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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遇险


“女先生,这里读书真的是免费的吗”一名女工随着人群涌进夜校,若兮站在门口点头。“免费的。”

        “女先生,夜校几点上课”

        “你们下班后随时可以过来。”

        若兮现在是上大的一名女学生,她在北平受到宋老师的启蒙,在上海选了社会学专业。教授女工知识,是她们社会学的课外实践活动。

        “如今国家兴建女子学校,鼓励女子读书。这结果是无数先辈争取而来,希望大家珍惜。女子读书并不是无用,大家识字后,可以看的懂报纸,知晓当今实事,生活会变得便利。当然,回家后我们还能教授子女读书认字。”台上说话的是若兮的另一位同学赵秦怡,她拿起手里的笔头在黑板上写下“振兴中华”四个大字。若兮在台下给女工发纸和笔,随时回答女工提出来的问题。

        “先生,这个念什么”

        “先生还有我,刚刚上完课又忘了。”

        “大家别急,挨个来。”若兮坐在一位妇女旁,低头写了个字。“这个念zhu(柱)。”又提笔写了段话,埋头解释起来。

        沈老夫人去世后,沈二老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家里的重担逐渐落在沈清竹身上,他在全国各地四处跑,将沈家产业管理的井井有条。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回来,却发现若兮不在家。他拿起外套,就朝外走。

        “少爷,我们去哪儿”丛生侧头问去。

        “去景荣针织厂。”

        丛生疑惑,景荣针织厂不是女工上班的地方嘛。哦,他想到了,蒋小姐肯定在那儿给女工讲课。

        若兮和赵秦怡缓步走出工厂,两个人手里各抱着书,有说有笑的。见她们走远,沈清竹喊住她:“若兮。”

        若兮脸上还带着笑,顺着声音望过去,有些惊喜。“清竹,你怎么回来啦”

        赵秦怡跟着若兮过去,眼睛在沈清竹身上打转。若兮拉着她过来介绍。“清竹,这是我同学赵秦怡。”

        “你好。”他伸出手。

        “这是我好朋友沈清竹,上海沈家的阔少爷一枚。”说完,她自己先笑了。

        她腼腆的轻握。“你好。”

        “可喜可贺,大家都互相认识了。”

        沈清竹用手指轻敲她的额头。“就不能给我扣个好听的帽子。”

        “行,下次换个。”

        “既然晚上有人来接你,那我先回去了。”赵秦怡说完就要走。

        “唉,这可不行。”若兮伸手拉住她。“今天晚上,你家里没人过来,咱们一道吧。”

        若兮将赵秦怡送回家,打开车门,发现沈清竹已经坐到后头来了。

        “前面是不是太挤了”

        “有点。”

        “今天真委屈二少爷了。”

        沈卓然拉着她进车。“话怎么这么多,快些进来吧。”

        若兮关上车门,侧过头看向他的下巴。“清竹,你不会刚到家就跑过来的吧?”

        沈清竹咳嗽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你胡子都没刮。”话还没说完,她朝前面撞了一下。沈清竹没拦住。“哎呦。”抬头看过去,车子差点撞到那个穿长袍的。“还好,就差一点。”

        若兮实在不放心,探着身子紧盯前方路况。

        沈清竹看着若兮伸到前排的身体,扯着她的臂膀让她坐好。“你这样,丛生更没有心思开车了。”

        “我这不是害怕嘛。”

        丛生闷闷道:“刚刚那是意外。”

        沈清竹叹了口气:“竟给你二爷丢人。”

        丛生没了话。

        二爷若兮惊讶。“我都忘了,清竹你现在可是响当当的沈家二爷了呀。”

        “你才记得。”沈清竹依靠在座位上,侧头打趣道:“怎么,这时候以身相许还不晚。”

        “那还是算了。”若兮可受不了他沾花惹草的性子。

        他倒没了话。

        轮船缓缓停靠在上海码头,大家都怀着期待的眼神盯上甲板。孙先生身着黑色西服套装,神采奕奕缓步走出。几千名群众一下子欢呼雀跃,手舞小旗。先生举帽微笑,朝她们频频挥手致谢。若兮和几个学生激动的挤上前,目光一路相送,直到孙先生和夫人上了车。

        这般场景,简直是刻骨铭心,永生难忘。若兮在咖啡馆坐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若兮,孙先生以革命党身份来上海,我们学生的革命运动终于迎来了新的曙光。”赵秦怡隔着咖啡座紧握她的手,她的手也在颤抖。

        是啊,北平学生运动被警卫棍棒相加,上海学生运动也是掩鼓息旗的状态,孙先生的到来,显然是给学生的革命思潮添了把火。他们的革命运动终于可以正大光明,浩浩荡荡的进行了。

        咖啡店的玻璃突然碎了,嗖的冷风穿过,是子弹。

        “快跑……”

        凯司令咖啡馆顿时混乱起来,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慌乱而逃。若兮侧头朝外望去,是枪袭。孙先生刚到上海,上海的部分势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这场枪袭是有预谋的。

        若兮将赵秦怡按在咖啡桌下,赵秦怡紧张的缩在咖啡桌一脚,捂着头。有警卫冲进来,若兮抬头看去,是沈卓然,他的身旁是孙先生,没想到他和孙先生也在咖啡馆。警卫护送孙先生离开,一颗子弹又穿过来,混乱间,能看到是射向沈卓然的胸口。若兮惊呼不好,扑了过去。子弹一下子射在她的左臂上,热血汩汩流出,若兮麻木的看过去,这一刻竟然感觉不到疼。沈卓然翻身将她扶起,护在怀中,他紧攥住她的腰,在墙角掏出手/枪对着门外。楼上的子弹连射过来几下,沈卓然很快判断出持枪人的位置,朝不同方向开了两枪。只两发子弹,周围便静了。又等了好一会儿,人应该是死了。他卸下紧绷的身体,侧头朝怀里的人望去。若兮脸色煞白如雪,仔细一搜索,她手臂上的热血已经浸湿他胸前的衬衫。

        “上将……”程伯俊带着一帮人冲进来,见他胸口有血,直呼道:“赶快去叫徐军医。”沈卓然将若兮的伤口按紧,扶着她的腰一把抱进怀里。“我没事,伯俊你让润州速到我家里来,蒋小姐受伤了。”

        程伯俊将目光落到若兮身上,点头跑了出去。

        若兮人昏睡许久,醒来后已然到了一个陌生地方。她“嘶”的轻哼一声,手臂的剧痛,让她额头发着冷汗。

        “别动,伤口刚包扎好,当心裂开。”

        昏黄灯光下,徐润州在银盆里慢条斯理的洗着手术刀,盆里是血,他的手上也是。“你倒是勇气可嘉,眼睛眨都不眨。”

        若兮知道他在说她英勇献身扑救沈上将的事情。“我可眨了好几眼。”

        徐润州侧过头,拿起手里的刀子走过来。若兮害怕的朝后移了移。

        “这会儿知道怕了。”他嘴角带笑,继续逗这个小姑娘。

        “润州。”沈卓然从外面走进来,面色凝重。

        “手臂被子弹穿过,并没有伤及动脉,你放心。”徐润州低头擦拭着工具。“养半个月就好了。”

        若兮看向沈卓然垂在身侧的手,当时就是这只手握着手/枪,精准的将敌人一枪毙命。

        沈卓然目光从她受伤的胳膊移到她的脸上。“这是我在外的府邸,你先在这边住着,我明天和二哥说一声。”

        若兮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目光楚楚道:“小叔,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你方便说我有急事去北平探亲吗?”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皮肤没有半点血色,说话有气无力的。沈卓然点头同意。

        见他要走,若兮抓住他的袖口道:“还有一件事,小叔。我们走后,我同学怎么样了?”

        她现在负伤在身,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同学。沈卓然蹙眉。“持枪人是冲着我们过来的,你的同学不会有事。”

        若兮松开他的袖口,身体松软的躺在床上。“那就好。”

        沈卓然突然想到那晚雨夜,她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肩膀,不断轻声安慰他,劝他振作,让他哭出来。她难道对谁都这般他侧头观察她的表情,见她听到同学没事彻底放下的心。他轻叹了口气,踱步走出。到底是他误会了,她只不过是心善罢了。就如这次她救他,也是心善。

        “我今天真是头一回儿见沈上将乱了分寸。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今儿个,却连子弹伤在哪里都猜不到了。”徐润州在楼下和程伯俊、郭培说话。

        程伯俊抽了一口烟,徐徐道:“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你不懂。”

        徐润州一下子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程伯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怕又是你自我揣测,蒋小姐今年不过十九,我们上将都二七了。”

        郭培尴尬的咳嗽一声。

        “这有什么?”程伯俊见惯了风月场,吐了一口烟道:“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尖儿还得嫩的掐。我娘生我时,才十九岁,我爹那年可有三十了。”

        郭培脸红。

        程伯俊轻拍郭培的肩膀。“等有空,哥带你出去见见世面,整日泡在书堆里有什么意思。”

        “伯俊。”润州蹙眉道:“你可别带坏小培,他爹已经给他安排了亲事。”

        郭培点头。

        程伯俊这才想到郭培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青梅。“我开玩笑的,那地方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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