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卧室完全安静下来，半晌，连星慈回：“你让我，让我想一想。”
这样的结果已经超出谢易安的预期，青年不再追问，笑了笑，突然站起来将外套脱掉。
“你干什么？”连星慈愣住，眼睁睁瞧着对方只穿着贴身上衣走近。
谢易安十分自然地回：“睡觉啊，我好困。”
“你，你可以回家睡。”
说完他反应过来，对面搬东西的人还在，此刻回家，就等同于让对方独自看见自己的家一点一点空掉。
在他们认识的六年里，谢易安总是见人先露三分笑，但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是明朗的。像个天之骄子。
“我家快一个月没住人了，这会儿回去全是灰尘，你让我怎么睡？”
青年脸上明显带着疲惫，不在意他说错话，整个人扑在床上，压住了大半被子，还压住连星慈的肩膀和手臂。
凉被单薄，体温很快互相传递。
少年往旁边挣了挣，“你走开。”
对方眯着眼耍赖：“为了赶回来，我天还没亮就起床了，行行好吧，要不然我叫你哥，嗯？哥哥？”
温湿的吐息绕在耳边痒得很，被连星慈一口打断，“停！”
他将自己从被窝里拔''出来，“你想睡就睡，我要起床。”
少年掀被子下床穿鞋，只留谢易安一个人在床上。
卧室的窗帘半拉。整个房间的光线不是很亮，但能清晰地照见人的轮廓。
像是真的困了，这家伙十分满意地蹭了蹭枕头，将被子捞过去盖住身体，只露出一只耳朵和头发。
连星慈无言进了洗手间，洗脸时不由看向镜子，表情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实在要说，可能是想到房间里、床上，这样的私密空间内突然多了个人，眼底便涌现几分暧昧不清的情绪。
洗漱后，他从另一边衣帽架离开，还不自觉轻手轻脚，也不知道何时有了这份体贴。
下了楼，陈姨刚好买菜回来。
两人一对上眼，少年莫名其妙清了清嗓子，才说：“谢易安来了，陈姨你中午多做两个菜吧。”
明明是很普通的事，说出口后却觉得耳廓发烫，撒谎不眨眼的人居然也会心虚，简直让人震惊。
连星慈忍不住往三楼看了一眼，说：“他还在睡，不着急，您慢慢来。”
陈姨毫无所觉，说好，然后提着菜进厨房。
锅碗瓢盆的声音紧跟着她的节奏响起。
而后者站在原地无所事事，傻了一会儿才把作业找出来，基本每科都有张试卷，他翻出物化和数学，将大题先做完，再返回去从选择题开始。
思考时无意识地盯着窗外出了会儿神，期间回了韩彬几人的消息。
等回过神，那群搬东西的人已经离开。
连星慈下意识站起来，再次对上从厨房出来的陈姨，后者微微茫然：“怎么了？”
“没什么。”少年摸摸鼻子，转头往楼梯的方向走。
溜溜达达上二楼，娱乐室里的玩偶刚被洗干净收起来，歪七扭八坐在沙发上。
连星慈一个一个将它们摆好，脸统一看向门口，然后走到那台娃娃机面前。
自从连云希和周鹏离婚，他就没碰过这玩意儿了。
此刻少年盯着旁边小盒子里的定制游戏币，忽然灵光一现。
时隔几年，手感不如以前，第一把没夹住，第二把成功，连星慈弯腰将乒乓球大小的玻璃球拿出来，想了想，握在手里往三楼去。
路过卧室，谢易安睡得正香，叫人怀疑，他哪里是早上6点起床，更像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的样子。
他径直进了书房，将书桌下方唯一上锁的抽屉打开，把玻璃球放进去。
做完这些，犹豫几秒，连星慈抱起笔记本电脑，轻手轻脚回了卧室，坐在床边的地毯上。
他找了一部看过很多次的恐怖片打发时间。
第一次看的时候是初三。
主角误入被魔鬼主宰的第三世界，那里的人类就像牲畜一样，会被撕掉外衣，被徒手剥去人皮吃掉。
鲜血迸溅的场景猝不及防落尽连星慈的眼里，往后好几年，提到电影的名字，他就会条件反射想到这一幕。
屋内光线昏暗，电影里的尖叫声从耳机传入耳中，连星慈安静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看得很认真。
时间流逝，电影很快进入尾声，脖颈皮肤忽然一热。
安睡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黑下去的电脑屏幕照见他的脸。
“弟弟，看恐怖片也这么真情实感？”
“你不觉得感人？魔鬼将最后一点良知传送出去，换来对自己的救赎。”连星慈认真道。
谢易安大概知道剧情，便回：“看过电影的网友曾经探讨过，有人认为，那不过是魔鬼的诱饵罢了，而且它得到救赎，依旧将苏依娜永远困在了第三世界。”
“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谁是我？”
连星慈：“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被感化的魔鬼，你会怎么办？”
“可能会跟随苏依娜回到现实世界。”
“可魔鬼没办法脱离第三世界。”
“那就放她回家。”
“这只能说明，你的感情还不够深。”连星慈故意反驳道。
耳朵一热，后者稍稍转头，唇无意碰到少年的皮肤。两人同时顿住，前者轻笑一声，“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轻轻拽了拽连星慈的短发，说：“魔鬼能留下苏依娜''是因为它欺骗了她，如果有的选，苏依娜可能还是会选择离开。这不叫爱，叫做偏执。”
“那这个结局，你不喜欢？”
“不，我挺喜欢的，有时候悲剧比皆大欢喜更美。”
——
小长假，朋友圈里全是晒出游和美食的。
饭后，陈姨约着两三位老姐妹shopping，连星慈和谢易安也出了门。
因为中午那场辩驳，他们受启发先去看了场电影，消磨掉太阳最毒的两个小时。
结束后，从商场出来时还早，连星慈还不想回家，问：“接下来去哪儿？”
“带你去个好地方。”谢易安这么回答，然后散步一样随意挑了个方向带他走。
连星慈对他口中的好地方表示怀疑。
两人边说边有，速度并不快，穿过繁华街道后，眼前一亮，像是无意进入一个奇怪的世界。
少年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个占地很大的花市，他从没来过。
鲜花区、盆栽区、宠物市场都让人感到新鲜，但最特别的还是越往后越梦幻的绿化样板。
高大茂密的绿植枝条被修剪成各种形态的动物，仿佛走进《剪刀手爱德华》的拍摄现场。
在他尚且沉迷时，谢易安停在一家花铺门口不走，好说歹说，不搞批发，也不要现成的，偏偏要叫老板帮他配一束花。
连星慈穿过绿化样板区，独自蹲在一家盆栽铺子面前，差点没挑花眼，最后选了盆开得正好的茉莉，还有一戳就闭合叶子的含羞草。
没一会儿，谢易安带着包好的花过来，连星慈刚才听了一耳朵，什么蓝蝴蝶、绣球、勿忘我、鸢尾……
“这个是什么？”连星慈指着那几团蓝紫色，刺球似的花问道。
“叫蓝星球。”谢易安想了想，笑说，“我觉得它和你有点像。”
——
继续往前逛，大约几百米，过天桥底后，抬头一看，不远处还有那种老式的游乐场。
乍一看类目还挺多，迷你海盗船，旋转木马，蹦床，还有打气球换礼品的小摊。
整个游乐场破破旧旧的，要不是收费口还有工作人员，怕是路人都会以为它已经倒闭。
但凡家里还过得去的家长，应该都不会把自家小孩儿带到这来玩。
谢易安带着他走进去，颇有兴致，“那个大秋千看起来还不错，你要试试吗？”
连星慈不是很想试，但说出来有些扫兴，便答应说好。
两人同坐一排，系安全扣时，谢易安突然想起，问：“还好吗？我记得你好像恐高。”
“还好。”连星慈看傻比似的回，“因为机器还没启动。”
话音刚落，工作人员拉下电控阀门，两人头顶上方绳结的位置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连星慈抓紧秋千两侧的粗绳，“你确定没问题？”
“骗你干什么？”谢易安回。
十几秒后，连星慈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秋千很长，但荡起来的高度有限，叫人悬空也不至于离地很远，相比游乐场那种玩刺激的设备，这大概只排得进老年专区。
脸边的风开始加速。
连星慈镇定下来，精力分散到四周，他闻到了花香，可能因为清明前下过雨，天气湿润，空气中还有泥土的味道。
不过这些都没有谢里安身上传来的香水味明显。那种清新，带着凉意的香气，莫名好闻。
两人不再说话，安静的感受着老破小游乐园的魅力。
秋千缓缓荡到最高点，连星慈瞧见不远处货车又运来一大车鲜花，他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好像感受到这一刻，谢易安并未特意强调的浪漫。
一轮的时间太短，他俩大气包场坐了三次，离开时连星慈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很快，两人找到新的乐趣。
未成年不能考驾照，但连星慈游戏经验和理论知识一样强大。
碰碰车虽小，但有方向盘、有刹车，基本的功能齐备，更重要的是场上没有交通规则。
两人耐心等着场上激战的几个大龄社会人士结束，交钱插入下一局。
连星慈特意选了辆象征旗开得胜的小红车，设备通电后先在场上奔驰一圈''。
只是他大概低估了上班狗想要解压以至于敌友通杀的心情。
几乎在转弯的瞬间，车身“砰”的一歪，少年转头，穿着粉色职业装的女人没有半点歉意，回：“弟弟，不好意思啦。”
连星慈想都没想，一转方向盘朝她撞过去，没想到中途杀出一辆小蓝，力量之大，少年脖子往后一仰，差点没折掉。
一穿着短袖、运动裤的男生得意地朝他挑眉，冲女人笑出口白牙：“姐姐，我来——”
话还没说完，就见他清秀的脸变形，谢易安踩足了油门朝他车屁股撞过去，笑眯眯朝连星慈说道：“弟弟，我来了。”
“……”
就莫名好像一条大狗。
——
正是昼长夜短的季节，等连星慈迟钝地感觉到饿和疲惫，拿手机瞧一眼看时间，竟然已经晚上7点多。
“要回家吗？”谢易安见状问。
他有一瞬的犹豫，但怕被看出不舍，动了动嘴唇，最后说：“嗯，要回。”
那就走吧，谢易安说道。
两人往相反的方向走，穿过一条窄窄的巷子，出了花市的范围，回到现实世界。
车流来往不绝，斜对面就是公交车站，连星慈竟然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过斑马线，查看站台信息后，正巧有辆班车会经停云台丽景外。
连星慈不得不说：“就坐这趟吧。”
谢易安微顿，“好。”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到云台丽景一共九个站，大概线路冷清，车里空旷，两人选了最后一排坐下。
白天晴空万里，日落后，风带着湿润的凉意，吹在人脸上很舒服。
玩了大半天，连星慈靠着椅背闭眼假寐，谢易安抱着那束花没捉弄他，快到地方时，压低声音接了个电话。
“不，不用，我今晚回来，嗯。”
“老李的邮箱我这儿有，马上发你……”电话撂下，青年习惯性侧头，正好对上身边人半睁的双眼，“怎么了？”
连星慈：“你要回学校？”
“嗯，有个作业。”
“你，不回家看看？”他问。
谢易安摇头，神色有几分复杂，“不了，我妈请了关系好的律师帮忙过手，不会有问题的。”
公交车缓缓停下，两人从车上下来，连星慈抿唇，压下心中情绪，说：“你路上小心，别坐错站了。”
“我没你想得那么废物。”谢易安咧嘴笑着，像是被他的话逗得开心，还伸手摸了摸少年的柔软的发丝，“我走了。”
“……嗯。”
“不来个告别吻吗？”这家伙，果然正经不过三秒。
连星慈翻了个白眼，大庭广众，亏他想得出来，“再见。”
“哎，等等。”谢易安伸手一把扯住他的帽子，“花拿走。”
说完不管人愿不愿意，将花强塞进少年怀中。
后者看起来像是纠结了几秒，到底没退回去。
谢易安微微倾身，问：“你知道蓝星球的花语吗？”
“不知道，现在不流行这个，”连星慈回，“过时了。”
青年弯着眼，别离的时候，满心的温柔都忍不住涌现出来，“老板告诉我，蓝星球的花语是老天护佑。”
连星慈眨了眨眼，回答得有些冷酷：“你是大学生，不能迷信。”
嘴上这么吐槽，等人一离开，他抱着花往云台丽景走，别墅区里幽静得很，少年慢慢吞吞掏出手机，毫无戒备地一字一句输入：蓝星球花的花语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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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我的一整颗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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