，和宾客们频繁点头。
大唐开元天宝年间，唐玄宗李隆基一心想做一个百世雄主，因此在大唐国力上升之后，便喜好边功，对为大唐开疆扩土的将领频频予以嘉奖。各地的节度使又不是傻子，为了得到皇上的欢心，都对所在驻地的相邻的少数民族政权采取高压政策，因此频繁擦枪走火，冲突不断。
张九龄说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你叫什么名字？”
李锋说道：“在下李锋，蜀地人。”
张九龄一脸欣赏地看着李锋，说道：“好，李锋。如今碛西节度使盖嘉运在西域和西域诸国备战，河西节度使牛仙客奏称突厥屡屡犯边，南边的章仇兼琼和南诏起了冲突，北面的张守珪正在和契丹部落混战，他们都在找朝廷催要军费，你说我是该把银两划分到一边呢？”
张旭大惊，说道：“宰相大人这玩笑可开大了，军费这等军国大事，应该找户部，兵部的尚书们讨论，他李锋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你又何必找他问这种问题呢？这不是拿军国大事当儿戏吗？”
张九龄拿起眼前的酒杯，抿了一口酒，笑道：“我就随便问问，他随便回答。”
李锋说道：“姨丈说的对，军国大事，不是我能议论的了。只是在我看来，各地偃旗息鼓，与吐蕃，西域诸国，南诏，契丹，突厥等国和平相处，才是王道。”
张九龄皱眉道：“这话怎讲？”
李锋说道：“如今各地的边将都有为大唐开疆扩土的雄心，虽然大唐正值盛世，可是绵延不断的冲突和战争，再强的国力，也不足以支撑这些边将的野心，因此这战争还未打响，大唐便已然输了。当年汉武帝接下了祖上文景之治的遗产，西汉国力强大，百姓安安居乐业，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然而汉武帝穷兵黩武，派遣卫青，霍去病远征大漠，虽然击溃了匈奴，但是穷兵黩武，导致西汉社会经济的凋敝，国力开始走下坡路。
“如今天子真想肃清边患，不如偃旗息鼓，紧守关隘，再和他们谈和。把省下来的军费，以重金去挑拨蛮族之间互相攻杀，再以重金大量购买突厥，契丹，吐蕃，西域诸国等族的良马，如此不出十年，塞北，吐蕃和西域诸国的骑兵战斗力将大为削减。到时候，这些突厥，契丹和吐蕃，再想进犯大唐，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众宾客听了李锋说的计谋，都不禁频频点头。
张九龄听完大喜，拍手叫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见解，实在难得，到底是张旭教导有方啊！”
张九龄又满饮一杯，说道：“今天在门下省听那些同僚们讨论，反而不及李锋的计策高明。我一直以为，张旭府上只是一个清谈风流，风花雪月之地，没想到竟然还隐藏着李锋这样的人才。”
李锋微笑道：“丞相过奖了。”
张九龄指着李锋说道：“少年人，明天你便到宰相府，我在宰相府，给你安排一个位置。”
李锋大喜，说道：“多谢宰相大人！”
张旭却觉得大为不妙，忙说道：“李锋虽然跟着我读了些书，又难得宰相大人赏识，，可说到底他还不过是一个孩子，宰相大人要用他去宰相府做事，也未免太高看了他。”
张九龄笑道：“怎么？张旭你不舍得你的这位外甥，为我宰相府效力？还是说，我这个宰相说的话，到了你张旭这里，就不管用了呢？”
张旭见局势已经难以挽回，只得说道：“我哪里敢呢？难得宰相大人对李锋青眼有加，那只能拜托宰相大人，对我这外甥，多关照关照了。”
张九龄大笑道：“一定一定。”
夜宴正式开始，张九龄，张若虚，包融，贺知章，李适之等人，觥筹交错，尽兴而归。张若虚，贺知章等人在席间频繁冲张旭夸奖外甥李锋，张旭苦笑不言，若有所思。
宴席散了之后，张旭这一次极为难得没有喝醉，实际上一晚上因为李锋的事情，他根本无心喝酒。
宾客都走后，张旭把李锋叫道书法，朝他头上轻轻地打了一下，说道：“你小子啊，非要逞什么能？如今宰相大人点名要你做他的谋士，你小子可是春风得意了，也满意了？”
李锋陪笑道：“姨丈不要生气，宰相大人气度恢弘，我能在他手下做事，也是好事。”
张旭愠怒道：“你懂什么？我一直希望你远离官场，你姨妈，你母亲也是这个观点，可是你这孩子却偏偏不听，一心就想着往上爬。这宰相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身居高位，难免会遭人算计。如今张九龄宰相地位稳固，但难保将来风云突变，万一有一天真的被政敌弹劾了，你是他的宰相府的人，也难逃其咎，必然会牵连到你的。”
李锋说道：“人心险恶，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可是姨丈，要让我像你们一般，成天喝得花天酒地，不问世事，看似逍遥自在，我倒觉得是在浪费生命。”
张旭生气地吹着银白色的胡须，说道：“你倒是一个有志青年。当年你姨丈我有意做一个好官，结果到了官场之上，才发现诸般的不易和黑幕，只能借酒浇愁，渐渐地颓废掉，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唉，姨丈跟你说这些，其实都是为了让你少走姨丈当年走过的弯路，可惜你执意不听，只能罢了。到了宰相府里，一定要谨言慎行，明白了吗？”李锋连连称是，张旭把手一挥，李锋便离开了。
李锋走后没一会儿，张夫人走了进来，张夫人冲张旭说道：“老头子，李锋要去宰相府了，你似乎一点也不开心啊？”
张旭说道：“这有什么可开心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宰相府里面宾客众多，与官场无二，李锋年纪还小，我就怕他沾染上官场的世俗之气。”
张夫人冷笑道：“人家宰相府里面就是世俗之气，李锋跟着你，一开始还能学些书法，可是除了书法，也就只能跟着你，去混酒鬼的圈子了。今天晚上，我看那贺知章，李适之等人，对李锋也喜欢的很，他要是不去宰相府，还不是被你们拉着以后长安各大酒楼满街逛？嘿嘿，这老酒鬼带小酒鬼，那可就越来越有意思了。”
张旭被妻子一阵数落，皱眉道：“净扯那些没用的......李锋年纪还小，怕就怕他到了宰相府，接触到的人多了，再学坏了。”
张夫人沉吟道：“这也是我担心的。李锋虽然跟着你学习了几个月的书法，可是说到这为人处世，你也是个糊涂蛋，得另找人教。你的弟子当中，就属颜真卿为人最为正直，刚正不阿。李锋以后白天在宰相府工作，晚上抽时间就让他去颜真卿府上学学楷书。有了颜真卿的言传身教，李锋一定会获益良多。”
张旭想了一会儿，说道：“颜真卿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我明天便派人到颜府通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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