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只鸟
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响突兀地在众人耳边炸开，一条条胶卷状的事物从地板下窜出，飞快织成了茧，包裹着陷入沉睡的东方若。
中原中也想要拨开这些对他来说匪夷所思的东西，空中的“茧”却逐渐透明，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校园内响起了冷冰冰的广播：
“通知，特殊请假条已发放至校内某特殊来客体内，日落前可凭此请假条开启学校大门。”
“三岛老师！”
中原中也猛然惊起，语气中透露出连他自己一时都没有察觉到的杀意。
“你究竟在做什么？”
通过掌控血液，使用了校长的异能后，三岛和已面色发青，隐隐有了死相。
“寻物小游戏啊，我提前将特殊请假条藏在了某人的肚子里。
“不管在谁的体内，她都要亲手拿出来，身为‘不死药’，能在拿出请假条后保住对方性命也说不准。”
说出这番话后，一股血腥味涌到了他的喉咙，三岛和已闭上嘴，看见了江户川柯南难以自控的错愕表情。
看来，这个脑袋灵活程度不输于那位太宰先生的小侦探，也已经猜到了。
猜到了又如何，他没有拯救东方小姐的能力与决心。
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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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被东方若短暂锁足的学生已经恢复行动，带着一脸狂热，挥舞着刀刃冲了过来。
“她果然是特殊的！”
东方若的手被西原抓住，盯着对方哭得通红的眼睛，她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将纷杂的念头摈除，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用技能“星楼月影”可以脱困，技能带来的短暂护盾和免控效果可以支撑我拉着西原离开这里。
嗯，把她带到办公楼就好，谈判的部分让太宰负责吧。
她不是我的朋友，怎么选择都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
心情重归平静，东方若觉得自己又快乐起来了。
这次任务后，我肯定又能有假期！
“噗”
刀刃扎入皮肉的声音与春泥护花的技能音效一同响起，东方若却一点没有被刺中的感觉。
她睁开眼，落入了一个颤抖的怀抱。
西原抱着东方若打了个滚，撞在墙边，她张着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西原！你疯了吗！”
“你要为了这个小鬼害死我们吗！”
东方若是被张着嘴不停“说话”的西原从墙上的窗户推下去的。
窗外的楼下有茂密的灌木和火红的夕阳，楼上的窗内有疯狂的咒骂与嘶吼。
唯独没有那个有些虚弱，却很温柔的嗓音。
她为什么说不出话了？张着嘴不停在讲，为什么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她不是我的朋友。
东方若从灌木丛中爬出来，有些麻木地向着员工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被装进“匣子”里的思绪冲破了刚刚合上的锁，东方若抓着手上几个月牙状的伤口抽泣。
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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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子，你怎么能想不明白呢？”
看着东方若从窗户落下的几个学生发了疯地解决掉“罪人”后，怒吼着跑下楼。
一个踉跄的脚步停顿了下来，站在满脸泪水的女孩身边，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塞进对方被划破的掌心。
“她不是你的妹妹啊。”
面朝墙壁的苍白嘴唇不会再因为疼痛而颤抖，一条被扯断的项链从西原优子扭曲的脖颈上摔落，跌在了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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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瘸一拐的小身影很快出现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视野内，后者在阳台上大喊：
“小若！你怎么样了？”
东方若闻声没有停下脚步，依旧不疾不徐地走进楼梯口。
“真是狼狈啊，小若妹妹。”
一重一轻的脚步终于顿住，东方若抬头，看见了逆着光的太宰治。
她发胀的眼睛又开始泛酸。
“太宰，你这么聪明，会不会已经猜到了结局呢？”
太宰治低下头看东方若，看见一双因为充满泪水，而终于能映照出自己身影的紫色眼睛。
“恨我吗？”
扶着墙走上来的小姑娘控制不住地抽噎起来。
“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摇摇晃晃却又无比坚定地走过太宰治的身旁，走过沉默着攥紧拳头的中原中也，走向房门敞开的校长办公室。
身后有轻得能揉进轻风的低语。
“我知道。”
校长办公室窗户下的三岛和已闭着眼，像是在享受洒在身上的温暖夕阳。
江户川柯南撇过脸，不去看走进来的东方若。
“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和您玩一个小游戏。”
东方若在三岛和已身前停下，扯出一个笑来，耸了耸肩。
“我输了，我找不到。”
靠在椅背上的人摇摇头，眼里满是鼓励。
“不，您已经找到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递出一柄小刀。
“就像那几人剖开西原优子的肚子一样。
“也剖开我的肚子吧。”
西原……优子
东方若咀嚼着这个名字，不停对抗着汹涌的情绪。
眼前这个人无比温和地请求着，像是清晨守在山崖边上请求第一缕日光投向自己。
见东方若没有动作，三岛和已用小刀割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肚子上缝合得歪歪扭扭的伤口。
“原本还打算多晒几天太阳的，没想到今天就遇见您了，
“这是我的命。”
一滴温热的泪水落在渗血的伤口上，三岛和已皱了皱眉。
“我真的不够聪明……”
东方若有些无助地望向对面的黑色眼瞳。
“我不明白，命运什么的……
“那我呢？你看见的，我的命运是什么呢？”
颤抖的眼睫耷拉下来，避开了东方若的直视，三岛和已缩回伸向对方的手。
“无法被回忆，无法被注视，无悲无喜、无怨无恨地在孤独中逝去。
“改变这样的命运，是我所剩无几的生命里剩下的唯一方向。”
他一直淡漠的表情终于有了波澜，
“把怨恨与痛苦都锁在心里，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只会积累疯狂。
“当我第一次听说，港口mafia有一位能治愈一切的医生时，我知道，那是救赎的化身行走在人间。”
“我每天都渴望能与您相见，能求得您的救赎”
三岛和已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拭去了东方若脸上的泪水。
“当发现您也同我一样，深陷在泥潭之中，我就决定拯救您。”
“您，看清楚了吗？”
瞧着眼前这个罪大恶极的“凶手”小心翼翼的模样，东方若打了个冷颤。
“真的是这样吗？如果你能看见我的脆弱之处，就该知道，
“我所苦恼的不是什么怨恨与痛苦，我咽下去的感情，不会转化为反噬自己的疯狂。”
三岛和已肩膀一松，手里的小刀落在地毯上，空中飞舞的尘埃在阳光下打旋。
“您会发现的，我就知道。”
他笑了起来，瘦得深深凹陷的双眼里有一丝神采奕奕，像是在角落里藏到傍晚的小孩终于被一起玩躲猫猫的同伴抓住时一样，一边笑，一边哭。
“不能再吃喜爱的食物，看着自己的头发一点点掉光，靠插着冰冷滑腻的各种塑料管生存，这样的日子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嫉妒着您。
“如果您这样的人也能同我一样被死亡攥紧恐惧的开关，是否会愿意垂下高高在上的眼眸，给予我救赎呢？”
“杀了我吧，让我活在您的痛苦之中，那样我也算被神明注视的存在了！”
按在东方若肩膀上的双手瘦得可怕，几乎快要和死在办公桌上的校长一般。
原来是生病了，他被自己的病逼疯了。
东方若觉得好累，
有没有人能帮帮我，帮帮我吧，杀了他也好，拯救他也罢，我做不到。
“您还是……做不到吗？”
三岛和已捂住扭曲的脸，肚子上的伤口随着剧烈的呼吸在一张一合。
“这样的您，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我一遍一遍乞求被治愈，乞求能活下去的时候？
“这也是，我的命……”
东方若后退了一步，声音嘶哑。
“我医不好疯病，我救不了你的。”
“嗤——”
一个宛如大张着嘴嚎啕痛苦的伤口在三岛和已肚子上绽开，东方若闭上眼睛，尖叫声卡在喉咙里。
她听见“噗通”一声，浓烈的血腥味沿着脚腕攀爬至鼻尖，一只干燥粗糙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看着我吧，求您了，看着我！”
这时候，东方若忽然明白了西原优子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的感受，她双唇颤抖，无声地尖叫。
一抹湿润的触感在眼皮上滑过，那双手终于离开，身前有什么满是期许的遗憾颓然倒下了。
终于死了，
他死了。
东方若咬着牙，努力睁开眼睛，想要将泪水外的画面看清。
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掌心的绷带吸干了脸上的泪水。
“不想看就不看。”
“闭上眼睛看世界，这是你的自由。”
青蓝色的光芒从太宰治与东方若眼睛接触的掌心迸发，太宰治叹了口气。
“笨一点就笨一点吧，我不会再嫌弃你的，小若妹妹。”
东方若向后一靠，半晌才找回了声音。
“也不会逼我了吗？”
把下巴搁在东方若脑袋上的人眨巴着眼睛望向西沉的落日，答道。
“我不会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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